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师父
宋婉玉又晃了晃他的衣襟,生怕君肆反悔似得。
“君肆,你可要說话算数啊。”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又說。
君肆将她扶起来,確認她站好之后,便伸手打算把衣襟从她手裡拽回去,他语气裡难得带着轻快:“可惜,我沒成年,不是大丈夫。”
宋婉玉一听這话,连忙伸出另外一只手,两只手都拽住了他的衣服,生怕他要跑了一样。
“你干嘛,你不会又要跑吧。”
“你都答应了我的。”
君肆表现的太過少年老成,以至于宋婉玉都忘了他才十岁。
虽然大丈夫這個词沒有用对,但其他的话照样适用。
宋婉玉又道:“谁說话不算数谁就是小狗!”
君肆沉默。
宋婉玉看不见,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跟君肆的距离有多近。
近到他们的发丝都缠在了一起。
近的君肆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将要喷洒在她的额头,而她却无知无觉的又往前凑,他们的距离已经超過了男女之间该有的界限。
偏偏她又生的媚而不妖,若误入凡尘的仙子,让人难以生出惦念之心。
君肆盯着她這张脸,微微有些失神,忍不住的想要去描绘她长大后的样子,不用猜想也知道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到时也不知道谁能将這朵娇艳欲滴的美人花采摘回家。
不管是谁,得了如斯美人,定然会捧在手心上,给予全部的宠爱。
也不难猜想,凭借這副美貌,她若是想要得到一個人的心有多么轻易。
难怪古时候那些话本子裡魅惑众生的妖女都生的倾国倾城,人非草木,這样的姿色,怕便是真的草木也甘愿为之折腰。
古有美人,以国换之。
不過可惜了,他终究不会成为那用江山换美人的君王。
生的再漂亮,于他而言也和那琉璃双耳瓶一样,只要扰乱他的心思,他便是再喜歡也能狠下心来摔碎。
不为万物动容。
這便是他学的第一條为君之道。
长久的安静让宋婉玉觉得有些奇怪,扯着他衣襟的手下意识收紧。
两人的距离又悄无声息的近了许多。
“你怎么不說话?”
“君肆?”
君肆微微抬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才轻呼出一口气,然后道:“松开我,我不会走。”
宋婉玉選擇再一次相信君肆,松开了手。
君肆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控制在恰到好处的范围内。
即使如此,那一抹清幽的香味還是依旧缠绕在他的鼻息之间,君肆竟然生出了一丝不愿远离之心。
缘休說,宋婉玉对他的影响力异于常人,這是命数,他躲不掉也躲不开。
所以才想要反其道而行之,既然躲不开避不掉,那就把她留在身边。
這样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缘休說,你的五感会经常出现类似的情况,你必须要留在山上好好调理身体,不可被俗事過多影响心情,最好是能做到四大皆空,這样你的症状才能好转。”
宋婉玉听了這话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四大皆空?”
“可是正常人谁能做到四大皆空啊?”
“大师這话岂不是在說,我以后要一直当瞎子了?”
实际上是君肆故意将缘休的话說的严重了些,缘休的本意是让宋婉玉不要动了下山的念头,一直留在山上静养,待到及笄之后便能下山。
君肆跟宋婉玉說的這话,存了些许私心。
他早就說過自己不愿意被命运左右,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目空一切,但他不信宋婉玉能。
她是一個情感丰富的小姑娘,沒有经历過什么糟烂的事端,恐怕這么多年来唯一遇到的恶人,也不過是那相府千金。
她的性格至纯至善,本心纯净,最容易被俗世影响,也最容易被污染。
既然他已经答应了缘休暂时会教导她,就不想让她的情绪太容易被起伏。
“還记得一月前你我做的约定嗎?”
她怎么能不记得。
可是他现在提起来又有什么用。
宋婉玉的表情苦巴巴的,她唉声叹气:“我都看不见了,你又能教我什么呢?看来我這個徒弟跟你這個小师父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就算是缘,也是孽缘。”君肆毫不留情。
宋婉玉效仿他之前的语气,冷哼一声:“哼,我头一次觉得你說得对。”
她不懂這话裡的深意,只觉得君肆是在嘲讽自己。
而君肆目光深邃,极其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她上一刻刚义愤填膺的为自己出气,下一刻又转变笑容,十分殷切的寻找着他的位置,道:“那缘休大师還說了什么?有沒有提到我爹爹啊?”
“并未。”
宋婉玉脸上的表情立刻垮了下去,神情裡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君肆很少在一個人的脸上看到這么丰富的表情,這么多年在书裡学到的所有词汇拿出来好像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她,想了半天也只找出了一個‘古灵精怪’颇为合适。
她這天真烂漫情感丰富的样子,一看就是自幼泡在蜜罐子裡被爱意包围着长大的大户千金,不需要为任何事发愁。
君肆眼神裡的寒意融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下意识流露的羡慕。
“反正我现在一时半会也无法下山了,之前与你的约定不如现在就兑现吧。”
“只要你不嫌弃有我這么一個瞎子徒弟就行了。”
“谁要收你为徒。”君肆开口,又道:“還有,你不止是瞎子,你昨日是哑巴,明日還有可能是聋子,再到后日……”
宋婉玉连忙捂住耳朵摇头:“不听不听!有你這么做师父的嗎?你這样,小心我不跟你学了。”
她這般样子,像极了他曾经收集的鹿仙游林图裡的小鹿仙子,活泼俏皮,仿佛沒有任何烦恼能让她担忧一样。
也是,她本来就该是這样的。
君肆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整個人周身的气场都柔和了起来,他低眉浅笑。
這一刻,才让人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老气横秋的气场消散,露出了少年本来的样子,仿佛此时此刻,他只是一個俊逸潇洒的稚气少年。
天衢看着這样的主子,不自觉的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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