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番外五
他們本來以爲，之前那些路上的行人就夠熱鬧了，但到了這裏,人羣更是熙熙攘攘,這纔是城外而已。
當馬車行駛上一條筆直又平整的青色大路時，車內的僅剩的一點顛簸也幾乎要感覺不到了,行進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錢立輝等人看到了男人說的自行車，確實有一些人騎着那個自行車在路上跑的飛快，看的衆人驚歎不已。
當然，最令人驚歎的還是路面，“這路是怎麼做的？”劉三少爺好奇極了，其他幾個人也恨不得跳下去看看是怎麼回事，這也太平整了。
彷彿是聽到了他的心聲,車隊停了下來,錢立輝探出頭去,見是晉江府當地前來迎接的官員，打頭的正是好多年沒見過的晉江郡主。
年若的變化很大，倒不是說容貌上，而是氣質,當年在京城的時候，雖然也很恣意,但大環境所致,還是會被束縛。
但晉江府是她一手打造出來的,幾乎是從無到有，所以她身上有一種上位者常年發號施令累積起來的威勢，便是左相站在她面前，也有分庭抗禮之勢。
因爲是迎接官員，所以她穿着官服，她的官服和男人們的料子之類的都一樣，不過添了女性的特質，收了腰，袍子加長，站在男人中間一點都不違和。
她的身後跟着幾位官員，有男有女，至少錢立輝和劉三少爺都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和妹妹，她們的氣質和年若類似，讓兩位兄弟有點不敢認了。
衆人簡單的見過禮，有相熟的人寒暄幾句。
年若見到寧穆茵非常開心，看到太子殿下更是驚喜，“太子殿下也來了！”
小太子對這位姑母並不陌生，隔幾年回京述職的時候，總是能見到。
“旭大哥和晗哥哥呢？”小太子問道。
“你旭大哥跟着他爹去軍營了，晗哥哥在書院讀書呢。”年若道，“他們知道你今天要來，晚上會來找你玩的。”
小太子臉上露出一個非常明顯的笑意來。
寧穆茵看着周圍嘆道，“你真是做的風生水起啊！”
羲和長公主拉着女兒的手，也對年若道，“慧敏跟着你算是跟對了！”
氣質這東西很玄乎，但卻能清晰的體現一個人的狀態，慧敏郡主幹練又有主見的模樣，讓羲和長公主覺得很棒。
這邊左相也看着錢薇，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對這個孫女的認可。
簡單的寒暄過後，年若叫人拉來了兩輛車。
這兩輛車樣子有些奇怪，車廂只有半截高，裏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不過也沒其他東西，都是座位，粗粗一看，能容三十人左右的樣子，然後就有一個頂棚，看起來能遮陽。
衆人依次上車，才發現這車的妙處，周圍的景色一覽無餘，一行人分別上了兩輛，年若這邊迎接的官員也分成兩撥，方便爲大家解答疑惑。
馬車跑起來之後，幾乎感覺不到什麼顛簸，京城的來客們不約而同的問起馬路的事情。
“是邵將軍發現了一個瀝青坑。”年若笑道，“混合了碎石變可以鋪出這樣的馬路。”
“若是全國能鋪出這樣的路，大家的行程怕是能提高一倍。”工部尚書非常興奮。
“這樣的路造價幾何？”戶部尚書直指核心問題。
年若笑道，“很高，瀝青有毒，而且很危險，所以這種路的造價比一般的官道要高許多。不然我可沒藏着製造方法，爲什麼只有晉江府有？”
衆人不說話了，也就是說，想要有這種路的前提，是要先進行改革，這一切都要建在有錢的前提之下。
即便晉江府氣候不比其他地方，但九月末的天氣也很宜人，衆人坐在平穩的觀光馬車上，看着不同於其他地方的生機勃勃，間或能看到各種他們從未見過的東西。
年若一一給他們解釋了，然後笑道，“其實別看一個小小的發明，能給人帶來不少的便利，就比如那個三輪車，是由自行車演變而來，對於百姓們生活的影響非常大，每年糧食搶收的時候，有三輪車的人家要比一般的人家快一半的時間，平日裏拉貨也非常便宜。”
“郡主是怎麼找到這些匠人的？”
不愧工部尚書，問題一針見血。
年若笑道，“民間有很多聰敏的人，也許他們沒有讀過書，但他們生活的智慧比我們多。”
