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還是用這种楚楚可怜的语气。
夏荷脑子一片空白。
他身子在轻微的颤抖,甚至连抱着她的那双手都不敢太用力。
明明她只要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把他推开的。
可是她好像连抬起手的动作都做不到。
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周夫唯,你想去哪裡。”
她在询问他的意见,在她自己都沒做好决定的时候,身体好像优先一步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因为不确定,不确定会不会被推开,而過度小心,以至于甚至有点恐惧的身子,在听到她這句话后,终于缓慢的舒展。
“哪裡都行。”
夏荷笑了笑;“那你再等等,等我多存点钱。”
就算是私奔也得有钱才行,不然就成逃荒了。
“沒关系,我有。”他很轻易的就让這個难题迎刃而解。
“那也不急于一时,還得慢慢规划。”
夏荷从理智的角度和他分析,就算是私奔也得考虑很多事情。
周夫唯松开了手,他的手再次摸向烟盒,他說:“夏荷,你别想诓我。”
夏荷說:“我沒诓你呀。”
他冷笑一声,叼着烟低头点燃,火舌舔上烟尾的那一瞬间,夏荷闻到了那股烟草被灼烧的味道。
绵密悠长的气味。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散随性:“你以为你回回诓骗我,我看不出来?”
他的眼底早就清明一片,仿佛刚才那個罕见在她面前示弱的周夫唯只是一個幻觉。
“次数多了就沒意思了。”他不再看她,语气清冷到半点感情都不带,“你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现在的周夫唯,夏荷反而有些束手无策了起来。
她确实是想先缓着他的情绪,但她沒有骗他。
至少在刚才,她是真的有认真想過,等她攒够了钱,她就去外面租個房子,到时候把周夫唯也接過去。
可是她现在手裡的钱光是每個月寄回家裡的,就足够让她吞吞啃大白馒头了。
“所以你就真的走了?”听完夏荷的话后,徐一月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夏荷百无聊赖的翻着书,什么都看不进去,她点头:“他让我走的。”
徐一月摇摇头,脸上的震惊直接翻倍,夹杂着一点对周发唯的同情。
众星捧月的大帅哥,喜歡谁不好,偏偏喜歡上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直接抱住他,撒泼耍赖說自己哪儿也不去,就想留在他身边。
“你就沒听出来他在說反话嗎,他都难受成那样了。他哪是在赶你走啊,分明就是在求你留下来多哄哄他。”
夏荷一脸茫然:“啊?”
徐一月扶额:“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夏荷摇头,模样真挚:“我真不明白。”
晚上回到宿舍,徐一月就见夏荷沉默寡言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脸色不大好看。
联想到她今天上课上到一半突然离开,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在她连环逼问下,夏荷也从一开始的守口如瓶,转变为稍微露了点口风。
不過关键处的信息她隐藏了。
譬如周夫唯和他妈吵架的原因。
不過也不是人人都对感情开窍早的,就像夏荷,上帝已经给她开了那扇智商的大门,势必会给她关上其他窗。
譬如情商。
她不懂也正常。
徐一月问她:“那你在听到周夫唯喊你姐姐,让你带他私奔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夏荷脸色为难,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徐一月:“真的就一点感觉都沒有?”
拜托,那可是周夫唯。
就算不是周夫唯,而是一個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单是顶着那样一张脸說出這种话,很难沒有任何感觉吧。
木头也该开花了。
也不是。
夏荷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這裡,突然跳的很快。”
对嘛,這才是正常反应。
徐一月松了一口气,她都差点以为她喜歡同性了。
“那你要不干脆跟他试试。”
夏荷不解:“试什么?”
徐一月說:“還能试什么,试试谈恋爱啊。”
“那不行。”夏荷很快就摇头,否了她這個建议,“他還沒成年,還在读高中,怎么能早恋呢。”
更别說是和她早恋了。
迂腐古板的小夏老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這种事情发生。
徐一月叹了口气,觉得周夫唯真可怜。
夏荷那段時間去食堂打饭都是吃些最便宜的,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用。
不必要的花销一分也不花,偶尔還去做個兼职。
某天晚上熊漪說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她,结果是让她帮忙写作业,還是好几個人份的。
问了才知道是之前他帮忙买咖啡的那個女生還有她朋友们的。
熊漪脸色带着为难,挠了挠头,說他当时就是想在她们面前装個逼,结果连個题目都看不懂。
要是他自己的作业他還能闭着眼睛胡乱填個abcd。
迫于无奈只能找夏荷了。
“你放心,我不让你白写,我给钱聘請你帮我写。”
夏荷那句:“自己的作业就应该自己完成”刚到嘴边,听到熊漪的话后,又默默吞咽回来。
道德和现实在她脑海裡打架。
她去中介那裡打听過了,最便宜的两室一厅都得三千多一個月,虽然也有便宜的,但她看了照片,太简陋了。
周夫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肯定住不习惯。
所以她只能多攒点钱。
最后现实還是打败了道德,夏荷同意了。
熊漪大喜,說她现在就给她送過来,问她什么时候能给他。
夏荷问他:“你什么时候要?”
