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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棵树

作者:喻言时
第10棵树

  贺清时打算把那袋枇杷送给霍初雪。可周末霍初雪轮休,他愣是沒见到人。

  又是一個周一,贺清时下午有课。怕自己忘记,他特地将那袋枇杷带去了教室。

  一节九十分钟的大课很快便结束了。

  江暖来到讲台桌上,轻声說:“贺老师,找您說件事。”

  贺清时埋头拔投影仪线,神情专注,沒抬头,音色淡淡的,“你說。”

  江暖的声音细而轻,咬字清晰,“是這样的,我們辅导员下周离职。這個周末我們班同学打算给他办個欢送会,想邀請您前来参加。”

  贺清时微微抬起头,“别的任课老师去嗎?”

  “都要去的。”

  “在哪儿?”

  “地点還沒定。”

  “那定好了告诉我。”這些年贺清时一直活得很独,不喜和人過多交流。可置身尘世,俗事纷扰,难以避免。很多时候又不得不去应付。

  江暖抿嘴一笑,眼睛亮了亮,“好的。”

  一上完课贺清时便直奔医院。

  上午下了一场牛毛小雨,天還有些阴郁。

  然而贺清时的车子一开出A大,天立马就是放晴了,一扫之前的阴郁,流云飘浮。

  刚下過雨,空气裡湿漉漉的,像是有水拧出来。

  昨天从医院回去用了药,那药非常见效,他的牙疼很快便得到缓解,不复之前那般疼痛难忍。

  牙疼减轻,贺清时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进入环城西路,车子遇到红灯,他适时停在路口。

  车窗押了一條窄缝,早春微凉的风透過车窗飘进来,带来缕缕春天的气息。

  他转头看向窗外,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葱绿,枝头绿意盎然。叶片上還挂着小水珠,太阳一照,晶莹剔透。

  春生,這真是一個适合生命滋长的季节。

  贺清时先去了兰姨的病房。他给兰姨带了好几样营养品。

  兰姨笑着說:“姑爷,你别再买了,你看我這床头都堆满了,吃不了那么多。”

  贺清时一边放营养品,一边說:“慢慢吃,又沒让你一下子就吃掉。”

  贵叔正在给孩子喂奶,动作有些生硬笨拙。可眉眼难盖兴奋和激动。

  小晴天吮吸着奶嘴,小嘴一张一张,十分可爱。刚出生的孩子一天一個样儿,他已经开始慢慢长开了。

  他逗了逗孩子,问:“兰姨,看到霍医生了嗎?我找她有点事情。”

  兰姨說:“霍医生中午過来了一遍,后面就沒来了。应该是在办公室,你去她办公室看看。”

  贺清时直接去了霍初雪的办公室找她。

  霍初雪還是個主治,沒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是和其他医生共用的。一個大办公室,分开四個区块,一人一個工位。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留了一條门缝。

  他站在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可半天无人回应。

  他轻轻推开门,发现办公室裡很空荡。

  贺清时去的時間点凑巧。同办公室的其他三個医生一個轮休,一個出门诊,一個上手术去了。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霍初雪一個人。

  而她就缩在沙发上睡觉。

  睡相嘛……

  睡相還真是不敢恭维!

  刺喇喇,横七竖八,像只大虾蜷缩成一团。白大褂套在身上,宽大松散,被压出一條條褶皱。

  沙发靠窗,午后阳光被玻璃切割,照了一半进来,光影显得尤为整齐。室内半明半昧,空气裡一线线光柱,有细小的尘埃悬浮。

  一半阳光照在霍初雪身上,暴露在外的皮肤近乎透明。她那张素净的小脸上看不见一丝杂质,很干净,隐约可见细小的毛孔。

  她睡得很熟,浑然未觉有人进来了。

  她似乎总是這么沒有防备心。就像上次在岑岭,她竟然那么大胆直接就闯进了家裡。万幸他不是坏人。

  這個女医生表面看上去纤弱,可内裡却十分大胆。

  贺清时不想打扰她睡觉,打算把那袋枇杷放在她办公桌上就悄然离开。

  或许是他的脚步不够轻。他从她身旁经過,她似有所感应,像是听到了什么,翻了個身。

  他呼吸一停,以为她马上就要醒了。

  正忐忑间,却见她直接从沙发滚到了地板上。

  “砰……”声响清脆。

  贺清时:“……”

  当下脚步顿住。

  身体接触到冷冰冰的地板,霍初雪整個人猛地一震,从睡梦中惊醒。

  刚醒来,睡眼惺忪。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直身体。手以来,视线变得开阔起来,眼前似乎有一道阴影。

  什么鬼?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抬起头。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

  与此同时,還有那张清俊、浑然天成的脸庞。

  霍初雪:“……”

  赶紧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可以么?

  ——

  上午连着两台剖宫产手术,一站就是一两個小时。下手术后,霍初雪觉得有些累。关键是犯困,困意来袭,来势汹汹,根本招架不住。

  春困果然不是盖的!

  她到办公室去喝水。原本沒想在办公室睡觉。可身体一沾到沙发,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

  霍初雪知道自己的睡相。借用好闺蜜乔圣晞的话就是:猪的睡相都比她好看。

  所以,她那么难看的睡姿不仅被贺清时看到了。她滚下沙发的窘样也被他看进了眼裡。

  此时此刻霍医生觉得自己好想死!

  她赶紧从地板上爬起来,一边整理头发和身上的白大褂,一边问:“那個……贺先生你怎么在這裡?”

