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她觉得应该是心病,带他去看過一次心理医生。也就那一次,他之后再也不肯去了。
实在睡不着了就喝酒。
她仔细闻了闻,屋子裡也沒酒气。
那瓶红酒都沒开封,就放在书桌上。
虽然对面前這副奇特的景象感到疑惑,好奇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還是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
生怕打扰到這两個的睡眠時間。
第二天早上,周夫唯罕见起了個早床,整個人倒沒有平时的颓丧和倦感。
眼睛裡的光也不像往常那样总散着了,更多的是這個年龄段该有的阳光清爽。
孙淙丽今天做的是蔬菜沙拉,他坐在那,漫不经心地挑着碗裡的西兰花。
孙淙丽看到了,让他就算不爱吃也多少吃一点,补充维生素。
他像沒听到一样,挑烦了,也懒得吃了。碗一推筷子一放。
孙淙丽眉头微皱,還想說些什么,就看到夏荷一脸疲态的从二楼下来,脖子梗着,跟站军姿一样。
听到动静,周夫唯侧了下身子,看到她這副模样,唇角微挑:“還沒开学呢,就提前准备军训了?”
他還有脸說。
夏荷脖子硬挺挺地和孙淙丽问了声好。
孙淙丽忙问她這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动作自然的在周夫唯身旁坐下:“昨天在椅子上睡了几個小时,睡落枕了。我现在脖子比我的命還硬。”
周夫唯闻言,低笑了一声。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倒是心情大好,屈尊降贵的拿起叉子,叉了一块沒来得及被挑出来的西兰花。
只不過咬了一口就皱眉放回去了。
夏荷觉得他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
实在是恶劣!
孙淙丽拿了块热毛巾過来,给她敷在后颈上,說是疏通疏通筋络会舒服一些。
夏荷脖子還硬着,也沒法低头,一低头就疼。
吃個早餐都费劲。
给夏荷敷完毛巾之后孙淙丽就出去接电话了,客厅裡又只剩下她和周夫唯两個人。
周夫唯坐直了身子,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那消息弹的,都快赶上火箭发射的速度了。
夏荷见他一直沒反应,只是坐在那看着。
似乎是想看看這玩意儿多久能停。
夏荷沉默了挺久,然后才欲言又止的问他:“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他掀起眼皮看她,沒說话。
大约在等她這句话沒头沒尾的话讲完。
夏荷指了指他還在不断往外弹消息的手机:“要不是得罪了人,谁会闲得无聊给你发這么多垃圾短信轰炸你?”
“垃圾短信?”周夫唯挑了下眉,倒也沒否认,他把手机倒扣,语气风轻云淡,“可能吧,我得罪的人也确实不少。”
夏荷在心裡感慨一句,就你這個脾气,得罪的人少那才是稀罕事了。
她想喝口牛奶,沒法低头,只能把杯子举到嘴边,但喝的时候脑袋還是不可避免的得低下去一点。
总不能直接将牛奶往嘴裡灌吧。
她疼的直哼哼,一只手去捂脖子。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手裡那把叉子漫不经心的在盘子裡搅动几下。
孙淙丽打完电话进来时,周夫唯已经起身穿上了外套。
今天气温陡降,晚上有大雨。见他一副要出去的样子,孙淙丽问他去哪。
“還能去哪。”他语气不太耐烦,“学校。”
孙淙丽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高三早就开学了。
她捏着手机,自己平时一味指责他,却忘了自己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母亲。
周夫唯身上的外套拉链沒拉,就這么大咧咧的敞着。黑色的书包松松垮垮挂在肩上。
少年身骨,肩阔腿长。
他這個年龄,单是站在那就是一道风景。更何况他长了一张比风景還要夺目的脸。
从夏荷身边经過时,扔了個东西在她面前。
是一根吸管,用纸封包着。
周夫唯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来来回回一個小时的车程,也麻烦。
所以他平时一般都是直接在学校外面的餐厅随便对付两口。
他虽然挑食严重,但对他来說,在家吃和在外面吃也沒区别。
熊漪昨天和夏荷玩吃鸡输了,去網吧开黑也输了。
他說自己最近八成是犯了水逆。
周夫唯沒說话,正拿着switch玩超级玛丽。
见他不理自己,本来输了游戏就苦不堪言的熊漪让他别整天玩這种幼稚到死的游戏了。
“我們都多大了,還玩超级玛丽呢?”
不小心踩到了毒蘑菇,最后一條命也沒了。周夫唯伸了個懒腰:“男人至死是少年。”
這句富含哲理的话被他用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說出来,有种很强的违和感。
您這副懒散模样也不符合這么热血的一句话啊。
但熊漪怕挨踹,到底是沒敢說出来。
“真是稀奇,你今天居然沒睡觉。”
平时這個点,一般是他的午休時間。哪怕睡不着他也照常雷打不动的趴在桌上,老蒋嗓子都喊冒烟了也叫不动他。
“周夫唯,有人找。”
靠窗的男同学轻声细语的喊了一声。
闹哄哄的教室内,周夫唯一個字都沒听到。
他看了眼下节课的课表,从书包裡拿出仅有的两本书。
一本语文一本数学。
就是沒物理。
熊漪五十步笑百步:“不是吧,你上课课本都沒带?”
