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多余的善心
诃德镇的高塔和丧钟镇差不了多少，但因为有教廷的人常驻，加上在沒有圣辉覆盖的边缘范围，有着一幢幢混合圣辉石残渣的建筑，让诃德镇看起来比丧钟镇好一点。
林跟在队伍末尾，在进入圣辉的覆盖范围之前，還有一段未被圣辉覆盖的废弃区域。
废弃区域的建筑也很有特点，全是坚实的土块和石头掺杂了圣辉石碎料建成，犹如一個個方盒子，拦在了面前
建筑虽然连在一起，但圣辉却在靠近這個区域的边缘戛然而止，沒有圣辉的覆盖，单是视觉上就有种冲击力，在明黄色光辉的映衬下，這個区域显得格外的晦暗。
在這些建筑群的巷口，衣衫褴褛的人们都带着畏惧和艳羡的目光，看着执行任务回归的赤蝎小队成员。
赤蝎小队的成员们对此也都很习惯。
只有林因为好奇，忍不住把视线投在他们身上。
可以看到，他们大多是年纪大的老人，身上的衣衫褴褛，仅表示性遮盖了要害位置。
更有不少人赤身裸体，他们的身体上，长着一块块黑红褐色的斑块，斑块粗糙起伏，犹如一块块疮疤盖在他们身上。
這是黑暗之息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這些瘢痕就如跗骨之蛆，侵蚀他们的肌体，损耗着他们的生命力。
這個时代的人类平均寿命相较旧时代缩短了许多，正常的人类在排除其他因素的状况下最多只有四十年的寿命。
而這些受到黑暗之息侵袭的人，更是朝不保夕，不知道哪一天会突然丧命，感染成活尸。
前面就是圣辉覆盖的范围，那裡的建筑虽然破旧，但在圣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柔和，而不是外围区域，如同石块一样，全是横竖纵横的冰冷线條。
在尽头的巷子口，站着個小男孩，他赤身裸体，一块巨大的瘢痕几乎覆盖了他全身。
他的眼睛黑不溜秋，无辜得望着林，林感觉心头一阵触动，他看着男孩瘦弱到几乎只剩下一层皮的肉体。
林突然转头问艾伦。
“還有食物嗎？”
艾伦早在旁边观察林的表情，他被林的善良所震惊，很难想象，林這样性格的人，能在這個时代生存下来。
但是，林如果沒有善良的秉性，也不会出手援救赤蝎小队，這本身是件很矛盾的事。
他点了点头，掏出了一块肉干递给林。
可是這是两码事。
赤蝎小队的人是诃德镇的精锐，林能够因此获得小队成员的信任和帮助。
可是這些流民不同，他们受到黑暗之息的侵蚀，身躯早已经受到感染，他们朝不保夕，体内的黑暗之息随时会爆发丧命。
可见林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不仅仅是赤蝎小队，对于整個诃德镇，亦或是整個时代来說，恻隐之心都太多余了。
连光明神都无力去拯救這個亦步亦趋走向极端的世界，谁又敢有多余的恻隐之心呢。
那個男孩似乎不敢相信，林的肉干是给他的，可是当他握住肉干时，确实感受到食物的分量。
他激动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是却不知道该說什么，握着肉干就往嘴裡塞。
林觉得心裡好受了一点，但是接下来，更多的人朝他看了過来。這片区域不大，但是几乎所有的苟延残喘的流民都集中在這裡，他们個個眼睛放光，都盯着林，好像林是一块大肉干。
林可沒有多余的肉干了，他自己還饿着肚子呢。
但是這些人全都围了過来，饥饿感让他们忘记身份，他们像是追逐血肉的活尸，迈着蹒跚的脚步一步一步朝林包围了過来。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小队成员时，卡桑手裡的长枪一挥，枪的末端轻轻一撞，首当其冲的那個人就飞了出去，他连惨呼都沒来得及发出，撞在墙上就晕死過去，血在墙上画出一道痕迹。
這個动作让他们的恐惧感重新回到身上，所有人都停在原地，看到赤蝎小队们手裡巨大的兵刃，理智又恢复了，每個人都瑟缩着退回原位。
但是，他们不敢对林一行人动手，却可以对自己人动手，那個小男孩的手裡有肉干，他们可以抢他的肉干。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对准男孩，然后朝他扑了過去。
男孩欣喜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万分，他张大了嘴巴，竭力要把肉干塞进嘴裡，但肉干那么大，他根本吞咽来不及。
推搡拥挤的人群一下子把他淹沒，肉干一下子被抢走，他也被推倒在地上。
林嘴角微颤，他迈出一步，却被艾伦抓住了手臂。
林看了他一眼，却从這個年纪不比自己大多少的男人眼中，看到了洞悉世事万物的智慧和沧桑。
“你帮不了他。就算你能帮他，也帮不了所有人。”
林停在原地，他看着人群推搡拥挤，争抢着那一坨肉干，最后被几個稍微强大的肉分夺，吃进了肚子裡。
而那個男孩，被人群推倒，摔在了角落裡，瑟缩成一团，无力颤抖着。
他的眼神恐惧又憎恨，但根本无能为力。
似乎感受到林的目光，他慢慢起来靠坐在墙壁边上，用充满希冀的目光望着林，希望再次得到林的帮助。
林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他似乎能感觉，收回目光的时候，男孩眼中希望的破灭。
那眼中的希冀，立刻转变成无穷无尽的怨恨和痛苦。
他本来无望的生活，被林搅乱，带来了一点希望，却又很快破灭成失望，這其中情绪的波动变化让他承受不了。
艾伦說得对，自己帮不了他，自己也帮不了任何人。
他反而害了男孩，给了他短暂的温暖，给了他空洞的希望，却又让希望破灭。
林感觉到，他对于這個时代理解的更加深刻了。
這個粗糙的时代，這個动荡的时代，只有让自己先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摒弃旧时代的思想，自己根本帮不了任何人，他在心裡对自己呐喊。
艾伦拍了拍他肩膀，說：“走吧，早点带你熟悉熟悉诃德镇。”
這只是小插曲，林的心情很快平复。
他刚才的恻隐之心，是基于旧时代的思想观念引发的，无论如何，這种思想都根深蒂固存在他的心中无法根除。
对于這個时代来說，這不是件好事情，這是林很大的劣势，但也可能是属于林的优势，至少他用這個优势，认识了赤蝎小队的几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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