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逆鱗
謝殊施加一道?隔絕陣,確保沒人發現異常。兩人以靈力隔空探查,仔細端詳屍體片刻,得出結論。
謝殊:【傷口很明顯,額心的致命傷由利器造成。】
聞嶽:【……是什麼??】
謝殊:【長劍。】
聞嶽手指動了動,慢慢握成拳。
【用劍者劍術精湛,一擊斃命,卻沒有一開始就殺死對方,】謝殊道?,【風霆死狀悽慘,身上還有多處風刃造成的割傷,流出的血在黑衣上看不分明,可見在被一劍殺死前,遭受了許多折磨。】
【是賬房傀儡乾的麼??】畢竟他專程將自己引過?來。
【有可能。】謝殊道?。
風霆死了對他們當然是好事,這代表失去本命法器的殷長離又失一臂,他們復仇的難易程度再降一級。
可兜兜轉轉,問題還是繞了回去——風霆爲何會出現在澧都?究竟是誰殺的?賬房傀儡也會使如此精湛的劍法麼??
如果是賬傀儡乾的,誰在操控他,還是他有自我意識?
倘若賬房傀儡只是發現者,背後幫助他們的又是誰?
果然如掌櫃所?說,賬房傀儡行蹤成謎,在聞嶽與謝殊眼皮子底下也能玩消失,此刻又不知到哪裏去了。
聞嶽:【不論如何,多謝那個神?祕人了。】
謝殊頓了頓,再次道:【師兄真的沒有什麼?問題想問?】
聞嶽沉默片刻:【……沒有。】
謝殊輕嘆一口氣:【那我們可以離開了。】
【此事不宜在鬼界聲張。】謝殊道?,【既已拿到《陰陽簿》,不如處理掉屍體,儘快回荒蕪天超度怨魂。】
【好。】聞嶽道?,【阿熠人呢?】
“師尊、師叔——嗷嗚嗚嗚嗚嗚!!!”
話音未落,一道?紫色身影旋風一般朝聞嶽撞來。
“砰”一聲響,司徒熠撲到聞嶽懷裏,露出一張哭成花貓的臉:【嗚嗚嗚,師尊,我以後再也不要見到洛羽了……】
聞嶽:?
聞嶽與謝殊毀屍滅跡時,終於弄明白髮生了什麼?。
司徒熠淚眼汪汪道:“他穿女裝誆我跳舞,我就和他打?了起來,氣急砍了他一刀。”
聞嶽、謝殊:“……”
聞嶽狐疑道?:“只是因爲女裝?”
司徒熠點頭:“嗯。”
他纔不會說自己被洛羽強迫跳舞還親了的!
“……好吧。”雖然瞭解傻徒弟的個性,不被逼到一定程度,他不會對洛羽動手,這其中必有隱情。但傻徒弟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強迫。
聞嶽道?:“男孩子?之間打架嘛……很正常。”
“他打?你沒?你有沒有受傷。”
“……好像沒有。”司徒熠後知後覺地慌張起來,“但他被我砍傷了,流了好多血……”
聞嶽、謝殊:“……”
聞嶽:“還是去看看吧。
離開澧都前,兩人護送司徒熠前往青梅竹馬“反目成仇”的案發現場,發現小巷裏面已經空無一人。
紫月投下冷淡的光輝,將牆角一潑暗色的血跡照映得格外明顯。
洛羽不知所蹤,唯有幾片鈴鐺碎片躺在血泊之中,泛出黯淡的點點銀光。
衆人花了一天時間回到惜抱山,決定在無人谷中試驗《陰陽簿》的超度之法。