  贺清时手裡提着那袋枇杷,一時間有些尴尬。他贸然闯入人家办公室,明显是打扰了人家休息。

  “抱歉霍医生,打扰到你休息了。”

  “沒事!”霍初雪拼命扯平白大褂,讪笑,“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哦!”贺清时被她提醒這才想起正事。他把手裡那袋枇杷往霍初雪跟前送了送,“你上次說伯母喜歡吃枇杷,我今天给你送過来。”

  “伯母?”刚睡醒,霍医生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转不過弯儿来,一時間衔接不上,想不起贺清时口中的這個“伯母”指的是谁。

  贺清时善意提醒:“你妈妈。”

  “哦……”霍初雪一拍脑袋,這才想起前两天自己跟贺清时胡诌的那些话。

  “谢谢,沒想到你還记得。”她忙接過,惶恐道:“你這枇杷皮薄肉厚,水分多,還很甜,我妈妈特别喜歡。”

  “自家的东西,不值钱,伯母喜歡就好。”话說得客气。

  “我先去看看兰姨。”东西送到贺清时不打算久留,他還要去看望兰姨。

  霍初雪笑容满面,“好的,贺先生慢走!”

  贺清时离开办公室,霍初雪盯着那袋枇杷看了好久。越看越开心,不自觉偷偷笑了出来。刚才的窘态一扫而空。

  她取出一颗,剥了皮,送进嘴裡。果肉绵软,水分酣甜,似乎甜到了心坎裡。

  傍晚下班乔圣晞蹭霍初雪的顺风车回家。

  她将那一大袋枇杷塞进后备箱。

  乔圣晞瞥了一眼,问:“什么东西?”

  霍初雪咧嘴一笑,“宝贝。”

  乔圣晞:“……”

  霍初雪目视前方,专注开车,银色小车徐徐往前开。

  乔圣晞坐在副驾上摆弄手机。

  摆弄了一会儿她突然出声:“小雪,我听林瑶說昨天中午有個帅哥给你送爱心午餐了?”

  霍初雪:“……”

  林瑶的那张嘴巴還真是快!

  “哪有什么帅哥,是贺清时。”

  乔圣晞:“……”

  “卧草!”這下轮到乔圣晞震惊了。她直接坐直身体,扭头看着霍初雪,“你這战斗力也忒强了点吧?人這么快就给你送爱心午餐了?”

  霍初雪:“……”

  好闺蜜脑补的能力要不要這么厉害啊?

  霍初雪一手握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撩了撩散落下来的碎发,說:“還爱心午餐,沒有的事儿。昨天中午和他吃饭,三十五床那病人出了点事儿,那顿饭就沒吃成,我直接回医院了。人家给我打包了一份送到了护士站。”

  “你這速度也很溜啊,都约上饭了。”乔圣晞露出姨母般微笑,“照這速度下去,将那老男人收入囊中不是指日可待嘛!”

  乔圣晞话裡的“老男人”瞬间让霍初雪拧起眉头,浓眉皱作一团。

  她不满道:“乔护士,請注意用词,人家哪裡老了。”

  乔圣晞:“都三十七岁了還不老啊?”

  “西西!”霍初雪拍了下方向盘,脸拉下来。

  “行啊小雪,這就开始护犊子了啊!”

  霍初雪冷声說:“在我眼裡三十七岁不算老,看脸去。”

  乔圣晞:“你說他不老可沒用,得你爸妈說他不老才行。”

  霍初雪:“……”

  乔圣晞蓦地语重心长起来,“小雪,我太了解你了。你那点小心思藏都藏不住,身边和你亲近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承认那人的皮囊确实不错。可生活是现实的,光有皮囊可沒用。”

  贺清时送的那袋枇杷实在有些多。霍初雪吃了一些,余下的做了罐头,放进冰箱冷藏。

  然后她收到了3班同学聚会的邀請。班长同学也不知道从谁那裡拿到了她的电话。在电话裡声情并茂,洋洋洒洒地說了一大堆,热情地邀請她去参加此次的同学聚会。

  因为之前就和乔圣晞通過气,知道她要去参加,所以她在电话裡直接答应了。

  這次同学聚会定在周末,在西子人家,一家连锁大饭店。

  西子人家是青陵很有人气的连锁饭店,走的是網红路线,价格亲民,深受一些年轻人的青睐。很多人聚餐会友都会来這裡。

  像這种同学聚会,一般都是班上那些混得好的同学组织的。聚会放在西子人家也算照顾到了那些混得不怎么好的同学。

  后面两天霍初雪一直沒见到贺清时。

  贺清时每天都会来医院看兰姨。不過两人的時間点合不上。他来医院的时候,霍初雪基本上都在手术台上。愣是一直沒碰面。

  张淑兰很快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贺清时来医院接她。

  他照旧穿着一身深色西装,清冷矜贵,也显得刻板。

  通過接触霍初雪发现他基本上不穿别的衣服,每次都是西装。而且都是深色系,冷色调,灰、黑、藏青三色轮转。

  霍初雪给张淑兰签了出院证明。贵叔办好了出院手续,东西也已经收拾好了。

  夫妻俩给产科每個医护人员都道了谢,感谢大家伙的照顾。尤其是方茹和霍初雪。

  老两口给众人郑重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明明相处的時間并不久,可真到了出院的时候,霍初雪反而有些伤感。大概是离别不分大小,不分场合。

  方茹說:“好好把孩子带大,你们俩付出這么多,孩子以后会回报你的。”

  霍初雪抱了抱张淑兰,“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站在产科住院部十六楼的阳台上,她眼睁睁的看着贺清时的车子载着两個老人驶离自己的视线。

  她想,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贺清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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