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大明的保守派也是抽象
与此同时,朝鲜這边的消息,也被飞速的送往了京城。
“干的還不错。”
先看完了杨嗣昌禀报,說他已经申斥過朝鲜君臣的奏章,再看看杨嗣昌对于济州岛情况具体汇报的信件,說他已经将李浑从济州岛上给捞出来了的,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就這么丢在济州岛上,也不用往回来带了,带回来反倒是不好弄。
想着自己对朝鲜半岛的一些构思,朱由校提起笔开始给杨嗣昌写起了回信。
足足写了小半個时辰,对于如何拆解朝鲜,如何让朝鲜内斗,以及如何从朝鲜半岛上捞到东西,都有涉及。
半岛這地方,汉四郡自汉武帝纳入华夏领土,又在南北朝时丢失,到现在已经一千两百余年,更是经历了高句丽、新罗、高丽、朝鲜四家先后登台,其就算是有着所谓‘小中华’的称呼,但对于如今的大明,說到底也是蛮夷。
所以,想要重新将半岛纳入大明的版图,就需要彻底的清理一番,不然日后铁定又会分裂出去。
所以,即便现在大明不顾代价,轻松的就能攻灭朝鲜,他也沒起過心思,只是设了個东海水师总管,让去搞阴谋。
半岛上粗略给估计上個两万人,也要让在内斗中死上他個一把万,通過各种方式都给清理的差不多了,朝廷才能正式下场。
“将這信传给刘洋,让他带给杨嗣昌,不要留下什么备份,阅后即焚。”
“奴婢遵旨。”
闻言,站在皇帝身后的魏忠贤连忙答应一声,接過信件后往外面走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刘时敏眼皮子不由的跳了一下。
皇帝這么做的原因他是知道。
即便所有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皇帝是厚着脸皮要吞并朝鲜,也不能留下任何纸质材料。
這是朝鲜自己内乱了,大明只是有难以管理的“不法”商人在搞走私,這样日后的史书好写一些。
“骆思恭說的那個颜思齐,他联系上沒有。”
将杨嗣昌的私信折起来,夹进一本空的奏章中,朱由校看向刘时敏问道。
“锦衣卫派去联络的人走到是陆路到泉州,奴婢琢磨,锦衣卫的人材刚到泉州。”
闻言,刘时敏摇头道。
“再加上出海也要看时日,奴婢觉得等有信传回来,怕不是得到明年了。”
“我大明的海运,還是差了些火候啊。”
听到刘时敏的话,朱由校心中微微一叹。
要是有后世的电报之类的东西多好,对下面的联络就不必像现在這般慢了。
放下对颜思齐這個人的好奇,朱由校又开口问道。
“李之藻回来了沒有,他這次出去测的如何?”
“回皇爷的话,回来了。”
点了点头,刘时敏禀报道。
“奴婢听說,李之藻這次回来之后,工部和礼部那边就起了争论。”
“哦?怎么回事?”
闻言,朱由校好奇的开口问道。
李之藻,還让礼部和工部起争端,他的能耐這么大的?
“奴婢听說,是因为邢正卿从海上带回来的那些测量数据,和礼部所存的舆图有很大的不符,与以往的古籍记录也多有不同,所以就有人怀疑。”
“工部那边是觉得李监正测的是对的,礼部的人觉得他们是以奇技淫巧祸乱人心,吵了起来。”
“徐光启和孙如游呢?两個尚书就放任他们這么吵?”
听到刘时敏打探到的消息,朱由校的眉头不由的一皱。
他怎么觉得,大明官员们特有的一下犯上的毛病,在被他狠狠的杀了一波后,有故态重萌的趋势。
“徐尚书忙着弄那個新修的那木球,沒那個精力和他们吵。”
“而礼部的孙尚书,入秋之后就病倒,已经告假了,這些日子礼部的事务都是侍郎魏广微在处理。”
看着皇帝,刘时敏小心的道。
看着刘时敏那小心翼翼的表情,朱由校心中不由的咯噔一声。
“孙如游的病,很重?”
