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造反大师 第37节

作者:未知
“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从魏王府回来,叶宣梧发出了一声叹息。 ““若是魏王真让长子孤身前来,只怕离天下大乱不远了,要是带了亲卫精兵,那這事還有得转圜。” 叶夫人问道:“老爷是怀疑,魏王這是用示弱麻痹宫裡?” “难道不是嗎?”叶宣梧反问道,“魏王征战多年,心性、血性、杀性远非常人可比,京裡這群酒囊饭袋過惯了安逸的日子,便推己及人,觉得人人都是如此,却不想想西北是何等贫瘠苦寒,哪有安逸日子可過!” 說到气愤处,他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随后却又发出了叹息,“可惜啊,陛下如今对我的话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了……” “陛下少年心性,一意孤行也是常事,”叶夫人安抚道,“老爷莫要伤神。” “少年心性,呵呵,少年心情……”叶宣梧苦笑了起来,“我的错啊,都是我這個太傅的错啊……” 叶夫人一看不好,连忙喊救兵,“可可!你爹又钻牛角尖了,你劝劝他……可可?” 正在出神的叶可可被這么一叫魂,惊得筷子差点沒拿住。 叶夫人狐疑道:“你最近是不是魂不守舍得有点多?” 少女咬着下唇,强辩道:“我就是觉得太妃娘娘這一生也挺不容易的……”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多愁善感了?” 叶夫人将信将疑,加上叶宣梧一眼瞥過来,吓得叶可可赶紧放下碗說吃饱了。 等跑回院子,她才赶紧招了玉棋過来,询问今日是否收到宣王府的消息。 叶可可自那日之后,便再沒见過秦晔。她无官无职更沒诰命,无法前往魏王府悼念太妃,也不敢贸然询问爹娘,所幸還有兰平這個能通气的好友在。 太妃死后,秦晔在京中算得上孤身一人,操办太妃的丧事很是吃力。宣王当初也是被太妃带過的,這时候当然不能光看热闹,当即便上书請命帮衬。 因此,兰平郡主這些日子也跟着宣王夫妇忙前跑后,成了叶可可打入魏王府的探子。不過兰平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治丧一事又讲究颇多,她也不能频繁出入,递出来的消息也零零碎碎。 通過這些只言片语,叶可可勉强拼凑出了秦晔的近况。 他应当是瘦了很多,因为兰平每次都說他又清减了。 他也有很多麻烦事,因为兰平說他处置了府裡的管事、长随、侍女、账房等等,让宣王不得不从自己府裡调拨人手。 她唯独沒有說過他如何伤心。 但叶可可觉得,秦晔应当是伤心至极的。 太妃還在的时候,他从不回王府,也从不在乎府裡的下人是否安分守己。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习惯性伪装出的“安好,勿念”。 他有多按部就班,這根刺就扎得有多深。 叶可可觉得這样不行,但她无能为力。 在秦晔的按部就班中,京中众人逐渐将目光从失孤的魏王世子身上挪开,投到了即将抵京的魏王长子身上。 众所皆知,比起空有一個封号的秦晔,那位陪伴在魏王左右的庶长子才更像是王府的继承人。 与他相关的传闻也有很多。 “据說這位大公子八岁时便能有一鼎之力,一拳便能打碎山石,长大后身高八尺有八,一顿饭能吃掉一头牛!” 玉棋绘声绘色地讲着从菜市口王大娘那听来的消息。 “大公子的生母是一名胡人舞姬,因此他生得是青面獠牙,還有一头红毛!他最擅长使一对流星锤,那真是一锤一個顾二爷,還擅用一柄斩马刀,也是一刀一個顾二爷……” “八尺八不是比房顶都高?”丞相千金机智地点出了其中破绽。 玉棋挠了挠脑袋,“或许胡人就是长得高呢?” 叶可可回忆了一下以前见過的西域使团,发觉他们是生得更为高大……但八尺八也太過分了,不知道的還以为写《捉妖记》呢。 与魏王长子样貌一起传遍京城的,還有他带来的十八亲卫。 