19、十九、画皮(完)
胡芸仙向前走了两步,表情无悲无喜,她微微低着头看着“蚕蛹”裡的小唯,轻叹了口气:“你早就已经是戴罪之身,我早些送你上路,你也能够早些解脱。”
“若是我能从這裡逃脱,你别想好過!”小唯穷凶极恶,整张脸全都扭曲了起来。加上那张龟裂的人皮,看起来着实是骇人,一点儿都沒有悔過的意思,“老娘吃他们的心,乃是天经地义!”
“杀人偿命,也是天经地义!”胡芸仙有些薄怒,“画皮鬼,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小唯依旧在扭动着,想要逃脱出来。只是這头发着实是顽固,饶是她刚刚吞了那么大的一颗心,依旧是拿它沒有办法。
听到胡芸仙的问话,小唯冷笑了一声:“问什么?”
“……你可认识這是谁?”胡芸仙深吸了口气,到底還是让开了位置,露出了身后的深深。
小唯在看到深深之后,似乎有些沒有想到。不過她還是很快地就反应了過来:“……沒死啊,真是命大。”
深深抿了抿嘴,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在看到当初的“漂亮姐姐”变成了现在這個样子,她心裡面害怕,但最后還是壮着胆子上前說道:“你……你为什么要杀人?”
小唯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杀人,不吃人心的话,我就会死。深深,其实這些都是拜你所赐啊。”
深深身躯一震,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小唯。
“你和小小那么善良,当初看我濒死,還是把我给救回去了。”小唯哈哈笑,“如果沒有你们两個发善心的话,可能我就活不下来,如果我沒有活下来,那這個县令不就也不用死了?”
“住口!”胡芸仙听不下去了,她皱着眉想要封住小唯的嘴,然而尚未抬起手,深深却先拦住了她。
深深轻轻地按了按胡芸仙的手,接着抬起头来,面对着小唯冷静地說道:“我救了你,這是我的责任,你杀了人,那是你的恶债。我的善心不会因为我救了人而改变,而你的恶念也不会因为活命而减少。”
“不過我還想告诉你,我沒有后悔過。”深深說到這儿,对着小唯笑了笑,“因为你救了我和小小的命,对我和小小来說,你不是個彻头彻尾的坏人。”
小唯愣住了。
“我不会将這些事情告诉小小的,”深深很冷静,冷静地不像是這個年纪的小孩子,“当初我和小小救了你一命,你也救了我們,一报還一报,我們如今,两清。”
小唯盯着眼前的小孩子端详了片刻,突然笑了:“也好,你们本来就不应该认识我,這是個错误,如今可以纠正這個错误,很好!”
說着,小唯冲着胡芸仙扬起了头:“你杀了我吧。”
胡芸仙微怔。
“你不是一直想要杀了我嗎?”小唯和深深說過了话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我杀了苏城县令,罪无可恕,活该魂飞魄散才是。”
胡芸仙站在原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還轮不到我来惩治你。”
說着,胡芸仙便冲着周围朗声道:“還請日游神出来一见。”
几乎是胡芸仙话音刚落,一個作狱吏打扮,披散着头发的人便出现在了庭院当中,他面容凶煞,不過說起话来倒是彬彬有礼:“见過仙子。”
“我不是什么仙子,”胡芸仙有些羞赧,“画皮鬼已被我捉住,我将她交给你,還請日游神将她交给城隍大人发落。”
日游神迅速点头,手中锁链轻挥,一下子便将小唯给锁住了:“画皮鬼便交给小人,仙子自去便是。”
“我還有些事情要处理,”胡芸仙看向了裡屋的尸体,皱了皱眉头,“你自去便是。”
日游神又恭敬地对着胡芸仙行了一礼,這才带着小唯消失了。
深深跟在胡芸仙的身边,依旧拉着她,等那凶神恶煞的日游神消失了之后,深深才好奇地问道:“刚刚的那個……也是神仙嗎?可他既然在的话,为什么刚才不救這個县令呢?”
“生死有命,皆是定数,且不說他们不可随意插手凡间之事,而且方才……他也不在這县衙裡面。”胡芸仙冲着深深笑了笑,“是我把他唤来的。”
深深似懂非懂,并不晓得其中利害,只是点了点头。
胡芸仙又看了一眼堂屋裡霍千山的尸首,只觉得這事情棘手的很:“苏城县令被杀,這是朝廷命官,是地方父母官,想来皇帝不会随便放過這件事情……得想個办法才是。”
說着,胡芸仙突然又看到屋子裡多了一道淡淡的人影。那人影初始有些虚幻,紧接着便渐渐地开始凝实,不過片刻的功夫,很快就显露了自己原来的样子,不是霍千山又是哪個?
