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章 无法普度众生
她的身后跟着一只黑猫，尾巴高高地竖起。
两人越走越远，对话声也越来越远：
“走，我們要代表月亮，惩罚坏人！”
“喵惩罚坏人！”
“我叫小白，你叫什么呀？”
“喵我叫小黑，不過有时候师父還叫我小风。”
“所以你到底叫小黑還是小风？”
“……大概都可以吧。”
“那還是小黑吧，這样我們就可以组成黑白双侠，惩罚坏人！”
“黑白双侠喵喵喵！”
“小黑你真可爱，下次来我家听故事。你喜歡听槐树爷爷的故事嗎？”
“喵！”
“你喜歡吃嗎？檀树爷爷的厨艺很不错，不過只能看，不能吃。”
“喵不吃不吃，打死都不能吃！”
“……”
此刻，桑非晚還在连线今晚的最后一位網友。
出现在直播间的網友名叫：“小昊”。
小昊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校服，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悲伤，直到发现自己连线成功了，眼眸裡才露出几分喜色。
【咦，怎么是個小孩哥？几岁了？】
【看样子最多初中生，作业写完了嗎就来抢连线？小心被你妈打！】
【啊我也是学生党，刚才偷看直播就被我妈妈打了。你也要注意隐蔽啊，咱们小孩子真不容易，连個人爱好都不允许有。】
小昊看到網友们提到“妈妈”眼圈瞬间就红了。
“我已经沒有妈妈了，我妈妈一個多月前去世了。”他本来想用尽量平静的语调和桑非晚說话，可一提妈妈，情绪就有点失控。
他哽咽着說：“我妈妈是生病去世的。去世前，妈妈把戴了很多年的金镯子取下来给我……”
当时妈妈已经很虚弱了，却還努力地冲儿子微笑：‘儿子，以后想妈妈了，就看看這個镯子……”
当天，男孩的妈妈就离世了。
从那之后，男孩每天睡觉前把镯子翻出来摸摸、看看，有时候還会闻一闻，总觉得上面依稀還残留着妈妈的气息。
早上起床了，他也要对着镯子說一声：“妈妈再见。”
那镯子，已经成了他感情的寄托。
可就在昨天早上，当他起床打开放镯子的抽屉时，却发现镯子不见了。
为什么不见了呢？
明明昨晚睡觉前他握着镯子看了很久，還用手帕仔细地擦拭好后，才放回原位，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男孩急了，翻箱倒柜地到处找，整整找了大半天，学也不去上。
最后他的奶奶看不下去了，才說：“别找了，手镯被你爸拿走了。”
男孩当时很诧异：“我爸拿我妈的手镯干什么？那是我妈给我的东西，是我唯一的念想，他为什么要拿走？”
奶奶說：“你爸找了個对象，准备结婚了。人家要三金当聘礼，可现在金价贵得离谱，重新买一套要好几万。所以你爸昨晚就趁着你睡着的时候，拿走了你妈的镯子……”
“我爸浑蛋，我找他去！”
男孩气冲冲地就要冲去他爸的单位，被他奶奶死活给拽了回来。
“這都大半天過去了，镯子肯定已经卖掉了，你去了也要不回来了。”
“别怪你爸。你妈已经不在了，尘归尘土归土，她的物件留着也沒什么用，還总让你伤心。等你爸结婚了，你就有了新的妈妈。以后新妈妈也能洗衣、做饭、照顾你……”
此刻，镜头前的少年，流着泪问：“大人都這样无情嗎？我妈才走了一個多月，我爸就要娶新老婆了。那我妈又算什么？”
“我妈跟了他十六年啊！他怎么能說放下就放下呢？”
“我妈是個很温柔的女人，做事仔细、待人和善。這么多年来，她从来沒和我爸红過脸，和我奶奶也沒有婆媳矛盾。亲戚、邻居们都說我妈是個好女人，可惜好人不长命，走得太早了。”
“我妈走的时候，我爸也哭得很伤心，他哭着說他也活不下去了，让我妈不要抛弃他。”
“可为什么才過了一個月，他就变了呢？”
“难道当时的眼泪都是假的、伤心是假的、過去的十六年感情也是假的嗎？”
此刻，公屏上也已经沸腾了：
【我听得都气愤，這是什么缺德男人？连妻子的遗物都偷！】
【天啊，妻子才死了一個多月，坟头土都沒干吧？就要娶新人了？這就是男人无情的地方！】
【不要一棒子打死所有男人！难道女人沒有改嫁的嗎？为什么总要讽刺我們男人呢？個例又不能代表全部。】
【可這不是個例啊！不信的话，看看你身边那些丧偶、离婚的人，是女人改嫁的比例高，還是男人再娶的比例高？】
【我不反对再婚之类的事情。人总要向前看，不能活在逝者的阴影裡。但好歹要守一段時間吧？自己不悲伤，也得照顾下孩子的情绪吧？等大家都走出悲伤了，再找新人也可以。】
【妈的，這男人不光无情，還缺德、缺钱！還有這個奶奶也是无情无义，难怪会有這种无情无义的儿子！】
小昊擦了擦眼角的泪，对桑非晚說：“他想结婚我拦不住，我就想把我妈的金镯要回来。可不管我怎么闹，他就是不给，說已经卖了，店家也融成了一滩金水，拿不回来了。”
“我奶奶、姑姑、叔叔，他们嘴上都說我妈生前怎么、怎么样好，可却沒人肯帮我讨回遗物。他们還說我不懂事，不该那样和我爸闹。”
“主播，你能不能帮我想個办法？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可你每次开直播都很晚，我就只能悄悄地躲在房间裡看。”
“有一次被我妈发现了，她就沒收了我的手机。结果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她居然也看，還看上瘾了。”
“后来，她也成了你的粉丝每天看。到了周末的时候，她就喊我一起看。我們娘俩在你的直播间裡哭過、笑過。”
“后来我妈妈生病了，病得很重很重，她想抢你的连线问一问，能不能活下来，她不想死，她舍不得我。可抢了好几次，都沒抢到……”
桑非晚目带悲悯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也看着少年身后那半透明的影子，轻轻叹息。
這世间有千般苦楚，可世人依然恋恋不舍，难以放下羁绊。只因为這世上，還有让人留恋不舍的人。
只可惜，桑非晚总归只是個凡人，她的直播间如汪洋大海裡的一叶孤舟，虽偶尔能渡一两個幸运者，却无法普度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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