魏王镇守边疆,是实打实的掌兵王爷,卫兵编制也是所有亲王中最多的,足足是宣王的十倍還多,其中的亲卫更是当年跟他在战场杀进杀出的精兵,一出现就震动了京畿。 秦斐心中作何感想叶可可是不知道,但叶宣梧是久违地睡了個好觉。 “還有怨怼,還有锐气,那就行。”丞相大人如是說道,“這事還沒到图穷匕见的时候,魏王殿下行事還是有数的。” 果不其然,這十八亲卫一现身,京中那些說魏王英雄气短的人立马就闭了嘴,先前的折子从示弱讨好变成了有理有节。在魏王长子抵达的当日,宫裡连下三道御令才把這十八個亲卫拦在了京城郊外,可见秦斐心中也不是毫无波澜。 皇帝不高兴,臣子就要倒霉。 秀女们早就写好的家书如今是一封也送不出来,加上殿选随着太妃的丧事一再推迟,不少人家一想起自己沒了音讯的女儿就是一阵捶胸顿足。 就在一片惶惶的人心中,太妃出殡了。 出殡那日叶可可让玉棋在相舍墙头搭了個梯子,偷偷爬上去眺望出殡的队伍。在满目的黑白两色中,她一眼就看见了扶棺的秦晔。 他真的瘦了很多。 原本就不大的脸消了整整一圈,孝服穿在身上甚至有明显的松弛,难得沒束起来的黑发散下来遮挡了大半张脸,也掩住了少年真实的神态。 是哭泣哀伤呢?還是麻木空洞? 叶可可有那么一瞬甚至想去抓個算命先生问上一问。 由于魏王府的人丁稀疏,出殡的队伍并不长,那位传說中替父祭拜的庶长子并未现身,反正她是沒看到队伍裡哪個人有八尺八。 按照讣告,太妃娘娘要被葬入位于京畿郊外的皇陵,据說太上皇早就给她留好了位置。作为妃嫔,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再次应证了她曾受過的宠爱。不過叶可可觉得,以太妃娘娘性子,一定不会在意能不能跟沒有镯子好看的太上皇合葬,但因为皇后娘娘也在陵中,所以大概還是会高兴的。 其实這样也很好吧? 她不太确定地想到,渐渐意识到那個会跟她斗嘴還悔棋的老太太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随着太妃的下葬,京中又恢复了风平浪静,除了德寿宫又失去了主人,似乎一切都如常,就连秦斐的生活也只是在上朝时多看一张脸。 对于叶可可而言,每当有金吾卫或者北衙禁军巡逻经過,她都会偷偷趴在墙头瞧,但一次都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秦晔仿佛在京中蒸发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魏王长子在太妃下葬后并沒有立马离京,而是在魏王府住了下来,每日规规矩矩地上朝下朝,仿佛有长住的打算。于是京中的传言又变了风向,說是魏王這次派长子入京,便是打算更换世子人选。 “大公子算是個妙人。” 在某次朝会過后,叶宣梧神如此說道,神情颇为微妙。 与深谙京中生存法则的秦晔不同,魏王长子生于西北,长于军中,无论是为人脾性還是行事风格与京都众官南辕北辙。 单說走姿,魏王长子就跟京裡的人格格不入。 本朝太(祖)出身草莽,无论是言辞還是举止都堪称粗鄙,在与世家大族的交往中常闹笑话。出糗的次数多了,每遇类似场合,他心底就先怯三分,然而這些“怯”在面对子孙和朝臣时就转化为了“怒”,是以大夏宫廷对仪态举止要求极严,上至龙子凤孙,下至宫人仆役,一举一动都有章法。至于文武百官……在家如何太(祖)是管不着,但凡上朝就得都按皇帝的心意来,以人過而无声,风至叶不动为上佳。 “大公子举止豪迈,不拘小节……”面对女儿的追问,饶是叶宣梧也有点语塞,颇有一种想夸却沒出下嘴的感觉,“人未至,百步外已闻其声……一看就是勇武之人?” 面对老爹最后上扬的语调,叶可可回了他一個硕大的“?”。 别问,问就是颇有太(祖)遗风。 這种奇怪的返祖现象甚至延续到了待人接物之上。 照叶宣梧的话說就是“朝会之上,无论陛下及百官如何发问,大公子皆不避讳,有问必答,言辞爽快,极为恳切”。 换成叶可可自己的话說就是“别人问他啥,他都十分爽快地告诉你他不知道,因为表情非常诚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胡說”。 ……這确实是個妙人。 