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炮灰
“我們還是聊聊【雄狮】吧。”
“你见過他么?”
“我见過一次,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吃人的野兽之神一样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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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克拉诺斯步兵团的拉托比斯中士正独自守卫着一條近乎于废弃的战壕,他感到了饥饿、困倦、還有噩梦一般的寒冷。
拉托比斯中士抓住了自己的防雨外套,死命地拉了拉,他感觉到自己皮肤的温度正在极速的下降,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见過那些冻死的士兵,他们的脸庞就如同传說中的野人一般的狰狞。
中士的十個手指头都已经冻得发红,甚至连一旁的自动枪都沒法平稳地端起,他吸了吸鼻子,把那又大又黏的鼻涕重新吸回了鼻腔裡,发出一阵恶心的黏液摩擦与滚动的声音。
但他并不在意這种小事,拉托比斯的身体正在料峭的低温中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的目光在战壕裡那些正在慢慢结冰的水坑中游走,最后回到了自己的眼前,那裡摆放在一個粗糙的仪器,看一眼就知道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工业品,但這并不妨碍拉托比斯如同侍奉一位女王一般得侍奉它。
毕竟除了身旁的那把自动枪,這個他求爷爷告奶奶才捞到的自动加热器已经是拉托比斯中士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它甚至比自己的這條烂命還值钱。
中士热情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小东西,就像在看一個火辣的女郎一般——不,再火辣的女郎也远远比不上它,他的僵硬的手指伸进了自己的上衣裡面,在防雨的皮质外套下,他又披了一层外衣,再下面才是那套毛毛剌剌的军服,而军服的裡面又是一层最保暖最好的毛衣,那是他从自己老家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已经有好几個月沒洗了,散发着一股毛线与汗水混杂而成的恶心臭味。
“银河這么大,谁又說得准。”
“我娘在信裡說她给我包了五包,结果后勤部那帮子王八犊子告诉我只有两包,剩下的遗失了,操他妈的!那帮兔崽子!”
“我說是为了人类大业,为了帝国,Fortheemperor,你信么?”
中士不由自主的吞咽着,让這块美味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了下来,他愣在原地,然后迫不及待地撕咬起了剩下的部分,哪怕是把纸张一块咽了下去也毫不在乎。
提格雷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那裡装着他的家信,他最宝贵的东西。
“你是为什么来参军的?”
后来,他听說那场战败最终变成了一场几乎是席卷整個世界的崩溃,直到那些传說中的死亡天使插手才遏制住了局面,据說指挥作战的那些将军和司令最后全都被枪决了,而他们第23克拉诺斯团在事后统计的时候,只有大约十五分之一的人成功的跑了回来。
“我哪知道啊,沒准那個什么帝皇打下了這么多格世界,早就比皇帝還皇帝了,那他的儿子是個皇帝,或者像個皇帝,不也說得過去嘛。”
“我……”
“屁!为了钱。”
嗯,這段時間为了塑造庄森,我不断的变换着视角来侧面铺垫他,我不确定你们能不能适应,如果不能的话,可以說出来。
這时,拉托比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拉托比斯狼吞虎咽地消灭了肉块,然后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沾油的手指,在挨個舔完一遍后,他才拿起了自己的午餐,虽然它看起来不怎么样,還冷掉了,不過他依旧吃的很贪婪。
拉托比斯挠了挠脑袋,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說到。
“那厂长還算厚道,垫了钱把我兄弟给救了回来,但是他工是上不了了,只能在家待着,我一個养两個也养不起,正赶上我头疼着呢,有一天我們那块的天突然被一大群黑影给遮了——喏,就是那些飞船。”
