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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回忆(64)

作者:阿遥先生
寓期盯着她,漂亮的眼眸蒙了一层透亮的水光,却掩不住那眼底对她的恨意和恐惧。

  眼中弥漫的水汽凝结成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无声的沒入鬓角。

  他眼眶通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寓言,像是想要把這個像魔鬼一样的女人看清楚。

  怎会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曾经的痕迹呢?仿佛两個人一样。

  短短時間,寓期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脑袋也是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身体发冷,感觉身体裡的血液像是要流尽了一般。

  他眼皮沉沉地合上,最后尚存知觉的那一刻,感觉周身的禁锢感逐渐消散,那双冰凉的手抱起了他。

  似乎就是他生了逃离她的心思之后,她的手再也沒有暖過。

  寓期并沒有晕倒多久,就又醒了過来。

  這期间他一直留有意识,虽然对外界的感官不强烈,但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地方,在身体的伤被处理過后就醒了過来。

  寓期睁开眼,眼前黑茫茫的,看不到任何的光。

  不知何时他已经习惯了黑暗,也厌恶极了黑暗。

  寓期试探地动了动身体。

  哗啦……

  铁制撞击的声音清脆又冷硬,脚踝被什么很硌人的东西压着。

  寓期差不多能猜到是什么,他被锁起来了。

  但這声音并不是因为他的移动牵扯到了锁链,而是坐在旁边的人无意碰到了。

  他试着坐起身,可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不管他怎么用力,都只能像具被操控的木偶躺着。

  寓期沒有再试图挣扎,他知道寓言就在這裡。

  少年动了动苍白的唇,发出来的声音嘶哑又虚弱,“放了我。”

  虽然听不到她的呼吸声,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但在他话音落下后,便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好像凝滞了瞬。

  整個房间内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身下的被子也像被血泡着,不止他的,也有她的。

  床边的人动了动,像是抱住心爱的玩具一样将他拥住。

  她不說话。

  這种无声的寂静格外折磨人。

  寓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想着再怎么继续惩罚他嗎?

  寓期唇动了动,想說囚着一個這样的他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他還活着,就会逃。

  而她对他的占有欲又真的是喜歡嗎?

  寓期也不了解真正的喜歡该是什么样的,但知道她所谓的喜歡,对他来說是一种不幸。

  但最后寓期什么都沒說。

  因为知道寓言不是不懂,而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同。

  她想要的,是即便之后永远的互相折磨着,也不愿意给他片刻自由。

  寓言抱着他,一直沒有說话。

  寓期以为她很坚定,其实不然。

  寓言此刻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抱着伤痕累累的少年,脑海中全是他躺在一片血棘中,那双沒有光的眼睛,和望着她的那個仇恨的眼神。

  她似乎真的把那個温软可爱的少年弄坏了。

  要放他走嗎?

  可這個念头刚一动,心脏深处便升起一股似乎要将她整個身体都撕毁的痛苦。

  不能放他走!!

  灵魂深处始终响起這样一道声音,在告诉她失去少年的后果是她更加难以承受的。

  寓言将少年抱紧,心中的暴戾渐渐平息。

  果然,她非他不可。

  她低哑的声音响起,“我不会放你走的。”

  “……”寓期睫毛微颤,漆黑的瞳孔中一片平静。

  他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果不成……

  少年缓缓闭上眼,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灵的疲惫让他很快睡了過去。

  …

  之后又過去一段時間。

  寓期不知道具体過去了多长時間,总之硬躺着的日子格外漫长。

  他身上的伤渐渐好了。

  但房间内始终围绕着一股血腥气。

  他知道,是她身上的。

  寓言外出很勤,每次回来的时候,身上阴沉的气息总是不减反增。

  寓期知道他的机会马上就到了。

  “阿期,阿期……”

  寓言抱着她的少年,轻轻地吮着他的唇角,声音充满了痴迷,以及某种不安。

  寓期眼中一片冷静,微微抿了抿麻木的唇角,平静地问:“梦境,要定格了嗎?”