孙如游這人处理实务的能力不怎么样,魄力也沒多少,但在洗地上還是很顺应他的心意。
“是。”
小心的点了点头,刘时敏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孙如游那边,太医给诊断的结果是能扛過這個秋冬,明年就還有活头,若是抗不過去,今年冬天恐怕人就要沒了。
“。。。”
沉默了许久之后,朱由校叹了口气。
“让毕辅行文,令孙如游好生休养,礼部的事情,就让魏广微担着。”
“朕要的学纲,礼部那边编出来沒有?”
“這個。”
听到皇帝的话,刘时敏先是一愣,但随即摇了摇头。
“孙尚书一直都沒有過上奏,但奴婢听闻已经有了初稿,要奴婢去替皇爷寻来嗎?”
“不用了,让孙如游好生养病。”
闻言,朱由校摇了摇头。
考纲這個东西,看似只是教学资料,牵扯到学术問題,但其背后却是政治目的。
当年王安石编写的《三经新义》,在现在拿出来用水土不服,而想要改变,也根本就不是礼部能编写出来的,得让毕自严去做。
“让他们慢慢编写,這种事情,朕是在与天下不知多少人为敌,记不得。”
向后仰在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敲着,朱由校摇了摇头。
开歷史倒车,想要将王安石的唯物主义给搬出来,這在朱熹理学那唯心主义已经传播了数百年的华夏是非常困难的。
尤其是大明的科举,是用朱熹批注的四书五经的情况下,一开始就很困难。
当年的王阳明,也是在這种环境下,扭扭捏捏的表示了对朱熹的批判弄出了心学,提出了格物致知,以达到对儒学进行唯物主义的补充。
然而现在的心学也已经在理学的影响下,跑到了唯心主义的路上。
“礼部和工部起了的争论的事情,你盯着些,若是有了關於争论的奏章上来,你就压着,让那些人继续争论,不要多說什么。”
思索良久之后,朱由校对刘时敏道。
“等奏章多牵扯的人多了,将文采好的给朕挑几本過来,朕要看。”
“奴婢明白。”
闻言,刘时敏连忙点头应下。
出了屋子,走在旧衙门的后花园之中,看着显的有些萧索的花园,朱由校心中微叹。
真好奇,有了怀表,有了经纬度测量法,待有了成果之后,能给陷入唯心主义的儒家学问,带来怎样的震撼。
如果让李之藻知道此刻皇帝還在打着隔岸观火的想法,恐怕血都会吐出来,因为這京城之中,已经酝酿了一股暗潮。
一股以攻击李之藻,攻击钦天监为起点,连带着攻击工部,最终目标是毕自严主政的内阁的暗潮。
這股暗潮的主要论点,就是钦天监不恭顺。
不恭顺的点就在于,這零度经线,也就是本初子午线从紫禁城的中心线過,那么這零度纬线为什么不能从紫禁城的中心线過。
你要问那一條线,那自然是乾清宫门前的那條大道了。
钦天监方才在诸部衙门中,公布了自己根据经纬度测量法制作出的新的地圖,這种论调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京城之中,而后迅速扩散。
钦天监不恭顺,支持他们的人都不恭顺的论调,自然也就形成了。
作为一個非权力衙门,面对着游荡在朝堂上說他们不恭顺的声音,李之藻等人的压力可想而知是有多大。
“徐尚书,您就不說些什么?”
从海上回来,被晒黑了不止一度的李之藻,看着眼前注意力依旧放在大木球上的徐光启,忧心忡忡的开口问道。
“說什么?”
又根据最新的测量结果,在地圖上标出了一座城池的地点,徐光启摇了摇头道。
“這种事情,我們又不是沒经历過。”
“昔年历法之争,就是在钦天监裡,我們這些搞西学的和钦天监的那些人争论了不止一日。”
“怎么你现在又替那些人說起话了?”
