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陆以可•火锅店
晚上,应丽后先到了虞本温的火锅店,给范伯生打电话通知火锅店的地址和包间号。范伯生說他和陆以可、伊娃、辛起在一起,本枣她们是也要請他吃饭的,那就一块来?应丽后說:那好那好!应丽后就让虞本温把一個锅换成两個锅,再增加了食材和水酒。因为時間還早些,她就在三個楼层的過道上,看起挂在墙上的老西京照片。
處本温自己爱好摄影,也喜歡收集老照片,当初装修火锅店时,就把那些老照片翻拍放大,在過道的墙壁上挂得到处都是。這些照片下面都有文字說明,有的是二十世纪初外国传教士拍摄的,有的是国人在建国以来各個时期拍摄的。钟楼和大雁塔是西京标志性的建筑,应丽后感兴趣的是它们的变化。清朝末年,西京人口仅几万人,钟楼周围全是空地,几间柴棚前坐着几個人吃饭,有的把嘴埋在了碗裡,有的饭吃完了把碗举着,伸长舌头在舔。大雁塔孤零零的,塔顶上竟然斜长出一棵榆树,树上落着一只乌鸦。而寺院就那么三间房子,台阶很高,站着了一個和尚,不知在看什么,表情木讷,目光空洞。民国时候西京人口是二十万,钟楼周围是一些高高低低平房。走過一辆板车,车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瓜皮帽,手裡端着水烟袋,女的头上包着头巾,脸都看不见了,长裙下露着一双缠裹了的脚,像一对三角粽子。建国初人口三四十万,钟楼上挂着巨幅毛泽东画像,两边的店铺开张,来往的有汽车、脚踏车、拉车,甚至還有人牵着骆驼。成队的军警经過。大雁塔外是成片的麦地,地头竟然是刑场,持枪的人正枪毙人。跪在地上的犯人五花大绑了,背插的木牌上能看到“恶霸”两個字。到了“文化大革命”,西京已经数百万人了,钟楼下涌满了游行队伍,到处是旗帜和标语,两边树上也爬着孩子,一手抱了树,一手举着,几大张,似乎喊口号。大雁塔下有白布做成的标语,从塔顶重到塔底,一群和尚模样的人在谈红宝书。应丽后觉得有意思,掏出手机要拍這些照片,過道那头就有人在說话。一個說:哈,過去的西京真可怜啊!一個說:现在,也可怜么!一個說:你這胡說了,现在的西京多庞大繁华的!一個說:是庞大繁华了,可你不觉得越是庞大人越是小嗎,越是繁华精神越荒芜嗎?一個說:不管怎么說,现在都是有钱了,咱们想吃粤菜就吃粤菜,想吃火锅了就跑来吃火锅了。一個說:咱们是戴着口罩来的啊!一個說:真是每個时代都有人不满身处的时代啊,比如說我們现在普遍认为春秋时期好,孔子却认为世风日下,向往周朝,而周朝呢,伯夷、叔齐却宁在首阳山饿死,不肯食周粟。一個說:嗤,你教育我呀?!应丽后細头看去,是两人也站在照片前。她沒有理会手机铃就响了,竟然显示是章怀的电话。’应丽后說:哦,你好!章怀說:应姐,我来见见你。应丽后說:有什么事嗎?章怀說:是這样的,应姐,为了讨债的事我們公司上上卞下可是全力以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啊,应姐是不是能再有些补用?应丽后心裡扑咚一:下,看看過道那头的两個人,她說:這裡信号!不好,我找個地方說话。就返回包间的卫生间,說:兄弟,我不是都付给你们费用了嗎,你怎么還說這话?章怀說:這我都承认,是付了费用,那是债沒有讨到的费用,可债沒讨到,却起到作用了呀,是不是人家還你债了?应丽說:谁给我還债了,我哪儿见到一分钱?章怀,我再给你說一句,我对你已经够意思了!章怀說:那才几個钱啊?!应丽后彻底愤怒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好說话,一把给了你三十万,你就觉得這钱好赚啦?!咱已经都有合约,你拿了一份,我拿了一份,你写了收條,收條上還有你写的刀割水洗的话,咱就再沒了关系!章怀說:姐,应姐……应丽后把手机一下子摔在地上,觉得被勒索,气得大口喘息。
向其语来了,在包间裡沒见到应丽后,岀去找虞本温,虞本温說是不是在卫生间。推开卫生间门,发现应丽后脸色乌青地靠在洗手台前。问:咋啦?应丽后从地上捡手机,說:刚才有些拉肚子,沒事。
