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美好的世界就在眼前，但沒人注
在衆人好奇的眼神中，羅東山笑了笑：
“不就是參觀車間嗎？多大點事？走！”
說着，他帶起了頭，朝着辦公室外走去。
張雲舒連忙起身，跟在了羅東山的後面。
孫薇和吳鵬也緊隨其後，一臉的興奮和期盼。
走出辦公室，沿着屋檐下面走着，大家明顯感受到了整個廠區的安靜。
“而且，這場車禍只是奪走了我站立行走的能力，沒有奪走我的知識、能力。”
而吳鵬跑得最快，第一個衝到了他的面前。
他們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可能已經習慣、甚至默認自己不被重視了。
曹亮點了點頭：
“主管設備和安全這兩塊。”
聽到曹亮的這段內心獨白，三個孩子心疼，又沉默。
曹亮看着這麼懂禮貌的三個孩子，心中生出了幾分欣賞，當即點了點頭：
“沒事，儘管大膽的問。”
張雲舒首先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叔叔，請問您現在是在哪個崗位上工作？”
他能發聲、也想發聲，但是，被無形的手掌捂住了。
難道是因爲身爲殘疾人，求學之路，比其他人艱難？
羅東山聽完，大手一揮：
“員工的話，只要他們願意，我肯定沒有意見。”
“所有的公司一看我是殘疾人，直接不要。”
“當時車禍之後，我受傷很嚴重，在ICU裏面足足躺了一個多月之後，才死裏逃生。”
吳鵬靈機一動，指了指廠房外面，道：
“外面也有工人啊，我們出去找唄？”
這位叔叔爲什麼會殘疾？
張雲舒把自己剛剛和劉勇說的話說了一遍。
曹亮點了點頭。
曹亮微笑着回答：
走過和緩的坡道，衆人走進了車間。
但，更多的是好奇混合着忐忑。
“出於人道主義，公司在法律的最高要求之外，還額外多給了我兩個月的工資補償。”
這一刻，三個孩子才真正的意識到：
殘疾人這個羣體，到底面臨着什麼！
這和之前想當然的，對殘疾人帶有的那天然的憐憫。
但是大家都能看出來，這些正在生產中的機器，無論是高度，還是安全設施，都非常的齊全。
“車間主任。”
更別說，很少看到的殘疾人衛生間。
曹亮搖了搖頭，笑道：
“對我們這樣先天健全，後天殘疾的人來說，死裏逃生真的不算多大的幸運。”
以及，到處可見的高高的、陡峭的樓梯……
“但是，公司這時候給我談離職的事情了。”
曹亮想起曾經，苦笑了一聲：
“這纔是真正的煉獄，精神煉獄。”
他悄悄的把張雲舒拉到了一邊，低聲說道：
孫薇笑着補充：
而那些一直不發聲的殘疾人，更是不知道自己能發聲！
他們連什麼是痛苦都不知道。
“出院之後，我才發現，因爲我長期不在崗，我原來的公司就招了人，代替了我。”
“履帶轉速也被調整過，羅廠長真的很爲工人們着想。”
“啊？腦癱？！腦癱不是傻子的意思嗎？這也沒見誰不能勝任工作啊。”
但是，對於曹亮這樣後天殘疾的人來說。
曹亮聞言，眉頭微挑，拍了拍自己身下的輪椅，笑道：
“你們想多了，我其實是後天殘疾的，我的讀書生涯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他們認爲我的身體，已經不符合他們的聘人要求，要解僱我。”
劉勇聞言，眼睛一亮：
“對呀，我偷偷摸摸的和你說幹嘛？直接問，快去吧！”
張雲舒點了點頭：
“明白，我可是有分寸的人！”
吳鵬聽到這段往事，驚訝的張大了嘴：
“那肇事者受到懲罰沒有？”
但人是坐在輪椅上的人，搖着輪椅朝着車間方向過來。
說完之後，他撓了撓頭，腦子跟在嘴巴後面追：
吳鵬拱了拱手，誠懇道：
吳鵬打量了一下曹亮，心中默想。
映入眼簾的，是工人們忙碌的場景。
“腦癱是大腦的部分區域發育異常，不代表沒有勞動能力。”
“這麼大成本的改造……是什麼東西讓羅廠長下定決心這麼做的？”
“所以，您纔會用‘幸運’一詞形容自己？”
要是換成自己，再多的賠償也抵不過站立的能力啊！
“對於自己身體的疼痛，以及殘疾的事實，並沒有擊垮我。”
看到劉勇他們跟着，也放下心，繼續和羅東山討論起了技術問題。