叶可可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這個长子是魏王养出来专门对付秦斐這种麻烦精的。 其实還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大公子比起一方诸侯来說,更像是沙场战将。”叶宣梧道,“魏王殿下命他进京,未尝沒有向陛下示好的意思。” 這跟送叶茗入宫是一個道理。 秦斐生性多疑,那就给他找個沒心眼的,毕竟就算是千年的狐狸也只能拉着傻白甜唱聊斋而不是封神演义。 叶宣梧后面的话有些含糊,“若是让大公子袭承魏王府,說不定真能将争端消弭于无形。” 他沒說的是,那样留给秦晔的结局只有死或者废。 那個惊艳過整個京城的少年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王权牺牲品,即便是老辣如叶宣梧,也觉得這未免太過残酷了些。 “我不這么觉得。” 头一次,叶可可反驳了爹爹的意见。 “因为适可而止和见好就收,是人才会做出的選擇。” 這话着实大逆不道,然后她就被罚跪了三天祠堂。這三日裡,叶可可盘腿坐在玉棋不知加了多少棉花的垫子上,冲着列祖列宗的排位发呆,而门外叶夫人揪着叶相的耳朵,恨不得把他也扔进去跪着,“你是她亲爹,听她說几句怎么了?你瞧瞧!女儿被关傻了怎么办!” 叶宣梧一开始還振振有词,等到叶可可发呆到第三日,也跟着叶夫人一起趴在祠堂的门缝上抓耳挠腮,想进去又怕弄巧成拙,沒事都给吓出事来。 等到第四日清晨,叶可可从垫子上爬起来,伸了個懒腰,自己打开祠堂的大门,還沒溜达出院子,就被闻讯赶来的叶夫人一把抱进了怀裡。 等上下左右都搓完,叶夫人才把晨练用的佩剑交到下人手上,拍了拍女儿的脑袋,“你爹是個死脑筋,你别生他的气。” “我才不生气呢。”叶可可耸了耸肩,“要是任凭我說秦斐坏话而不制止,那爹爹就不是爹爹了。” “那你還对陛下直呼其名。”叶夫人点了她额头一下。 “我爹是個大忠臣和我讨厌秦斐有什么冲突么!”少女理直气壮。 要是丞相大人在這裡,保准又要被气個仰倒,奈何他去上朝了,而叶夫人向来不落俗套,思忖片刻便点点头,“是沒什么冲突。” 說完她又补充了一句,“這些日子在祠堂闷坏了吧?今日出去放放风,放心,娘不告诉你爹。” 于是,暌违多日后,叶可可重新踏出相舍大门,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往来穿梭的人群、沿街叫卖的小贩、红红火火的茶楼酒舍,明明一切都与原先一模一样,她的眼前却不断浮现那日在墙头看到的一幕——秦晔一身孝服,扶着漆黑的棺椁,在阵阵哀乐中沉默地从纸钱上踩過。 一步,一步,又一步。 她顺着记忆中少年的足迹踏在虚幻的纸钱上,仿佛也置身出殡的队伍之中,一直走到城门前才停了下来。京城的城门楼由黑砖砌成,守卫林立,戒备森严,像是阴阳两界的分割线一般,屹立于人间路的尽头。 目送着记忆裡的队伍消失在门洞之中,叶可可扭身向内城跑去。她逛遍了城中所有的果子铺,买了许许多多的果脯和蜜饯,有时兴的,也有不时兴的,林林总总堆满了一篮,抱在怀裡往德寿宫走去。 她去不了太妃所在的皇陵,起码要把东西埋在后者能看到的地方。 德寿宫门口,是意外的热闹。 几名老态龙钟的宫人颤巍巍地从中走出,对着苑门跪下磕头,而更多的人则穿着府衙的衣裳,拎着写有“封”字的长條,用刷子往门上一次又一次的涂着還带有余热的浆糊。 叶可可快步上前,守在正门口的老太监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地說道:“要祭奠就赶快,這地儿今日就封了。” 說完,他沒再去看叶可可一眼,对她是谁又怎么跟太妃认识都毫不关心。 少女抱紧了装满蜜饯的篮子,穿過忙碌的人群,进入了德寿宫中。那日盛开的百花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死了個干净,花圃遍地都是凋落的花瓣与树叶,徒留干枯而漆黑的枝干,扭成近乎张牙舞爪的弧度。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