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画皮(6)
瞬间,三双眼睛就都落在了小丫鬟的身上。小丫鬟都快哭了,一张小脸吓得煞白,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吃了似的。
白素贞有些哭笑不得,她抬手将茶碗端了起来,轻呷了口茶水,又安抚般地对那小丫鬟笑了笑。
然后小丫鬟的脸就更白了,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厥過去。
“好了,你且下去吧。”胡芸仙看那個小丫鬟实在是可怜,便好心开口道,“這儿不用你服侍,把你主人家叫来就行了。”
小丫鬟抓着托盘,颤颤巍巍地下去了。顿时花厅裡面就只剩下了三個人。
道士坐在鸡翅木椅上,只觉得自己简直如坐针毡。
他今天本来是要来捉拿那鬼物的,结果不仅沒有能够将那鬼物降服,居然還把它给放跑了。
然后拦下了两個好像是来帮忙的人。
道士撇了撇嘴,又偷偷地看了白素贞和胡芸仙一眼——长得這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精怪,怎么能怪他出手嘛。
而且出现的时机還那么的凑巧。
胡芸仙注意到了道士的眼神,她垂下眼帘,眨了眨眼睛,轻轻地用食指戳了一下身边的白素贞。
白素贞回過神来,放下了手裡面的茶碗,她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道:“……道士,你从何方来,修的是什么道?”
“吾名燕赤霞,修的是净明大道,从人间而来。”燕赤霞端正了脸色,到底還是向白素贞和胡芸仙打了個稽首,“二位姑娘呢?”
白素贞說道:“我乃青城山白素贞,师拜黎山老母,现如今已修炼過千年。”
燕赤霞抱拳向白素贞行礼:“原来是玉清圣祖紫元君的弟子,倒是我方才失礼了。”
两個人你来我往的客气了一番之后,双双看向了坐在一边喝茶的胡芸仙。胡芸仙对上他们二人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苦笑道:“白姐姐,我有什么好說的,我不過是一個撞了大运的小丫头罢了,不值一提。”
燕赤霞见胡芸仙不肯說,倒也沒有勉强。在他看来,胡芸仙明显要比白素贞强上不少,不肯說怕是身份不便示人。
“燕道长,并非我姐妹无理,你方才那一剑,若不是我妹妹接着了,我今日便要重伤在你剑下。”自我介绍完毕,白素贞略带谴责地看着燕赤霞,“虽說這世上凡人都将我等当做妖邪,可燕道长,你乃修行之人,岂会不知,這妖也有是非善恶之分?”
燕赤霞被训得沒话說,只能够讷讷地点头认错——他能說什么?他刚刚气得上头了,一個沒忍住就出了手?
肯定会被训得更惨的。
就他们說话期间,外头有個穿着锦袍的男子走进屋来,他看起来脸色也不大好看,但還是努力地鼓足了勇气。
“……三位,”男人咽了口口水,因为紧张,說话的声音而有些嘶哑,“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究竟……究竟是何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燕赤霞干咳了一声說道:“這二位,一位是黎山老母座下女弟子,一位是……上界之人,方才乃是我一时错手,如今正在向二位赔不是。”
他這一番话說出来,倒是叫白素贞和胡芸仙对他改观不少——這道士可能道行差了点,但是這性子倒是豁达得很。
而那男子听了道士的话,有些半信半疑的——刚刚還喊打喊杀的說是妖孽,现在就成了仙女了?
“上界之人”胡芸仙看出了男子的疑惑,笑了笑說道:“我們姐妹并非人身成仙,燕道长一时看错了也是有的,怪不得他。”
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之后,胡芸仙赶紧岔开了话题:“你可是這王家的主人家?方才那老妇,为何会在你家中?”