“是啊，我想，沒有任何一個企業家，一開始就想招聘殘疾人，他爲什麼這麼做？”
“採訪工人們？好啊，想知道他們的經歷，和我們這些健全的人有什麼不同。”
就在孩子們糾結的時候，曹亮已經看出來了，直接道：
於法，公司給了最大化的解僱賠償。
“叔叔，是這樣的，普通崗位和車間主任的崗位，用人要求不一樣。”
“能有幸出任騰飛工廠的車間主任，一方面是專業背景。”
“我之前還好奇失去雙手的那位員工能做什麼，現在瞭解了。”
“我還想知道他們爲什麼殘疾……算了，這個問題應該是他們不想聽到的。”
直播間的觀衆們看到這一幕，眼睛都亮了。
也有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意願。
張雲舒他們幾個，平時也沒有去過工廠車間，對正常的車間是什麼樣子的，並沒有概念。
迎着孩子們的目光，曹亮坦然的說道：
曹亮看了看三個孩子身後的攝像機，友好的笑了笑：
“是嗎？對大家更加的好奇了。”
“加一，快點開始採訪吧！”
這時候，張雲舒又問曹亮，道：
“死裏逃生，確實算是幸運……”
但是，社會不再接納殘疾人了！
就像出門看不到殘疾人，不是因爲這座城市沒有殘疾人，或者殘疾人很少。
而張雲舒他們跑到門外，就看到了一個穿着襯衣、西褲。
孫薇和張雲舒也點了點頭，覺得曹亮的上一家公司做得不對。
世界，像是突然撕開了自己的僞裝，露出了最殘忍的一面。
三個孩子都沉默了。
“我甚至恨自己生命太頑強，幻想要是當初直接死在車輪底下，會有多麼的乾脆。”
“我是醫生，能看出來，有幾位是小兒麻痹症，還有一個是腦癱。”
而曹亮繼續不疾不徐的說道：
“但是，當我找工作的時候，我發現，我認爲的知識和能力，一點用處都沒有。”
看着急了的孩子，曹亮擺了擺手，安撫道：
“但是我呢，現在有點忙，急着和你們的林老師探討技術問題。
聽着這話，吳鵬的拳頭都握緊了。
最基礎的盲道上，隨處可見都有障礙物。
“我就想，給我換個別的崗位也成。”
“林老師，羅叔叔，對不住，打擾一下。”
聞言，林楓也無奈極了，只能笑道：
“你先和員工們溝通吧，注意尊重別人的隱私，以及意願，不要死纏爛打。”
“你們別緊張，我能理解的。”
“我的母校是一所普通的本科，學的是機械製造這一塊的。”
“採訪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羅廠長等着我，可能就十分鐘？夠嗎？”
啊？！
也正是這一點，讓衆人清醒的意識到，騰飛的廠區，和別處不同。
說着，張雲舒擡頭環視了一圈車間，建議道：
“劉導，我和林老師還有羅廠長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直接搞個小採訪，有什麼好奇的直接問，您看這樣行嗎？”
他們知道，自己之前覺得憋屈的點在哪裏了——
所以纔有幸運一詞？
張雲舒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了：
“叔叔，您讀書的時候，是不是和別的同學不一樣呀？”
正在和林楓探討技術問題的羅東山擡頭，一臉的茫然：
不過，他也不知道孩子們朝着自己跑來是有什麼事情，當下停了一下輪椅。
“其實，我也能理解，公司需要運轉，不可能空着崗位等我。”
孫薇和張雲舒也在後腳趕到了。
“當時我剛剛出院，身體也不穩定，就拿了錢回到家中休養。”
“叔叔您好！我叫吳鵬，我們現在正在做節目，能不能打攪您一會兒，採訪一下您？”
“這位叔叔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要不，就先採訪他吧？”
“啊？什麼事？”
這話一出，三個孩子都來勁兒了，目光灼灼的盯着曹亮。
“如果有不得當的地方，我們先給您道個歉。”
“吳鵬是因爲被您的氣質吸引了，所以，我想問一下。”
所以，他痛苦。
就連曹亮，不，是他們都認可，公司要運轉，不可能允許某個崗位長期缺人……
但是，這事情聽起來怎麼就這麼憋屈呢？！
到底是哪裏不對？
這時候，曹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張雲舒眼睛眨了眨，笑道：