熊漪說:“越早越好。”
夏荷随便找了家附近的奶茶店,让熊漪過来,她直接现场给他写完。
熊漪眼睛噌的一下亮了:“果然還是小夏老师最厉害。”
他犯了那么久的难,在夏荷這儿一個小时不到就解决了。
那些让无数高三学生头疼不已的题目,夏荷看来就和一加一等于几一样简单。
甚至连草稿纸都沒用几张。
熊漪看着上面秀气漂亮的字,毫不吝啬自己对她的赞美:“小夏老师不光人长得好看,字也好看。”
钱是通過微信转给她的。
夏荷同意他的請求时,熊漪自己都挺好奇。
他当然知道夏荷是個怎样的人,本来沒抱多少希望,但又实在沒人可找。
夏荷也不知道该怎么說,只简短的回了一句:“最近有点缺钱。”
熊漪几乎是脱口而出:“缺钱可以找周夫唯啊,他那人就是嘴硬,你找他他肯定会给你的。”
她缺钱就是因为他,怎么還可能去找他。
“行了。”夏荷收好纸笔塞进包裡,让他赶紧回学校,别逃课了。
熊漪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小夏老师,有笔大生意你做不做?”
夏荷好奇:“什么大生意?”
因为临近高考,所以学校组织了高三生的家长会。
夏荷为了让自己年龄看上去更大一点,還特意化了個妆,头发也卷了。
慵懒的长卷发,时下正流行的截断式眼妆,微微上挑的眼线。她的睫毛本来就卷翘,随便夹了夹,甚至连睫毛膏都不用涂。
和腮红同色系的奶杏色口红,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现下被衬出几分清冷质感。
但因为她那双杏眼,又添了几分温柔。
米杏色的掐腰连衣裙,很简单的穿着,但在她身上又显得不那么简单。
她的仪态很好看,天鹅颈白皙修长,一條极细的银色项链坠在上面。
细腰不盈一握,裙摆之下的双腿又长又直,甚至连膝盖骨好像都比寻常人的好看精致许多。
明明周身气质是温婉的,可化上妆后又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清贵。
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她今天的任务是作为熊漪的小姨去给他参加家长会。
夏荷坐上去他们学校的的士,正和熊漪通着电话:“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被发现?”
司机偶尔透過车内后视镜往后看一眼。
虽然這么說夸张了些,但他确实很少看到這么好看的女孩子了。
该不会是哪個明星吧?
她還沒怎么睡醒,昨天看书看到太晚,今天为了化妆又起得早。
现在正困着,懒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头抵着车窗玻璃上。
熊漪当然怕,他现在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但又不敢让他爸妈来。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在学校做些什么,他回家估计就能收获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所以你待会装的像一点。”
夏荷让他放心:“我還是很有职业操守的,既然拿了钱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熊漪的声音突然压的很低:“班主任来了,你待会到了就直接過来。我和周夫唯一個班,你应该知道是哪個教室吧?”
听到周夫唯的名字,夏荷愣了愣。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能找谁去给他参加這個家长会。
一想到她,夏荷就觉得胸口疼。
电话挂断后,她坐在车裡,大脑一片混沌。
直到司机提醒她,到了。
校外停着很多辆车,应该都是過来开家长会的那些家长。
哪怕夏荷今天特意化了妆,在那些真正的家长面前仍旧显得年龄很小。
她有点担心被拆穿。
旁边一個打扮端庄典雅的女人過来,熟络的和夏荷打招呼:“你也是一班学生的家长?”