“百姓們富裕之後，我便鼓勵大家創造，”年若笑的狡黠，“那麼多人想來晉江府落戶，這些就是他們的籌碼，不管是什麼人，只要能發明出對大家有用的、喜歡的東西，我便允許他們成爲晉江府的人。”在解決溫飽之後，人們開始追求更高一層次的東西，她給了他們目標，他們自然就會花心思去鑽研。
“所以，這些大部分靠的是百姓們的智慧。”
衆人不由沉默，捫心自問，他們可從來沒把百姓們放在心上，除了能夠出產糧食，做苦力之外，他們並想不出他們有什麼其他才能，能發明新東西的，也都是受過相關教育的人，沒想到百姓們都這樣聰明。
年若的話給他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不過隨着進入晉江府城，那扇門裏的東西他們暫時無暇顧及了。
因爲這一扇大門之後的東西才讓他們真正的感到震驚，進入這裏，彷彿瞬間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平整寬敞的瀝青街道乾乾淨淨，林立的高樓上掛着各色招牌讓人目不暇接，重要的路口和特別繁華的街道，都有一個小小的“捕快屋”，想來是方便巡邏。
熙熙攘攘的百姓臉上都是蓬勃的生機和朝氣，連京城的百姓都比不上。
年若帶着他們從最繁華的街道穿過，爲他們介紹特色的店鋪、捕快屋行動機制，垃圾桶的好處，公共馬車的線路……
最後到達安頓他們的住處時，衆人還意猶未盡，不過進了院子後，他們就繼續驚歎了。
這一處院羣是年若建來專門接待貴賓的，遠離鬧區，和京城大家的宅院格局差不多，但裏面的東西卻非常具有晉江府的特色。平日也對外開放，價格賊貴，但也有不差錢的富商或世家子來享受。
年若帶着他們在進門的大堂處停下，那邊已經接到消息的管家帶着一溜精神的姑娘小夥過來。
年若道，“今天大家舟車勞頓，先讓這些侍從帶大家安頓一下，有什麼不懂的，需要的，找他們就行了。”
沒錯，這個院羣本質上是一個高級酒店，這些姑娘和小夥子們以前都有過大戶人家工作的經驗，再加上宮中出來的嬤嬤的培訓，接待任何貴賓都不會有問題。
事實上確實如此，不過這些人不僅禮儀沒問題，服務上也非常盡心。雖然他們如今沒有固定服侍的主子，但他們是爲自己工作，非常有心勁兒。
衆人此時還沒發現這些人的特別，他們都被這院子裏新奇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帶領他們的侍從在帶衆人去各自院子的路上，介紹着這個院落的新奇之處：
比如他們帶來的箱籠不需要一個一個的搬運，有專門的行李推車，一次性能運好多個，幾乎他們人到院子裏的時候，行禮就都運過來了。
比如這裏不需要通過井水打水，每個院子裏都有從後山引流下來的山泉水，只要打開一個陶製龍頭的閥門，就能直接使用。
比如淨房中的恭桶不需要總是清理，使用完後直接放水沖洗，髒水就會順着管道沖走，非常乾淨和方便。
比如京城裏都槍手的水銀鏡，這裏也非常大氣的幾乎每個房間都有一個。
比如這裏的浴桶不用憋屈的坐在裏面，可以愜意的躺進去，也不需要專門的丫鬟舀水淋浴，打開頭頂叫做蓮蓬頭的東西，自己想怎麼衝怎麼衝……
……
年若親自陪着寧穆茵去了最大的院子，小太子已經完全被水龍頭吸引，打開陶製的閥門，伸着肉呼呼的小手玩水玩的不亦樂乎。寧穆茵嘆道，“怪不得連福王爺也老往晉江府跑，這可是太方便了。”
可不是麼，古代人的享受都建立在丫鬟的伺候上，但要跟現代人比起來，發明創造帶來的便捷雖然沒那麼講究，但要論舒適和享受卻甩人工好幾條街。
福王爺自從三年前來過一次之後，基本上每年天氣最好的時候，都要來這裏住幾個月。
他倒是非常想把自己在京城的院子都改造一番，但這些東西都是成體系的，在晉江城建造的時候就做好的給排水系統，單獨給一個院子做不僅麻煩，而且價格非常高，後續的問題還會很多，所以福王只能親自跑到這邊來享受了。
接下來的幾天，這些從京城來的人們反而化身土包子，見識過百姓們的生活之後，年若又帶他們去見了女子書院，書院建造的主力是青州李氏，照搬了陶然書院那一套。
陶然書院在京城夭折之後，卻在晉江府這個成功改革的地方煥發出蓬勃的生機，甚至還培養出了一個女狀元。
因爲有晉江郡主做榜樣，這些女子們知道機會的來之不易，所以她們更努力，基本上從書院出去的一半的姑娘們，都獲得了秀才以上的成績。