“其實我也好奇，小意思，包在我的身上。”
於是，孩子們一拍即合，也迎着輪椅男子跑了過去。
三個孩子看着笑意盈盈的曹亮，心中有些不忍。
“因爲我相信，只要活着，人就有希望。”
明明人來人往，也能看到大家臉上帶着笑容，但沒有高聲喧譁。
“可是，叔叔，您出車禍之前有工作的吧？又是怎麼來到騰飛的呢？”
“我覺得自己還能憑藉我的能力，在精神上站起來。”
林楓看了一眼幾個孩子的背影。
這事情辦得，真挑不出理來！
不就是揭開人的傷疤嗎？
能不能問？
“連試一試的機會都沒有……”
“同好奇背後的原因。”
孫薇也趕緊幫吳鵬找補：
“明明美好的世界就在眼前，但是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也沒有人需要我。”
“經過一年的康復訓練之後，我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投入工作了。”
觀衆們的議論聲，被導演劉勇注意到了。
臨出門的時候。
“……”
“啊？”
這話一出，吳鵬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氣憤：
“啊？這不乘人之危嗎？！”
孫薇和吳鵬也在她的身邊協助她。
兩人分別做了自我介紹之後，眼巴巴的盯着曹亮。
三個孩子都沒有和殘疾人相處的經驗，擔心自己會說錯話。
“還有就是……幸運吧？”
孫薇拍了拍張雲舒的肩膀，小聲道：
張雲舒弱弱的說道：
“我是因爲一場車禍，傷到了脊柱，導致的殘疾。”
所以，先把前提強調了一遍。
直播間的觀衆們，有在工廠呆過的，就懂行了。
在衆人的議論聲中，張雲舒尋找合適的採訪對象。
三個孩子帶着攝影師，跑到了車間外。
十分鐘？
張雲舒點了點頭：
“夠了夠了，我問簡單一點兒。”
“……”
“這種被漠視的感覺，時時刻刻撕扯着我的內心。”
幸運？？
三個小孩相視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質檢臺的高度被降低了，方便了腿部殘疾的工作人員。”
“就將自己的工作經驗、簡歷這些整理好，開始求職。”
“我也沒有喫虧。”
“當然受到相應的懲罰了，然後我也得到了保險公司的賠償。”
在騰飛工作，爲什麼會是幸運？
可是，要是問出來的話……
倒是曹亮擺了擺手，對三人說道：
不過，看來看去，所有的工人們手上都有事情再忙，實在是不好意思打斷。
“這樣，伱把林老師讓給我，先去和員工們溝通吧！”
張雲舒撓了撓頭，走到了正在說話的林楓和羅東山兩人身邊：
“其實，來到騰飛，纔是我最大的幸運。”
三個孩子對視了一眼，沒想到這一出手，就逮到了一個車間主任！
吳鵬更是嘴快的說道：
“您是車間主任？怪不得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一股書卷氣。”
“所有人都默認，我身體殘疾了，所以在工作上也會有諸多不便。”
對於先天殘疾的人來說。
“我沒有別的工人不好的意思……”
曹亮早就看到這三個身後跟着攝影師的小孩了。
“叔叔，如果問到您不想回答的問題，可以直接拒絕回答的。”
只聽曹亮徐徐說道：
“……”
“所以，您拿了錢，就走了？”
“雲舒，現在網上對羅廠長、對這裏的員工們非常的好奇。”
“你有機會的話，可以帶大家問一問這方面的事情。”
“殊不知，這纔是我地獄生涯的開始……”
於情，又多給了兩個月的工資補償。
“之所以會說自己幸運……”
而是，他們走不出來。
“您是畢業於什麼學校？”
明明還有參與社會協作的能力。
“我覺得，自己活得就像一道陽光下的影子。”
張雲舒點了點頭：
“我覺得可以。”
張雲舒一拍腦門，非要在車間找，這不是傻了麼？
“行，咱們去外面看看。”
三個孩子一聽，心中不由得一緊。
截然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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