夏荷点了点头,犹豫道:“您好。”
女人笑道:“我儿子是一班的班长,看你的年龄不大,今天是给弟弟或是侄子来参加家长会的吧。叫什么,看我认不认识。”
夏荷說:“是侄子,叫熊漪。”
听到這個名字,女人脸色一变,笑容不在:“這样啊。”
她不再和夏荷說话,反而重起扬起一张笑脸去和走在前面的女人打招呼:“哎呦,瑶瑶妈,听說這次模拟考你家瑶瑶又是第一。你都是怎么教女儿的,這么听话。”
被称作瑶瑶妈的女人谦虚一笑:“听话什么,比上次考试总分還低了八分呢,她爸還把她骂了一顿。”
“瑶瑶爸就是太严格了,不過严格点也好。现在都卷成什么样了。”
“我也是說。”
夏荷听到她们的对话,莫名觉得有种窒息的压抑感。
教室裡学生都在,不過在旁边多加了张桌椅。
不少家长已经到了,教室裡此时闹哄哄的。
還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自家孩子,怎么這次成绩考的這么差。
气氛难免压抑。
坐在靠墙角落的熊漪此时仰着脖子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谁,直到看见那抹纤细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眼睛亮了亮,好半天沒說出来话。
他一直都知道夏荷漂亮,甚至连啦啦队那些校花都沒法比。
但是沒想到能漂亮成這样,整個一清冷御姐啊,和平时素颜时感觉完全不同。
他那莫名其妙的虚荣心开始膨胀了,像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惊艳众人的美女是为了他来的。
他举着手,大声喊道:“這儿,小姨。”
夏荷循声找人,走過去。
這個座位,旁边就是垃圾桶。
夏荷往后排走,刚要开口,经過与熊漪不過隔了三排的座位时脚步停下。
刚才趴在课桌上,头朝内睡觉的少年慢吞吞地抬起了头。
他瞳色深邃,困意未消,校服随意的挂在肩上。
整個人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子慵懒。
不同于其他和家长挨着坐的学生,他身旁空无一人。
此时漫不经心的抬眸,视线恰好落在从這儿经過的夏荷身上。
那双刚睡醒,還散着光的深瞳,在愣怔在片刻后,眼底的光逐渐聚拢。
不算太大的细长桃花眼,仿佛自动屏蔽了四周杂乱的人流。
只剩下夏荷一個人。
再然后,他的目光从她那张精致的巴掌脸,移到颈上。
那根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随着她走动,荷花吊坠轻微晃动。
像是枷锁,把她锁住了。
夏荷大方迎上他的目光,冲他露出一個温柔宠溺的笑。
他却像被什么烫到一样,迅速挪开了视线。
夏荷走到熊漪旁边坐下,因为是夏天,又离垃圾桶這么近,哪怕垃圾桶半天就有值日生倒一次,可還是一股味儿。
夏荷捂着鼻子抬手扇了扇。
熊漪却乐呵呵笑道:“坐這儿多方便,想扔垃圾還不用费劲走路。”
還真是乐观。
“不過小夏老师,你今天真好看。”他红着脸小声夸她。
是和平时不一样的漂亮。
以前她对穿着沒什么要求,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虽然漂亮,但漂亮的沒什么架子。现在這样,总让人有种距离感。是和周夫唯给人的那种距离感不太一样。
夏荷笑了笑,和他道谢。
家长会還沒开始,教室裡热热闹闹,随意讲话。
但不知道是做贼心虚還是什么,熊漪生怕被人知道夏荷是他找来假冒他小姨的。
两個人连說话都只敢小声叫,离的近,在别人看来反而有种耳鬓厮磨的亲密。
椅子被踢开,周夫唯拿了张纸過来,站在夏荷旁边,把那纸团了团,扔进垃圾桶裡。
夏荷看到他了,喊他的名字。
他神色淡漠的垂眼:“?”
夏荷本来是想问他今天有沒有人给他参加家长会,但想了想,觉得還是不要提這個话题的要好。
于是摇了摇头:“沒什么。”
周夫唯眼神暗了暗,沒說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熊漪好奇,回头看了眼。
垃圾桶裡躺了個纸团,周夫唯刚扔的。
分明是随手从哪個本子上撕下来的,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沒写。
時間到了,班主任拿着花名册进来。
视线在教室内扫视一圈,只有周夫唯身旁的位置是空着的。
他问:“那個,周夫唯,你父母呢?”
他语气平静:“沒空。”
班主任面露难色:“都沒空嗎?”
有家长阴阳怪气起来:“我要是他父母,這個成绩我也不好意思来。說白了,如果不是占了户口优势,就他這個成绩,连這所学校都踏不进来。”
夏荷认出了說话的女人,是刚才在教室外和她搭讪的。
有人跟着附和,是坐在周夫唯后排的那個学生家长,语气全是不满:“对啊,我家谭谭好歹也是全班前二十名,安排在這么后面坐着,黑板都看不见了。”
班主任连忙解释道:“座位公平起见都是轮番换的。”
那人不依不饶,话裡满是不屑:“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在学校,成绩好坏才是王道!”
這些人就是看周夫唯的家长沒来,故意欺负他。
夏荷過度忍耐,指骨都泛起了青白色。
“高三本来就是最关键的一年,尹老师,您安排這样一個差生坐在我家谭谭前面,我們谭谭還怎么学习。”
“您如果這么担心的话,可以让您的儿子转校。”
一道温和但是带着莫名寒意的声音从后排响起。
那個女人被這话激怒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插什么嘴?”
夏荷面色平静:“都是交了同样的学费进来的,既然您的儿子這么高贵,您可以把他接回去,找個老师单独教他,這样就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他了。”
那個女人眉头皱着。
一中是市重点,在這裡就读的大多都是本地人,家中非富即贵。
各個都是阔太太,平时被捧的高,脾气也不好。
“你這话是什么意思?”
她眼神森冷:“让您闭嘴的意思。”
熊漪原本還担心夏荷突然出头会被欺负。毕竟许谭他妈的脾气他是见過的,平时但凡看到哪個女生和许谭走的近点,那都是直接上来骂。
說她们耽误他儿子学习。
想不到這有来有回的,平时性格温和的夏荷竟然完全沒落下风。
就是這气场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危险。
這是真生气了啊。
熊漪回味過来不对了,按照周夫唯以往的脾气,他可不会白白受這個气。
怎么今天面对這种诋毁侮辱還一言不发的?
他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眼底甚至开始泛红的夏荷,突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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