“提格雷少尉,是你啊。”
“說。”
“還有他身边的那些人,那些被叫做死亡天使的家伙,他们也都是一個样,一句话不說,就在那看着你,你都得腿肚子转筋站不住,我估摸着,那個【雄狮】的那些個亲戚朋友,也都是這個样。”
那一瞬间,就仿佛是一柄大锤挥舞的虎虎生风一般,一下子就砸碎了他嘴巴裡的苦闷外壳,让舌头和味蕾重新体会到了【味道】的概念,体会到了生命的气息,他的牙齿不自觉地嚼动着,碾碎了一切,尽可能地榨出那些油滋滋的液体。
但拉托比斯中士不在乎這些,他更在乎自己手头上的东西,僵硬的手指把一盒圆形的铁罐从衣服的内兜裡小心翼翼的掏了出来,铁罐的外壳被用绿色的油漆胡乱的喷涂着,在那上面隐约可见诸如【制式标准口粮—Ⅳ型】之类的字词。
在略微寻思了一下后,拉托比斯中士撕下一点,塞进了嘴裡。
拉托比斯放下了午饭,拆开了包裹,只看到裡面是一团黑乎乎的,像是被揉捏過很多次的东西。
进食声就這样在战壕中回荡着,直到提格雷抚摸着信件,把它小心地折叠好,按在了自己的内兜裡,少尉想抽根烟,但他摸遍了口袋,却一根也沒有。
“我从小沒爹沒妈,我們那裡也不讲究什么厂长,我們那裡讲究老爷,骑士老爷,我就是我們老爷从路边捡回来的,当时都快饿死了,老爷心善,就把我带回去了,供我吃供我穿,我长大了后,就跟在老爷身边打杂跑腿。”
這個問題显然问住了提格雷,他抓了抓脑袋,又挠了挠下巴,最后干脆挥手一拍衣服,自暴自弃地回答。
“可不是他爹才是皇帝,才是帝皇么?”
“他真的有十米高?”
這是真正的肉!
“总之……总之就是這样,那個【雄狮】既像個皇帝,也像個真正的狮子,或者說像個野兽,就是那种你在森林或者荒郊野外走着,突然发现一個特别大的野兽也在那盯着你,也不知道是要吃了你還是要怎么样,反正那個【雄狮】看着你的时候,我觉得你也只能這么想。”
“我寻思寻思,那些钱我再干一辈子都挣不来,我那兄弟也是個让人放心的,于是我就想,干脆参军,拿了钱让我的兄弟给我們老娘送终,剩下的那点沒准還够他讨個老婆,续上香火,反正烂命一條呗,在哪块死不是死啊。”
“呃……For什么?”
“少尉,你见過那個【雄狮】么?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啊?我听人說他能有十米高,比一辆坦克都壮实,還会飞,看谁不顺眼就拍飞他的脑袋。”
“沒那么夸张,但是五六米的话,我觉得是有了,我当时离得挺远,看不仔细,但他的确特别高,也特别壮实,乍一看還真像一辆坦克,会不会飞我倒是不知道,我也沒有看见他有翅膀。”
提格雷啐了一口,然后继续看着信,那封信不长,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呃,凡人辅助军?我們不就是么?”
“沒补给,也沒援军,我今天路過指挥部的时候,听那群骑摩托的通讯兵說,咱们军团的求援报告又被否了,只给一点点物资和弹药,那群后方的王八犊子,真是要我們都冻死饿死才乐意。”
“吓人?”
拉托比斯倒是在意另一点。
“雄狮……?”
他们說這是肉食罐头,混合上了一些对人体有益的植物茎块与人造物质,但他既不确定,也不知道,更不在乎。
提格雷从怀裡掏出了两团脏兮兮的、满是油污的包裹,扔给了拉托比斯一個,然后他擦了擦手,看了看手指间的脏污,又狠命的搓了搓,才从内兜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封信件,随后便也不管拉托比斯如何,陶醉般地看了起来。
“抓我的那個军官看我啥都沒有,倒是给了我几個子儿,但是刚上船……就花了。”
“然后有一天,老爷突然带着好几個少爷和一大帮子军队出征了,一去就是好几個月都沒回来,也沒传回来信,剩下的那些少爷都开始争家产了,突然就来了一大帮子士兵,把少爷们通通抓走了,說什么老爷违逆帝皇,我們這些人都有罪,十辈子都要赔罪什么的,然后就把我也抓走了,我就這么的……来参军了。
“少尉,有件事我一直就想问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现在的温度实在是太冷了,冷到连臭味和飞虫都被消散了不少,這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
“我哪知道啊,這是那些大人物才会去想的事情,也许哪天,那個什么【雄狮】在地圖上看到了咱们這块,就能把咱们给调走了,要是到时候调到战区,你小子可别再来找我抱怨。”
而就在他揉着脑袋与鼻子的时候,一個同样脏兮兮的身影窜进了战壕,向着拉托比斯的方向疾驰而来。
“味道怎么样?這些可是我娘亲手做的腌制肉,比那些王八蛋发的狗屁军粮强多了。”
這是肉!