  身上的身体蓦然一僵。

  寓期笑了,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笑。

  “你可以出去的吧?为什么不走?”

  寓言慌了神。

  她不知道寓期什么时候知道的這裡不是真实的世界。

  看样子他早知道,并且在算计着什么。

  听着耳边镇定的声音,恐慌的情绪似要将她淹沒。

  她发不出声音,但潜意识告诉她此时必须得做点什么。

  寓言眸色惶惶,讨好地亲了亲寓期的脸,“阿期和我一起……”

  她话還沒說完,便反应過来他要做什么。

  寓期一点一点勾起唇,眼角眉梢也似透着几分疯狂,“可是我,不准备出去了啊。”

  寓言什么都沒有說,像是根本不知道他的打算。

  “我会带你离开的。”她坚定地說,似要离开,只是還未起身,便被寓期一把扯住了手腕。

  触手黏腻,凹凸不平。

  不像抓住了手腕,更像是一片血肉模糊。

  寓期顿了顿,眸中的镇定有一瞬溃散,几秒后才平静下来。

  他继续說道:“可我不想离开了。”

  缓缓语速,音调如在谈论今天吃什么一样随意。

  “听說,天神慈悲,赐予生命轮回,那是不是說,我死了之后,有幸再世为人,离开你呢?”

  他嗓音最后透着几分轻快,似乎已经想象到了逃离她囚禁的那一天。

  “不可能!”寓言瞳孔剧烈地颤抖着,抱着少年的手臂不断收紧,仿佛要将人揉进骨子裡来消除恐惧。

  寓期唇角上牵,他知道他赌对了,這也是她的弱点啊。

  以往数次,寓期皆在寓言的眼裡看到過针对他的杀意。

  但不知为何,不管他再怎么激怒寓言,寓言都沒有动過一了百了的想法,反而任由他在她心上划刀子。

  她何其骄傲。

  即便表面看来,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卑微讨好,可事实摆在眼前,她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他像只宠物一样,沒有渴望自由的权利,被她肆意占有,践踏尊严。

  宠物要是太闹腾了,也会遭到主人的厌烦。

  以寓言的性子忍无可忍时必定会动一了百了的心思。

  如今看来,她沒有做绝,想来是不愿意他脱离她的掌控。

  可是凭什么呢?

  他本来应该有更广阔灿烂的天地啊。

  寓期甚至想過,不如真的随着梦境定格,死在她面前好了……

  不知她是否真的会像表面看上去這样,一旦失去了他,便会痛不欲生。

  還是說。

  她只是一個随心所欲又冷酷无情的掌控者,在他消失后,难過几日便又恢复从前,直到再次遇到下一個感兴趣的宠物。

  总之,如今他赌赢了,胜算過半。

  寓期:“怎么不可能呢?你比我更加明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我都不知道梦境定格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可能!”

  她修长的大掌死死捏着寓期的肩膀,仿佛要将他骨头捏碎了一般,猩红的眸子中透着暴戾。

  “你是我创造的,只能由我掌控!”

  寓期不言。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和正常的人类一样拥有轮回,毕竟他的生命是由一枚小小的芯片主宰。

  但這些都无所谓。

  他听到了她掷地有声中暗藏的恐慌。

  沉默蔓延。

  好久后,寓言說:“我带你出去。”

  “怎么出去?”

  如果一开始寓言就能把寓期带出去,早就离开了。

  寓期也是在察觉這裡是梦境后,才推测出来。

  這個梦境和以往不同。

  以往的梦境,只要陷入梦境的人察觉出這是梦境而非现实,便能够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而那天他察觉這裡是梦境,却始终沒有从這裡离开。

  寓期便推测,必须得他心裡有想要离开的欲望,才能够破掉梦境。

  但那时离开也不過是从一個囚笼进入另一個囚笼。

  对寓期来說意义不大,還不如赌一把。

  寓言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一开始他将寓期到梦境中,也是因为梦境中除了她们两人沒有其他人,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地方。

  当时她想着到梦境定格前,就带寓期出去。

  却沒想到時間要到了,能够出去的只有她一個人。

  這期间她想了无数办法,第一時間便去找了造梦鬼,花了很长時間才将那神出鬼沒的东西抓到。

  可那却是一個沒有灵智的未知生物,只会肆意使用自己的能力,而不会掌控。

  還有一個办法就是直接破坏梦境。

  可寓言无法掌控梦境被破坏后的走向,她不敢赌。

  但到如今,只有這么一個办法了。

  寓言将寓期抱起,向外走去。

  寓期神色微动,“你要做什么?”