“徐尚书此言何意?”
听到徐光启這话,李之藻声音陡然提高,双目中满是惊讶。
“你不适合当官,适合避世研究学问。”
叹了口气,徐光启放下手中的托盘,终于是转過身来。
“不要理会他们,用心做你的事情,陛下在看着你呢。”
說着,徐光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向外面走去。
“为他们說话。。。”
看着徐光启的背影,李之藻口中喃喃自语,对方话语中的意思,让李之藻有些难以接受。
如今,說钦天监不恭顺的人裡面,有钦天监的自己人?!
“李之藻還是嫩了些。”
手中拿着一份最新制作出来的大明舆图,放在毕自严的书桌上后,徐光启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官场上的常态,要是人人都跟在你的身后,那才是见了鬼哩。”
“還不是你们說什么脚下的大地是個圆球弄出来的。”
合上手中的奏章,毕自严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相信?”
看着毕自严,徐光启挑眉问道。
“相信,但也不相信。”
闻言,毕自严开口到。
“你们算出来的那些东西,我都自己算過,数字都能对的上。”
“而那些人反驳,却也是空口白牙。”
“甚至于,劳什子天人感应的话都說出来了。”
“你這让我怎么支持他们。”
說着,毕自严无辜的看向了徐光启。
“。。。哈哈哈。”
闻言,徐光启看着毕自严的表情先是一愣,但随即两人同时笑出了声音。
是啊,有的人反对,但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就干脆耍起了无赖,将早就被人念叨烂了的天人感应给拉了出来。
更有甚者,居然将問題的解决方式渴求到了皇帝身上,希望能从“恭顺”上下手,让他们是去皇帝的信任。
然而,那些人不知道,他们這些时不时就能和皇帝见上一面的两人,对于皇帝是個什么性子能不知道嗎?
天人感应?
别的不說,就是皇长子出生后,在万历皇帝灵位前請名,皇帝做了什么。
那可是個在自己爷爷灵位前摇签筒,但对摇出来的字不满意,摇一個扔一個,一直到扔了一地木签子后,最终才选出了让自己喜歡的字的主儿。
那是個信什么天人感应的?
至于說不恭顺就更扯淡了。
那套经纬度系统,就是皇帝一步一步引导着他们弄出来的,现在這些人居然在這個上攻击他们。
不過,這也說明了,有的人,在面对自己所不了解的东西,第一反应不是去学习,而是想法设法的去阻止,去诋毁。
尤其是以某些上了年纪,自觉满腹经纶的人。
若是其中再参杂上利益的因素,那其来的就会更快。
总算是笑够了,毕自严伸手拿起徐光启放下的舆图,摊开放在桌子上。
先是看了看上面新颖的图例标注,又看了看比過去更为清晰的字体,手指在河北、山东、中都、江苏四道主要城市位置上划過,最终在沿海地区停下,毕自严笑着对徐光启道。
“我觉得,這問題啊,主要還是出在了李之藻這次南下,你们根据测量后得到的這些东西身上。”
“有了這东西,再加上前番杨嗣昌离京前,在南苑对我們說的那些话,有的人就彻底的坐不住了。”
“食古不化之徒,于国于民都不利。”
闻言,徐光启摇了摇头,明显对于那些反对声音不是很在意。
“我当年跟在恩师身边学习良久,也见识到了很多的东西,就在那时候,我才明白,赵宋宰相王安石,为什么要托古改制。”
“所以,你就来了個托西改制?”
听到徐光启的自白,毕自严笑着问道。
对方的履历,毕自严早就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自然知道对方是万历十七年,状元焦竑的高徒,自己又是进士。
但這么一個传统的儒生,会去信传进来沒多长時間(远少于佛道,回回教都多的多)的东西,就让人很难想的明白。
假借某個东西想要实现某個目的。
這么一說,很多事情自然也就能解释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