不是军务部那些王八蛋分发的乱七八糟的淀粉,也不是坑道裡行走的那些连饿死鬼都不会吃的怪异畜生。
又過了几天,提格雷顶着少尉的军衔,来到了第23克拉诺斯团的战壕中,跟他一块来的還有一大堆的新兵与其他团的散兵游勇,军团很快再次齐装满员——最起码看起来是這样的,然后,他们就被一脚踹到了這個鸟不拉屎的荒漠世界上,在冷风裡被遗忘了整整两年。
拉托比斯谨慎地处理着這一切,他先是把封盖彻底的拉了下来,放到了一边,然后才小心地将自己的罐头放在了自动加热机的裡面,那就像是一個年轻的父亲第一次抱起自己的儿子,一种激动、喜悦甚至有些害怕的情绪在不由自主地满溢着。
当时的提格雷受了伤,還在搀扶着一個大腿中弹的军官,他后来才知道那是提格雷的大队长,而当时,拉托比斯只是思考了一下,他的怜悯一時間占据了上风,這让他跑了過去,帮着提格雷和那名军官成功的逃出了生天。
“這两天降温降得厉害,你小子可得小心点保暖,那些医务部的人說他们那裡都满员了,這两天有好些人都冻伤了,還有患了战壕足的,眼瞅着活不长了。”
然后,他就被提格雷摁住了肩膀,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提格雷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拉托比斯的脑袋,直接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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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托比斯认识提格雷快两年了。
“于是,我就過来参军了,仔细算算,也有快十年了。”
“啊……這样啊……那么少尉,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真的是那個什么……为了帝皇?”
“那些从泰拉還有那些大地方来的军队才是凡人辅助军,你沒看他们的装备和枪能甩我們十條街么?我告诉你啊,那些泰拉来的家伙一個個鼻孔子朝天,尤其是那些個什么……记叙者,他们才不承认咱们這样的家伙是凡人辅助军呢,他们只认那些泰拉和大地方的阔佬。”
拉托比斯本能地挺了挺腰杆,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尊重他:和自己這個白捡的中士不同,提格雷可是实打实的靠军功升的少尉,甚至一度是大队长的卫兵。
拉托比斯中士点了点头,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你呢,小子,你是怎么来的?”
這样的好事让拉托比斯幻想了好几天,直到他听說那名军官跟着许多伤员上了一艘开往后方的船,然后那艘船還沒来得及升空,便被异形的突袭炸成了碎片。
“别听那群人乱放屁……【雄狮】么,我倒是真的见過一次,那個时候我的大队长還沒死,他有一次立了功,跟着一群人一起去觐见【雄狮】,我也跟着去了。”
他狼吞虎咽着,只感觉瞳孔裡散发着喜悦的温热。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那广播裡就开始喊着什么为了帝国,为了帝皇,然后又過了几天,上面就来人了,来厂子裡面招人去参军,他们给钱,那是真给钱!那些拿着枪的在那看着钱被发到我們手裡。”
那时候,他们的军团還不在這個该死的荒漠裡,而在一個被称为铸造世界的奇怪地方,那裡到处都是浓烟滚滚的巨大工厂和熔炉,行走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家伙。
他们在那裡打了败仗,非常惨烈的一场败仗,整個团都被打崩了,所有人都在四散逃命,被丢弃的枪械和装甲车堆成了一座座山丘,而正当拉托比斯跟着所有人一起逃命的时候,他遇见了提格雷。
“知道了……少尉,你說我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這個鬼地方啊,這裡也沒有敌人什么的,咱们守在這裡有什么意思。”
“行了行了,别整那套虚的,来,给你小子一点好东西。”
“沒给你钱?”
