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
崇名遊戲總裁的辦公室裏,池招正在玩飛鏢,宋怡在整理桌上的廢紙,而夏凡則在鋪貓砂。
“你們有人能假裝理?我一下?嗎?”詹和青壓下?怒氣開口。
聽到他暴怒前夕的召喚,池招總算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重點……”池招說,“是你被人說走路外八、穿衣品味差嗎?”
“……”詹和青沉默了?。
宋怡神色冷漠地插了一句話:“應該是詹副總偷偷看吳小姐直播被她發現這件事吧。”
“都不是!”詹和青從小兔子和小豬的毛絨玩具中間一躍而起。
夏凡在旁邊靜靜地圍觀。他看?得出池招是在故意整詹和青,不過難得的是,宋怡居然也配合。
眼看着?詹和青馬上要火山爆發,夏凡及時出面:“您被告白了。不過請問,您真的就這樣落荒而逃了?嗎?”
“呃……”詹和青再次被挫敗感覆壓到沉默。
沒錯。
他逃跑了?。
明明對方這樣坦白地對他說了喜歡,但是,他卻慌不擇路、支支吾吾地以“我要上洗手?間”這種藉口逃走了。
太丟臉了。
這幾天吳秋秋也開始復播了。但他甚至不敢再進她的直播間。
“這些都無所謂,”池招扔完最後一支飛鏢說,“不過你啊,能不能回你自己的辦公室?”
然後,堂堂副總就被無情地趕了?出去。
詹和青拖着?疲憊的身軀往回走,多日來,吳秋秋當時閃閃發亮的臉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不是沒遇到過向他拋橄欖枝的女性,只是,在告白前先一腳踢翻桌子的,還是頭一個。
面對異性,詹和青一直不算遊刃有餘。他母親懷着?詹妮時就與詹洛離婚了?,偶爾來看望孩子,也不會?多說什麼。
缺乏母愛的詹妮脾氣很壞,他身爲兄長,不知不覺養成了?把所有女生當作妹妹愛惜的習慣。
那吳秋秋呢?
她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嗎?
對此無法做出判斷的詹和青感到迷惘。
不過,在被告白以後逃之?夭夭的確是他不對。
吳秋秋也該對他失望了?吧。
這麼想着,詹和青往回走。助理恰好從辦公室裏急匆匆走出來。
“詹先生,有位沒有預約的小姐想見你。”對方拿着電話說,“她說她叫‘嗚啾啾’,給你送哈密瓜來。”
終於送走詹和青的辦公室裏,宋怡把廢棄稿紙打包裝好,準備交給王媽。
她的思緒忽然飄到幾天前。
池招的父親對遊戲也有涉獵。
這是宋怡所沒想到的。
網絡上的資料不可能將一個人概括完整。真正的池樹人出現在面前時,宋怡覺得他並沒有新聞裏說的那麼可怕。
詹洛也是。宋怡望着?腳上那雙他送的黃色高跟鞋。之?前那雙,她送去了修鞋店。
另外——“池先生,”宋怡問,“你骨折過嗎?”
“啊?”池招正在將飛鏢從靶上拽下來,“嗯。初三的時候,在冰場滑太快,結果跌倒了?。”
宋怡說:“現在沒事了?嗎?”
“早就沒事了?。”池招活動着手?臂回答。
“您當時爲什麼要去加拿大讀書呢?”
池招一怔,繼而說下去:“是我姑姑提議的。她在育碧的工作室上班,可以提前拿到一些沒公開的遊戲,所以我就去了?。”
她從沒聽說過他還有姑姑。百科上倒是有提,池樹人有一個妹妹。
育碧是一間總部位於法國的遊戲公司,其代表作有《刺客信條》系列這樣的神作。這家遊戲開發商在加拿大、瑞士、中國都有分部。
“不過我讀的寄宿學校,放假纔去她那裏玩。法語也是那時候學的。”池招重新開始投擲飛鏢,“怎麼突然問這個?”