周夫唯又把书重新放进去,拉链拉上。
见他一副要开溜的架势,熊漪问他:“這就撤了?下节可是老蒋的课,你忘了上次他說的,你要是再逃课就要請家长了。”
“啊。”他慢吞吞的把书包挎好,“忘了。”
熊漪:“”
熊漪记起来,老蒋說的那次他压根就不在教室,也不知道翘课去了哪。
熊漪其实還挺好奇的,他嫌網咖吵,味大,所以不爱去那。
篮球场也不是常去,那他翘课還能翘去哪?
难不成還能看老太太跳广场舞?
学校后面有一大片广场,前阵子天热,加上這裡装修,所以就歇了一阵。
最近又热闹起来了。
老太太们穿着相同款式的衣服,手裡各自拿了一把扇子,红色的,带垂扇。
旁边立個黑色大音响。
音质很差,但胜在声音大,十裡八乡都能听见余音。
周夫唯手上拿了瓶水,坐在路边纳凉的长椅上,沒什么情绪的看着。
一首歌结束了就立马接下一首歌,平均年龄都六七十了,也丝毫看不出乏累。
想起白天夏荷那副喝牛奶都费劲的样子,他微垂下眼,唇角不知何时挂上一抹淡淡笑意。
她這样的,估计等老了以后去跳广场舞都沒人要。
身子靠回椅背,两條大长腿微微岔开,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拿着水瓶的那只手垂放在腿上。
坐姿肆意闲散。
周围不时有小孩跑過,围着他的长椅转来转去,追逐打闹。
下巴朝着前面路口方向抬了抬:“你妈来了,還玩呢?”
那几個小孩听到以后,脸色瞬间就吓白了,一溜烟的朝反方向跑。
确实是有人来了,只不過来的不是他们的妈妈,而是一個女生。
穿着和周夫唯身上相同的校服。一個女款一個男款。
她走到周夫唯面前站定,還有点紧张,手攥着袖口。
刚才去教室找周夫唯,结果给她传话的那個男生声音实在太小,他估计都沒听见。
于是谈秋荷只能亲眼看着他从教室后门走了。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在好友的鼓励下决定在今天和他告白。
总不能一直在網上隔着屏幕表达心意吧。
想清楚這点后,她给班主任打了個电话,谎称生病請假,偷偷跟在他身后。
還在好奇他翘课会去什么地方,结果坐在這裡看了两個小时的大妈跳广场舞。
谈秋荷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就有了现在這一幕。
周夫唯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虽然谈秋荷早在入学当天就认识周夫唯了,但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认识。明明自己教室旁边就是楼梯,每天還特意绕远路从一班旁边的楼梯下去,就是为了见周夫唯一眼。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他。
他不是不在教室,就是趴在课桌上睡觉。
偶尔在教室裡了,旁边還总是坐着一個身高体壮,像只熊的男人。
把周夫唯挡的严严实实。
像今天這样面对面对视,還是头一回。
所以谈秋荷很紧张。
相对无言的气氛持续了很久,周夫唯很努力的回想了一遍,确实对這张脸沒什么印象。
于是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了眼都快被她的手指给搅烂的衣角。
“找我有事?”
谈秋荷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结结巴巴做着自我介绍:“那個,周周夫唯你好。我是四班的,我叫谈秋荷,我对你我們其实认识很久了,我经常给你发微信的。”
沉默片刻,周夫唯抬眼:“每天短信轰炸我的那個人是你?”
她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他:“我不敢和你說话,所以只能用发信息的方式。”
他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慢悠悠的转着手裡的手机。
嗯,当面不敢和他說话,消息倒是几百條几百條的发。
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号潜伏在他的微信裡,前脚拉黑一個,后脚又出现一個。
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支支吾吾半天,可能是觉得机会难得,于是一股脑把自己的爱慕之情全說出来了。
在新生大会上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他了。
当时他穿了件浅灰色毛衣,戴了顶同色系的帽子,坐在他们班级方阵的最后一排。
才高一,很多人甚至都沒有迈過身高发育的大关,他就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来
皮肤很白,是那种太阳光直射也能看出来的白。
他身旁的人不知道和他說了句什么,他低笑了一声,肩膀微微颤动。
后来不知道是谁偷拍了他的照片发到学校论坛,不少女生也因为那张照片对他一见钟情。
可谈秋荷觉得自己和她们不一样。
她早在她们知道他之前,就已经喜歡上他了。
听完了她的告白,周夫唯转动手机的动作稍微停了停,然后他把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放下来。
学着夏荷经常劝诫他的语气来劝面前這個无知少女:“高中生最重要的是学习,還是把爱留给我們伟大的祖国。”
话說完,他拿起一旁的外套搭在肩上,从口袋裡摸出一包烟来。
谈秋荷停在原地愣了挺久,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拒绝了。
她抹了把眼泪,走在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来,转头看着她。
嘴裡叼了根還未点燃的烟:“你刚刚說,你叫什么?”
她哽咽着声音:“谈秋荷。”
谈秋荷。
周夫唯后槽牙磨了磨烟蒂,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這荷花生命力還真够旺盛的。
夏天秋天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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