謝殊翻閱各種?古籍資料,研究出一種?特殊陣法,可以使龍骨劍上的怨氣順利地匯入《陰陽簿》中。倘若怨靈願意,他們可以進入《陰陽簿》,選擇被淨化和超度,或可放下執念,重入輪迴。
還有不少戾氣深重、無藥可救的怨鬼拒入《陰陽簿》,只能暫時留存在骨劍中,尋找其他處理方法。
結果還算成功,約有三分之一的怨靈從龍骨劍轉移到了《陰陽簿》中。聞嶽拿到劍時,明顯感覺骨劍輕盈不少。
可把他累壞了。
各類法器異寶自身靈氣有限,想要發揮出最大的效用,需要使用者以法力?輔佐。
謝殊想要龍骨劍認聞嶽爲主,便不能包攬一切。他可以提供設陣的方法,但具體靈力的供應與超度的實施需要聞嶽來做。
骨劍中怨氣沉澱多年,根深蒂固,想要處理掉其中一部分,需要耗費極多法力?,幾乎將聞嶽掏空。
完成後,他連怨氣減輕、恢復部分龍魂的骨劍都沒有試,便回到小木屋休息去了。
從頭到尾,都是謝殊和司徒熠陪着他。
劍靈依舊躲在乾坤袋中,沒有出來。
是夜。
孤風颯颯,地面枯草上結了一層薄爽,無人谷外很有些冷。
好在木屋中貼有保暖符籙,凝神?香嫋嫋燃燒,聞嶽呼吸均勻,睡的香甜。
他實在是太累了,幾乎在完成引渡的下一刻,便倒了下去,被謝殊架住胳膊,司徒熠御刀將他送了回來。
氣溫舒適,周圍難得地安寧,紫月的光芒順着窗櫺投進屋,給?簡樸的小屋鋪上了一層瑪瑙般的光澤。
劍靈終於化形。
乾坤袋中光芒一閃,身着雪衣的少年出現在聞嶽身邊。
他垂下頭,青絲瀑布似的潑灑而?下,一半鋪在牀面,一半鋪在聞嶽腰間。
像一隻憑空冒出的精怪。
玉折淵靜靜地凝視聞嶽,冷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許久,他纔回過?神?一般伸出胳膊,將聞嶽掰過來,從仰躺變成側臥。這樣,他就能躺在聞嶽的臂彎裏,等待某個人發覺真相。
他不必再忍下去了。
聞嶽對玉折淵的動作一無所?覺,周遭充斥着溫暖而?熟悉的味道,謝殊特意給他點了他最喜歡的凝神?香,舒服得彷彿深陷在雲裏。
沒有風雨與不安顧慮,他睡的又沉又穩,只做了寥寥幾個美夢。
夢裏沒有玉折淵。
玉折淵面對聞嶽躺下,將聞嶽的手臂搭在自己腰上,看上去彷彿被摟住了。
可這一切都是假的。
玉折淵呼吸紊亂,緊緊盯着聞嶽,發現自己正瀕臨某種?臨界點。
連聞嶽這樣無憂無慮的睡容都無法忍受,更何況親眼目睹聞嶽爲別人赴死呢?
他怎麼可能原諒謝殊。
他拋出那麼多明顯的線索,面前這個人卻能視而?不見。
連謝殊都問了兩遍,聞嶽還是拒絕向鬼族打聽和求證心中疑惑。
彷彿並不想知道他還活着,他是死是活,都掀不起他心中一絲波瀾。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玉折淵感?覺自己如同一株劇毒的植物,瘋狂地抽出長滿毒刺的枝條,環抱住自己與聞嶽,將心臟刺得鮮血淋漓。
那根一直緊繃的弦,終於徹徹底底斷掉。
他一秒都無法忍耐下去了。
就算做了可能不會被原諒的事……比起被忘卻,這又算什麼?呢?