王二郎闻言,忍不住就开始往外倒苦水:“仙子有所不知,今儿早上那老妇来我家,說是想要寻個活儿干,做帮佣也成。拙荆未曾应下,便要打发她走。這老妇還未曾离开,那位道长便来了,說那老妇是妖怪,再后来……仙子们就来了。”
胡芸仙知晓了来龙去脉,忍不住撇了撇嘴,她說道:“那老妇虽說不为人,但也不是什么精怪,說是精怪,倒還抬举她了。”
就是個鬼魅妖邪,全靠披着人皮才能混到今日。只是這法子邪乎,那邪物披上人皮之后便能将气息全都遮掩,這次逃走后隐入苏城,想要找到它无异于大海捞针,哪怕是得了宝莲灯的胡芸仙,都不能保证可以找到它。
白素贞明显也想到了這一点,她和胡芸仙对视了一眼后,便一起看向了对面的燕赤霞。燕赤霞顶着二女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我道行不够,若是能够得了帮助,那我自然是愿意全力捉拿那妖……那邪物。”
“那你要什么?”白素贞问道,“有我們姐妹能帮的,我們必定不会推脱。”
燕赤霞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了几分窘迫的神色:“我需要借三分,那苏城县令的文气。”胡芸仙皱紧了眉头:“那苏城县令不信鬼神,你想跟他借三分文气,莫不是在做梦。”
他想怎么借?上门直接去问霍千山?非被县衙裡的人当成疯子打出来不可。
可偷偷地也是不成,霍千山不同意,谁也别想抢他的文气。
燕赤霞很显然也是知道這一点,一時間忍不住感叹道:“若是有什么人能够代为引荐,那可就太好了。”
“那個……”从进来之后說了两句话便安静下来,一直坐在旁边听着的王二郎突然开了口。他吞吞吐吐地說道:“若是想要见县令大人的话……我……我可以代为引荐。”
众人又一次表情奇异地看向了王二郎,王二郎讪讪地笑了笑:“這個……当年在下在白鹿书院求学的时候,霍大人和在下曾是同窗好友。”
只是霍千山比较有出息一点,成功蟾宫折桂,而王二郎就只能够灰溜溜地回来继承家产。
“這倒是好,”胡芸仙笑了,“那便有劳王老爷。”
王二郎的表情又有些为难:“可仙子有所不知,我那同窗……他向来不喜那些佛啊道啊的……”
“无妨,”胡芸仙摆摆手,“到时候,让燕道长给你们演出戏。”
——
霍千山经历了一出灵异事件,一直到现在都沒能够定下心神来,只是他還有事情要做,切不可叫旁人看出他的惶恐。
然而在這种紧要的关头,却依旧有人上门来打扰他。
“老爷,”书房门外,有家中下人轻声道,“有人递了帖子来,想要拜访老爷。”
霍千山皱了皱眉头,他抬头看向书房门,沉声问道:“何人?”
“是……王家的二老爷。”
王二郎?
霍千山愣了一下,虽說他现在有心不想被别的事情分神,但王二郎身份特殊。
不仅是同窗,還是這次案件死者的同胞弟弟。
霍千山叹了口气,到底還是妥协了:“去請他過来吧。”
不一会儿,王二郎便被人接引着带到了霍千山的书房,霍千山本想要起身跟王二郎打個招呼,却发现跟在王二郎的身后,是個穿着朴素道袍的年轻道士。
燕赤霞顶着霍千山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原本想要穿着自己平时的那件破衣裳過来,结果却被胡芸仙和白素贞给拦住了。
两個女人說他那副模样别說见霍千山了,光跨进门就容易被人丢出来。俗话說得好,人靠衣装。经過胡芸仙和白素贞的一番捯饬,燕赤霞总算多了点世外高人的气息。
事实上,這也确实有些效果。
霍千山有些惊讶地看着燕赤霞,他迟疑着问道:“這位是……”
“千山,這位是燕赤霞燕道长。”王二郎面对霍千山的时候就要镇定很多,“還有……我家今儿出了点事。”
霍千山对上了王二郎的目光,浑身一抖,他咽了下口水,打发下人出去了。
三人在书房中坐下,燕赤霞想着胡芸仙先前的交代,便沒有着急开口。
而霍千山则明裡暗裡地打量着燕赤霞,他想到昨儿晚上的事情,想到梦裡见到的那個不知面容的女人,心裡面便开始犹疑。
王二郎坐在中间,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最后搓了搓手低声道:“千山,今儿若不是這位燕道长,我怕是就要见不到你了。”
霍千山不解其意:“此话怎讲?”
“嗨,我家中今儿来了個老妇,那老妇說要给我家帮佣,你嫂子不愿意让她留下,便赶她走。结果那老妇尚未离开,便有這位道长上门来了。”
王二郎颇有点說书的天分,此刻說起今天的事情来,简直是眉飞色舞:“道长一见到那老妇,便看穿了她的身份……你猜那老妇是什么东西?”
未等霍千山回答,王二郎便一拍大腿道:“那老妇是個鬼怪!披着人皮的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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