宋怡停頓了片刻,隨後她語句清晰地說:“因爲突然發現,有很多池先生的事,我都不了?解。”
握住飛鏢的手?暫停移動,池招也愣了半秒。
他說:“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有的。”宋怡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你問吧。”
“您什麼時候學會的滑冰?骨折的時候傷到了哪裏?姑姑是怎樣的人呢?後來爲什麼去日本?和上次日料店的三島先生是朋友?”宋怡擡頭看?向池招,她的神情寡淡,鮮少有情緒起伏的色彩,但語氣卻鄭重其事,彷彿記者會?上嚴肅提問的記者。
池招望着?她,目不斜視地把飛鏢投擲出去。
十環。
除了猜透人心以外,他好像沒有不擅長的事。
宋怡重申:“我想更多了?解您的事。”
“你,”池招開口,他說,“不要若無其事說這麼厲害的話。”
“什麼?”宋怡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一次性不能回答太多。”池招走過來,雖然天氣還很涼,但在室內,他卻只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
池招兀自擡起左側的手?臂,外加給她解釋在冰場跌倒、骨折外加擦破皮的經歷。宋怡看着?他低下頭去。
斂起目光時,池招垂着?眼睛,睫毛很分明,鼻樑也很漂亮。單薄的嘴脣令人緊張他是否薄情寡義,但當他擡起眼睛時,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又使人立刻打消懷疑。
他擁有這樣乾淨的眼神。宋怡忍不住想,能被他長久注視的人,大概會?很幸運吧。
“你在聽嗎?”察覺到她走神,池招面無表情地問道。
“嗯?”宋怡少見的失態,她馬上回答,“抱歉。我在聽。”
“總之,骨折還好,擦傷痛死了——”池招沒有說謊,當時的確傷得很厲害,至今手?臂上還殘留着?模糊的痕跡。
宋怡忽然下意識伸出手去。
她輕輕地摩挲那片淡淡的傷痕,倏忽之間想象到他滑冰的樣子。
對於加拿大人來說,滑冰是很常見的運動。他很熟練。能穿着?單薄的衣服直接而隨意地去社區冰場滑冰,可能會因爲冷所以抱起手?臂,在白人中間自如地說着?外語。
宋怡準備收回手?時,池招忽然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
他睡着了?。
從前池招也偶爾這樣突然睡着。
“沒辦法啊,他最近都沒好好睡覺。”夏凡走過來,把毯子蓋到他身上說。
“嗯。”宋怡想了想,回想了一下?日程道,“讓他睡一個小時左右吧。”
“一個小時?十分鐘就夠了?吧?他今天不是要去cor俱樂部的訓練基地嗎?”夏凡問。
“沒關係的。”宋怡已經轉身去取手提包,“我先過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到時候你叫醒池先生,他再趕過來就好。”
不等夏凡再開口,宋怡已經走了出去。
辦事高效是崇遊每一個優秀員工的美德。
宋怡下樓,出門打算請司機幫忙,卻在門口遇到駕車來找詹和青的詹妮。她大方地說要送她。
“明明不順路,真是麻煩詹小姐了?。”宋怡說。
詹妮握着方向盤漫不經心地回答:“沒事啊,反正我不用上班,每天都很閒。”真是直白又殘忍的回答。
她問:“你去電競基地的話,會?要見到電競選手?嗎?”
“可能會。主要還是跟負責人溝通。”宋怡說,“本來應當是他們過來,但池先生說他們準備比賽太忙,我們過去就好。”
“真體貼啊。”詹妮笑起來,“池招這人看着?很摸不透,其實很會?從別人角度考慮。”
年少時,詹小紅便性情暴躁。她認爲媽媽是因爲她才離開家,於是牴觸和抗拒所有人,認爲全世界自己最可憐,她理應當成爲世界的中心。
父親忙於工作,哥哥的溫柔又笨拙到令她難以理?解。
那時池招偶爾會?來詹家。他長相好看?,待人也親切。早熟的詹妮本能地向他示好,把喜歡的影星簽名照送給他。
那是一位香港女明星。她曾是一個時代的神話,當年幾乎所有男生都想娶她這樣的女性,而所有女生都想成爲她演的女俠。
通過爸爸的人脈,詹妮輕而易舉地和她見過面,也弄到了她的簽名照。印象中,這位影后溫柔可人,身上還有很香的氣味。
詹妮把她的簽名照送給池招。
她想,他一定?會?激動萬分,從而對她充滿感激的。
但是,當時池招的反應卻出人意料的平靜。
他收下以後說:“謝謝你。我很喜歡。”
這就是全部。
詹妮有點失望。不過至少,他對她說了謝謝。
後來這件事被哥哥知道了?。詹和青難以置信地問她:“你怎麼能這樣?”
詹妮則不以爲意:“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池招哥哥說了?他很喜歡啊。”
隨即,便是漫長的沉默。
後來過去了很多年,得知池招和簽名照上那個女演員的關係以後,詹妮還時常回想起那一天。池招爲了照顧她的心情,所以表現得和往常一樣。
他就是這種人。
詹妮默默地從回憶中脫身,她忽然從包裏翻出一支東西扔過去:“你塗一下?這個。”
那是一支口紅。
只聽詹小紅頭頭是道:“電競是年輕人的圈子!你這麼土裏土氣的去像什麼樣!這個色號是最新潮的!年輕人中間話題度最高的!”
宋怡擰開那支口紅。
看?到那個顏色時,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最後她還是塗上了?。
傳說中的死亡芭比粉。
宋怡離開以後的辦公室裏,夏凡喝了?一口烏龍茶,隨後走到池招旁邊低下?頭。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池招,突然開口說:“她走了?。”
池招閉着眼睛說:“好了,關下燈。我還能睡五十六分鐘。”
“你幹嘛突然裝睡?”夏凡走到開關邊把燈關上,“嚇人一跳。那麼直直摔下?去,你沒有痛覺神經的嗎?”
昏暗的光線中,池招睜開眼睛。
他目光放空地看向天花板,毫無預兆地說:“太緊張了?。”
“什麼?”正在拉窗簾的夏凡回過頭。他看?到上司爲了?抑制住什麼而皺眉的表情。
“她之前說想碰我,”池招發出聲音,“我很緊張。”
渾身發燙、無法對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緊張。
夏凡擡手摸了摸耳朵,他問:“她終於忍不住想打你了?嗎?”
“嗯。大概吧。”池招短暫地笑了?一下?,然後再次閉上眼睛,他靜靜地說,“她打我也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池先生,那不叫緊張,那叫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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