玉折淵睜着眼睛,躺在聞嶽的“環抱”中,靜靜等待着。
他很快等來了他的獵物。
夜晚起來檢查防禦法陣,確認聞嶽小桃夭與司徒熠的安危是謝殊每日例行之事。
丑時三刻,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一道?頎長的影子出現在玉折淵視野裏。
謝殊踱出陰影,月白色長袍染上紫月光芒,彷彿雪膚玉骨的妖族。
通過?窗櫺,屋內相交的人影撞進他的眼睛。
他們默然對視。
“……”
玉折淵勾起脣角,在謝殊的目光下,微微垂首,在聞嶽脣上印下一吻。
謝殊驀然握緊骨扇。
“仙君何必如此?”桃花眼挑起一個弧度,謝殊似笑非笑,“是害怕我把師兄搶走麼??”
玉折淵沒有說話。
他依舊維持劍靈的模樣,挪開聞嶽的手臂,翻身下牀。
然後推開門,迎着月色走到謝殊面前,仰頭看向他。
“你高估自己了。”玉折淵淡淡道?,“我只是不喜歡被蠅蟲圍繞,尤其那蠅蟲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覬覦我的人。”
謝殊斂去眉眼笑意:“你果然和傳聞中的不一樣。”
“劍靈纔是真的你。”
玉折淵:“誰說不是呢。”
兩人在月光下對視,明明沒有任何攻擊的動作,似乎只是面對面閒聊,氣氛卻劍拔弩張般緊張起來。
“我早就在懷疑一件事。”謝殊的手被鳳凰骨扇扇柄勒出道道?紅痕,“折淵仙君驚才豔豔,乃不出世的天才,怎會看不出魔尊被‘奪舍’,皮下換了一個人?”
“可師兄卻和我說,他酒後失言,心神?不寧,這纔將自己的身份吐露給你。”
“我不信。”
“信不信隨你,這是我與阿嶽之間的事,與你何干?”玉折淵盯着謝殊,面無表情,“我早就警告過?你離他遠一點,可你們都當作耳旁風,那也只能咎由自取了。”
“看在你救過?他的份上,我給?你兩個選擇。”
玉折淵從袖中掏出一顆紅色丹藥,放在手心:“此乃妄思丹,你應當聽過。此丹無毒無味無害,唯一的作用,便是消除內心的罪惡與慾念。”
“吃了它,你永遠不會對聞嶽產生任何非分之想,剛好做清清白白的師兄弟。”
“反正阿嶽說過只喜歡我,吃了也不會怎樣,”玉折淵微妙地一頓,“除非你心虛。”
謝殊盯着那顆小小的藥丸,手指緊了又緊,面容隱匿在深紫色的陰影中,神?情莫測。
片刻後,他忽然大笑起來,擡頭直視玉折淵,一字一頓道:“心虛的分明是你。”
“等我清楚自己的心意,隨時都能告訴師兄。”
“而?你呢?”謝殊道?,“你一直在誤導師兄,讓他以爲你心悅魔尊,甚至瞞着自己還活着的事實,不正是心虛的表現?”
“見不得人的是你。”
“說吧,第二個選擇……”謝殊眉目舒展,眼帶笑意,目光卻直勾勾地落在玉折淵臉上,帶着鋒銳的挑釁,“讓我看看,仙君消失這麼?久,究竟幹了什麼?。”
玉折淵面色鐵青。
雖然早有預感?,但見到謝殊毫不猶豫地放棄第一個選擇,還出言不遜,戳破他的逆鱗……玉折淵心中有什麼?再也抑制不住,洶涌地翻滾而?出,淹沒了他的理智。
“你會後悔的。”玉折淵道?,“不要怪我沒有給?你選擇的機會。”
他收攏五指,沒有用一絲力?氣,血紅的妄思丹便化作齏粉,簌簌而?落。
一道?紅光一觸即發,像是在虛空中觸動了什麼?陣法。
“你可以不自量力和我叫板。”
“那麼青承山呢?你也不要了麼??”
“本君大難不死,剛好有所?頓悟,給?你和你那已經作古的師父一個驚喜。”玉折淵輕聲道?,“無解之陣,若非以身守之,必毀。”
“一個時辰內趕不回去,你就沒有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聞嶽,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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