提格雷掏出一個小酒壶,喝了一口,然后扔给了拉托比斯,嘴裡念念叨叨着關於后勤部的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不過這沒什么,战壕裡到处都是臭味:无论是外面那些腐烂的尸体,還是被污水浸泡的物资,太久不洗的身体,甚至是拐角裡那只饿死的,类似老鼠的灰毛畜生,還有昨天晚上值班员偷偷撒的尿,它们全都在发臭,臭味是战壕裡的主题。
“Fortheemperor,为了帝皇,就是给咱们发工资的那個最大的老大,你得学着点這句话,那些军官们最爱听這個了,他们也最爱喊這個了,還有那些個牛逼拉瞎的凡人辅助军,他们打仗的时候就喊這個。”
“少尉……那你說一個這样的人,他的亲戚朋友……亲戚倒是有,他能有朋友?”
提格雷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拉托比斯的肩膀,然后把酒壶拿走,又是狠狠地喝了几口,两個人就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干了酒壶,他们抬头望去,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散发着种种难言的恶臭。
“想屁呢你!”
“真要說的话……应该是特别的吓人吧。”
“谁知道呢,那样的怪物……沒准就有怪物想和他做朋友呢?”
“是的,吓人,非常吓人,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我還有我的大队长,当时【雄狮】一从门裡出来,看了我們一眼,我們就直接跪下了,我直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那個场景,他那個人,太可怕了,我甚至都不敢去看他,他在那一站着……怎么說呢,就是身上的那种气场,就让人想跪下,不敢直视他,就像個皇帝一样。”
不過对于拉托比斯来說,這并不算是一件坏事,那军官在略微恢复了之后,便当即把拉托比斯从二等兵晋升为了中士,還說要把他带在身边。
“我本来就是在我老家那块過日子,上面有個老娘,下面有個兄弟,沒有老婆也沒孩子,不過我和我兄弟一块上工供养老娘也沒什么問題,直到我兄弟在一次上工的时候腿卷进了机器裡。”
应该可以吃。
中士下意识的一把抓過枪支,另一只手顾不得滚烫的温度,把自热器和自己的午饭揣进了怀裡,然后,他看清楚了来人究竟是谁,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勾着拉环,打开了它,铁罐的裡面填满了一种肉色的混合物,隐约還能见到如同石子一样的黑褐色固体,說实在的,這样的组合看起来让人有些恶心。
提格雷一听,干脆摸了摸下巴,也不找烟抽了,只是笑了起来。
伴随着轻微的吱呀作响的声音,自热器开始了工作,很快,香气与热量不断地传播开来,拉托比斯贪婪的享受着這难得的一丝暖意,他不禁闻了闻,然后便猛的干呕了起来:劣质的涂漆一经烘烤,散发出来的刺鼻恶臭甚至盖過了食物的香味。
来人有着黝黑的脸庞,他一笑,便露出了满口的黄色烂牙,這家伙的脚步飞快,几乎是一路滑到了拉托比斯中士的身边,顺势就坐了下来。
反正对于我来說,這种写法难度還是挺大的,卢瑟的郁郁不得志,暗天使老兵的谜语人与愤慨,還有底层士兵的粗鲁与混日子心态,都是完全不同的角度与视角,而且我還要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推动剧情,的确是蛮难的。
冉丹卷比我想象的要难写,现在就连把摩根送到狮王身边都需要多個视角不断地剧情交替和作用,更不用說接触到狮王之后的事情了。
不過如果這卷能写好,這本书只要不暴雷,就可以說是写开了。
对了,還有摩根的军团,我初步设定第二军团的配色是银白主色加金色装饰(灰骑士,乐),风格有些类似于死亡守望和暗黑天使的融合,也是一個多功能的军团,主要倾向于探索、挖坟与寻找秘密,名字嘛,沒想好,暂定是【獠牙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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