两人在包间裡喝茶嗑瓜子,范伯生、陆以可、伊娃和辛起来了。向其语问起你们下午怎么在一起?陆以可說了去凤栖山给夏自花选墓地的事。向其语說:這可是大事,选好了沒有?陆以可說:选好了,多亏范先生有关系。向其语說:范先生,谢谢你呀!范伯生說:我对你们众姊妹的事可是不遗余力地去办哩,可热脸碰着個冷屁股。向其语說:谁得罪你了?范伯生說:還不是你!向其语說:呀呀,我和应丽后請你吃饭倒落不是了?!范伯生說:你给我提說司一楠和徐栖的事,我下午只是多看了她俩几眼,那司一楠倒是吃炸药似的对我吼。他娘的,她和徐栖是不是同性恋,她心虚什么?陆以可說:范先生,你還沒喝酒哩,這话怎么敢胡說?向其语赶紧說:我可沒给你說什么呀!范伯生說:你說她们关系好,形影不离的。陆以可說:我們众姊妹关系都好,那就是同性恋啦?!范伯生說:她司一楠的长相,脾气,就是個女汉子!陆以可說:我也是女汉子!向其语急忙安排座位,說:不說了不說了,咱是来吃饭的,不要为别人的事影响了胃口。陆以可說:好,吃饭,我再說一句,同性恋在外国不是大惊小怪的事,但在中国還认作是伤风败俗。至于司一楠和徐栖,我是沒看出她们有什么,以后向其语任何不利于众姊妹友好的话不要說,希望范先生也不要說,否则就要承担损害名誉的法律责任,而且自己還被人看不起。范伯生說:我刚才是给你们說了一句,下午当着她司一楠、徐栖的面說了嗎,沒有說啊!她们是同性恋不是同性恋,与我屁相干!陆以可說:你又說這個词了!范伯生說:吃饭,吃饭,把嘴占住。气氛才缓下来。
陆以可說:向其语,你给海姐打個电话,就說我們把墓地选好了,還让羿老师再把挽联补写了,回来在吃饭,看她来不来?向其语就给海若拨电话,故意按了免提,海若回话,选了墓地写了挽联就好,辛苦了,让虞本温多上些菜,账過后她来结,而她在外又买了外卖也正吃着,就不過去了。通话毕,陆以可說:今日饭钱我来掏。向其语說:我掏。应丽后說,谁也别跟我争了,是我先提出請范先生的,当然我来掏。陆以可說:好吧,让应丽后掏。范先生,应丽后請你,我們跟着你沾光啦!却又說:谁說要喝茅台的?!大家都哄地笑了,附和說:就是就是,茅台多贵的,不喝茅台,還是来個二锅头吧。应丽后也笑了,說:就会勒索我!上茅台,本来我就准备着上茅台的,叫你们這么煽呼,倒成了我是逼迫的。
向其语、陆以可、伊娃、辛起分别拿了碟碗去大厅的料台上自调蘸汁,应丽后就把刚才章怀来电话的事告诉了范伯生,說:原本高兴地請你吃饭,感谢你介绍過他,沒想他竟是這种人,心情一下子坏了。范伯生說:我知道你付了他三十万,他那儿人多,可能分不下来吧。应丽后說:我還能管了這些?!范伯生說:你也是钱多,听說你们众姊妹中就数你是富婆?应丽后說:银行钱多,那就去抢啊?!
于事情会這样。丄后陆以可调好了蘸汁,往包间走的时候一個人正迎面過来,却是吴老板的助理:忙叫了一声。助理說:哈陆以可呀!陆以可說:你也来吃饭呀,是和老板嗎?助理說:几個多年不见的同学来了,吃吃火锅。陆以可說:多年不见了就請吃火锅,图便宜啊?!助理說:都是女同学,女生就喜歡吃火锅么。两人笑了笑,陆以可又问:老板還在闭关?助理說:结束了,昨天结束的。陆以可說:我问问你,活佛是什么时候来呀?我們一切都准备好了。助理說:我也问過老板,他也說不准。陆以可說:你们也沒個准信啊!助理說:等着吧。陆以可說:那也只有等着。你们吃了饭就走人,单我来埋。助理說:谢谢你,单我已埋了。笑嘻嘻地走了。
回到包间,服务员已经安放了汤锅,并推进来小桌车,上面堆满了牛肉,羊肉,鱼头,鱼片,猪蹄,毛肚,木耳,豆腐,山药,粉丝,蘑菇,青菜。应丽后坐在那裡却发呆。陆以可說:你咋還不去调蘸汁儿?应丽后怔了一下,說:喔,我這就去。起身出去,竟撞在门玻璃上,玻璃沒破,鼻子流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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