女學生、女秀才、女舉人、女商人……沒有任何束縛，女人們可以跟男人一樣做她們喜歡的任何事情。
那些他們之前聽說，但無法想象的情景展現在面前，新奇又令人震驚。
社會的秩序並沒有因爲女人的加入而打亂，相反，因爲有了競爭男人們有了緊迫感，更加上進；因爲女人更細膩，很多令男人們頭疼的細緻工作都得到了很好的解決；因爲女人們知道的更多，男人們體會到了靈魂伴侶的美妙，生活都變得和諧了許多……
當然，不能否認也有壞的方面，但好的方面卻也非常明顯，不是麼？
一個月的考察時間轉眼而過，衆人住在這裏真是舒服的一點都不想離開了，各種便捷的小發明就不說了，幾個年輕人還去體會了一下公共馬車，雖然不如自家的馬車舒服，但是架不住有趣啊；羲和長公主和寧穆茵並幾個女眷每天都要在晉江府叫做商場的超級大樓中逛一次，衣服美食就不說了，什麼美容店啦、內衣店啦，還有代替月事帶的好東西等等，感覺總能發現一些奇妙的東西，這麼長時間都沒覺得膩歪。
羲和長公主決定，她回去收拾收拾，以後要投奔女兒女婿來了。
年若來晉江府的第三年，慧敏郡主還沒有定下親事，便不想再耽擱，直接投奔年若來了，然後在這邊讀了一年書，順利的考上了專考，也在書院裏認識了她的夫婿，如今孩子也已經四歲了。
左相揪住想要趁着最後的時間出去浪的孫子，找到了大孫女，請她指導這麼些年的改革經驗，看着胸有成竹，侃侃而談的大孫女，左相無比清晰的意識到，自己老了。
臨走之前，他欣慰的看着錢薇笑道，“薇姐兒成了我們老錢家最出息的子弟了。”
錢薇鼻頭微酸，笑道，“也是因爲祖父對我的支持啊！”那時明明和皇上政見不同，但因爲看到了她的變化，想讓她變得更好而選擇了支持她。
另一個院子裏，戶部尚書也看着自己的小女兒，此時的她已經沒了之前幹練的模樣，和普通的後宅婦人一樣，帶着自己的夫婿，抱着可愛的女兒陪着父親和兄長，順便回答父兄一些關於改革的問題。
劉三公子嘆道，“就應該讓母親親自來看看，你過的可比我們舒坦多了，哪裏還用得着擔心。”
劉勉之伸手抱過自己的小外孫女，他如今老了，脾氣比以前軟和了不少，也笑着對小女兒和她的夫婿道，“看到你們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當初我鬆口讓你過來，可讓你娘唸叨了多少年了。”
劉香含像當年一樣，抱着自己父親的胳膊道，“辛苦爹爹了，如果不出意外，我明年就能升官啦，到時候回京述職，會讓母親徹底放心的。”
“升官升的可真快啊！”劉三公子羨慕的道，“我這纔出仕呢，你就已經升了幾次官了，母親到底怎麼想的？明明家裏你最厲害！”
小太子殿下也難得任性的一手拽着旭哥兒，一手拽着晗哥兒防止被人抱走，跺着腳母親撒嬌，“母后，我自己留在晉江府吧，等下次姑母回京述職的時候，我再跟着回去，我會跟着旭大哥習武，跟着晗哥哥讀書，一定沒問題的……”
還把自己的學習和生活都安排的僅僅有條了，寧穆茵哭笑不得。
不論如何依依不捨，還是到了要啓程的時候。出了晉江府，離開了平整的瀝青馬路，左相面無表情的感受着屁股下如今變得讓人難以忍耐的顛簸，開口道，“好好準備，回去立刻着手改革事宜！”
衆人異口同聲的道，“是！”
左相想了想，“先從京城開始！”
“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衆人的聲音更大，更有幹勁了。
錢立輝想着當初來時期盼着能沾了晉江的光，能夠快速改革的中年男人，默默的同情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拋之腦後，他纔不是竊喜呢，他這是緊跟着朝廷的步伐！
長安九年末，後黎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改革計劃，歷史由此開始進入前所未有的繁盛時代，這個由文武帝開啓，由晉江郡主和邵大將軍活躍的時代，經濟繁榮、思想活躍、羣星閃爍，成爲歷史上最重要的里程碑，史稱長安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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