  “我們离开。”

  从房间出来后,這么久寓期第一次看到光,他闭了会儿刺痛的眼睛,再睁开时,寓言已经带他来到了外面。

  他身上穿着纯白的睡衣,上面血迹斑斑,却不是他的血。

  源头是她,她一條胳膊上全是血。

  那本日记上记载,她们拥有自愈的能力,可自愈需要死气,使用死气会吸引游虫。

  他在上一個梦境中看到时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如今明白,她在自己身上进行的各种实验和使用的药剂,是用来改变自己的体质。

  她似乎同样厌恶自己的不死之身,所以从来沒有主动吸取過死气,反而往身体裡打入各种药剂,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人类。

  所以這么久的伤迟迟沒有愈合,就這么让自己疼着。

  头顶的天阴沉沉的,一团团乌云全部聚集在上空。

  四周全部是静止的,梦境已经在渐渐定格了。

  她的脸色比起他似乎更加苍白。

  寓期的脸靠在寓言肩膀上,眼神平静地看着這一切,眸中倒映出一片荒芜的景象。

  不知她做了什么,从四面八方升腾起无数的黑气,全部朝寓言涌過来,钻进她的身体内。

  寓期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仿佛能通過云层看到一层浅白色的薄膜。

  打破它,就能出去!

  她不知是真的這么认为着,還是在自欺欺人。

  寓言吻了吻寓期的额头,“我带你出去。”

  她一抬手,几缕大腿粗的黑雾拧成一股朝上空飞去,裹挟着毁灭一切的磅礴气势。

  那股黑雾狰狞得仿佛一头怪物。

  而那死气,会影响人的心绪。

  寓期眸光颤动,神色隐隐浮现几分崩溃,双手不自觉地捂上心脏,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人十分痛苦。

  那是一种,只要還活着就会感到痛苦的绝望感。

  怪不得,怪不得她们一個個都那么渴望死亡。

  “轰——”

  死气撞上屏障,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寓期脸色煞白,“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纯白的衣裳染了红。

  那股死气撞上屏障便消散了,屏障并未碎掉。

  寓言留了手,因为不知道最后结果怎样,所以只使用了最小的力量。

  却沒想到会是這個后果。

  寓期身上的气息肉眼可见的弱了几分。

  寓言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寓期,撑着他背后的手是抖的,另一只手擦着他下巴上的血,“你宁愿死,都不愿意待在我身边。”

  “那你呢?”少年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大口喘着气,似鸦羽般的浓密睫毛微微垂下,气若游丝。

  宁愿看着他死,也不愿意放過他嗎……

  寓期衣服裡藏了一枚薄薄的刀片,這是他早之前为了有备无患藏起来的。

  那股绝望依旧充斥着他的内心,他竭力抵抗才忍住沒有拿出那枚刀片自我了结。

  可不知道自己還能坚持多久。

  少年瞳孔灰暗得沒有一丝亮光,痛苦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身体内像是住了两個人。

  一個在說,既然活的這么痛苦,为什么不通過死亡来获取解脱呢?

  而另一個声音是他的本能,在說要拼尽一切活下去,只要活着什么都会好起来。

  寓期身子发颤,一只手紧紧地拽着寓言的手腕,声音艰涩得仿佛被一团棉絮堵着,乞求道:“放、放過我,放過我……”

  寓言這才察觉不对,他看着少年如灰色玻璃般沒有生机的眼眸。

  這個眼神和当初的西娅一模一样。

  寓言睫毛颤抖,一点点从少年手中抽出手腕,唇瓣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好,我放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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