霍千山看起来有些懵懂,他飘在原地,晃晃悠悠地,似乎還沒有明白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他在屋子裡面转了一圈之后,便打算往外头去。眼看着就要飘出屋子了,胡芸仙眼疾手快,手指一弹,一阵清风便将霍千山重新吹进了屋子裡。
霍千山抬起头来,看到了院子裡的胡芸仙和深深,脸上多了几分恼怒地神色:“你们是何人,此乃苏城府衙,岂是你们能够随便乱闯的!”
胡芸仙扯了扯嘴角:“霍大人,你生前是苏城县令,可如今……你已经死了。”
霍千山大惊:“妖人!岂敢在此胡言乱语地放肆!”
“不信?不信你低头看看地上。”胡芸仙說道,“看看那個被开膛破肚的,是不是你自己。”
霍千山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正好看到了倒在血泊当中的那一具尸首,而那因为恐慌而扭曲了面容,不正是自己的嗎?
霍千山瞬间恍惚了,他不敢置信,接着又抬起头来看向胡芸仙,過了好半晌,才喃喃地說道:“我……我已经死了?”
“沒错,”胡芸仙颔首,“你被恶鬼剖了心,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只见霍千山呆呆地飘在原地,尽管脸上沒有什么表情,但是胡芸仙敏锐地察觉到,這個人身上的气息已经开始变得不稳。
“不好。”胡芸仙暗自低呼了一声,她果断出手,一阵劲风吹過,将霍千山又往屋子裡吹了几分,不過人到也跟着清醒了過来。
霍千山有些迷茫:“我……我方才怎么了?”
“你急火攻心,差点成为厉鬼。”胡芸仙解释道,“霍大人,你如今已经身死,還是早些前往地府轮回才是。”
霍千山苦笑道:“這位……姑娘,你虽然這么与我說,但我這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接受自己身死的事情……再說了,我也不知道這地府在何处,我又该如何去才是呢?”
這话提醒了胡芸仙,她四下裡看了看,有些惊讶:“不对,按道理来說,你在刚刚身死的时候,就应当有黑白无常前来勾魂,怎的今日都這個时分了,却半個阴差也无?”
這不合常理。
胡芸仙又开始头疼了,她看了看眼前眼巴巴的霍千山,在低头看看那四仰八叉的尸首,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這事情既然我已经管了,那自然還是要管到底。”
况且她心中尚有疑惑未曾解开,還需要這位苏城县令来为她解答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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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胡芸仙回到白家小院的时候,身后便多了两條尾巴。
小青原本是笑眯眯地出来迎人的,当她看到懵懵懂懂跟在胡芸仙身后,手裡面還撑着一把油纸伞的霍千山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怎么是你?”小青摇曳着尾巴,丝毫不避讳地围着霍千山转了一圈,“你当初也是威风凛凛的,怎么现在变成鬼了,看起来畏畏缩缩,這般胆小?”
霍千山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求助般地看向了胡芸仙,胡芸仙笑了笑,替他解围:“這事情透着古怪,我就先把他带回来了,无妨的,咱们留不了他多久。”
小青惊奇道:“不对啊,他身上這味道闻起来,应当是新鬼,這新鬼怎么会不被阴差带走,反而跟着你回来了呢?”
“這就是我方才說的不对劲的地方,”胡芸仙蹙着眉头,“地府一直沒有来人,倒是城隍的人,一如既往地在苏城裡。”
地府沒有来人?
白素贞也已经从屋子裡出来了,和肆意妄为的小青比起来,白素贞显然要知礼许多,她冲着霍千山盈盈行了一礼:“霍大人安。”
“姐姐這话可說错了,”小青快人快语,說话不留半分情面,“姐姐,他如今已经是鬼了,怕是心中不安才是真的。”
霍千山尴尬地笑了笑,心裡面开始怀疑自己跟着胡芸仙回来是不是一個正确地選擇了。
胡芸仙问白素贞道:“燕赤霞燕道长呢?他可在家中,我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他。”
白素贞点点头:“他在修复匣中剑,我去叫他。”
說完,白素贞便去了旁边的偏房,而胡芸仙则对霍千山說道:“霍大人還請跟我来,如今日头還是有些毒辣,哪怕有油纸伞,也不便在這阳光中久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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