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五色新丝缠角粽 作者:未知 洛城,端午时节。 洛水边聚满了人,挤挤攘攘就好像一团攒动的蚂蚁,甚至不时有人被挤落水中,于是便响起一连串的哄笑。 有人将缠好的角粽扔进河水中,以便喂养河中的鱼虾,以免它们啃噬忠臣义士的尸体。 当然——屈原并不是在這條河水中死去的,但是人们并不管這些。 就好像那些在河水中装饰华丽左右竞速的龙舟一样,号子声和呐喊声响成一片,還有人打赌究竟是哪條龙舟可以最先抵达终点,获得丰厚的赏格。 端午便是五月初五,初夏已至,但是洛城尚且不至于太過炎热。 只是洛水边這么热闹,薛铃却并沒有在河边。 她正跟着方别,假装在一個粽子摊上吃粽子。 缠着粽叶的糯米剥开之后透着一股好闻的清香,洛城地处北方,薛铃更是地地道道的燕京人,也是被北方人中的北方人,所以說方别和薛铃并不会因为粽子的甜咸而大动肝火,室内操戈。 薛铃吃到了一個蜜枣,甜丝丝的,虽然說少女已经過了吃甜食的年纪,但是能够吃到甜的,還是很开心的。 以前在燕京的时候,每次端午吃粽子,都会拿蜂蜜来配,甜甜的蜂蜜混合了粽子的清香,真的非常好吃。 只是现在,只能够吃一点這些包着蜜枣的甜粽了。 正這样想着的时候,方别给薛铃递過来一個小碟子,薛铃一看,碟子裡面竟然是细白绵软的白砂糖,她吃了一惊:“你从哪裡弄的。” 方别笑了笑:“你不用管。” 薛铃抿了抿嘴唇,用筷子夹起盘子裡的粽子,蘸了蘸小碟裡的白砂糖,然后将粽子放入口中。 白砂糖的甜味比蜂蜜更甜,并且也更加绵软好入口,少女吃到甜食感觉心都要化了,尤其是這样珍贵的白砂糖。 “我听說這些白砂糖只有最南方那些盛产甘蔗的地方才有的生产,只作为贡品供应皇上。”薛铃看着方别,好奇說道,对面的男孩正坐在她面前,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沒有点粽子来吃。 薛铃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方别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谨慎与慎重,比如說他吃喝东西必须要用自己的容器,出门自带干粮,不碰外面的东西,比如现在薛铃在街边吃粽子,方别就依旧坐在凳子上,就好像一個陪着小情人出来吃饭逛街的少年。 哪怕他一直都在观察着街上的动静,毕竟方别說了,空悟高僧今天可能经過洛城,這是一位一品的当世高手,需要尽量谨慎的对待。 “不要管,好吃就对了。”方别淡淡說道。 白砂糖的制法并不困难,更何况方别又不是大量制糖,只需要利用自己手头的设备制作几斤来吃,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况且這個时代,在南方已经有了黄泥水淋糖法,虽然還沒有彻底普及,但是已经作为贡品呈送的给京师,如果产量再大一点——估计也大不了多少,小农经济的生产力终究有限,质量也不高。 终究是這個时代已经有的东西。 所以并沒有什么奇怪的。 薛铃点了点头,然后再吃了一口问道:“会不会高僧去看龙舟去了?” 其实薛铃自己還是很想去看看龙舟的,毕竟她之前从来沒有看過类似的热闹活动,不過方别已经笃定空悟高僧会从這條街经過,所以說薛铃就只能跟了過了。 对此薛铃真的很想說,究竟是我是蜂翅還是你是蜂翅。 這個少年最近很是习惯把蜂针蜂翅一把抓让薛铃很是不满,尽管她自己心裡明白,暂时的自己還不是能够配上方别的蜂翅。 但是——但是這主要是因为方别的级别真的有点高好不好。 方别静静摇了摇头:“你看我都不看龙舟,你感觉高僧会去看龙舟嗎?” 薛铃瞬间被噎得說不出话来,半天只能說出一句;“你肯定沒有童年。” 方别看起来就是一副沒有童年的样子,待人接物永远是那种温润平和宠辱不惊的样子,但是真动起手来却雷厉风行,就好像当初方别在那间小小的耳房用短刀抵住自己的时候,薛铃完全不怀疑方别会随时把自己的喉咙割破。 而与方别接触更多,她就越坚定当时的看法。 毕竟宁怀远强不强?红狐强不强? 在方别面前,真的就是像玩偶一样任他摆布,說什么时候让你死,你就真的什么时候死。 并且到最后都不知道方别究竟是什么实力。 但是方别究竟是什么实力呢? 薛铃真的搞不懂。 “你還有资格嘲笑我沒有童年?”方别笑了笑,刚想反驳两句,让她了解自己童年的博大精深,以及關於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是多么痛的领悟,正在這個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悠扬的佛号。 “阿弥陀佛。” “来了。”方别轻声說道,然后将五個铜板压在了桌上,叫起来薛铃,向着佛号宣来的地方走去。 两個人穿過端午节有些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一個高大的白须和尚正披着一件有些破烂的土黄色袈裟,头上九個戒疤,手裡拿着一條黄铜的锡杖,正对着一個女子单手合十道歉。 他身后是一個白生生的小和尚,穿着白麻布的僧衣,虽然有些破旧但是却洗地很干净,看起来不過十岁左右,背上背着一個竹编的篾笼,裡面是一些衣物行礼之类的东西。 這对僧侣一老一少,走到路上,此时却被人团团围住,只因为這個女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如果只是一個女子挡路倒沒有什么稀奇。 稀奇的是這個女子长得出奇的美,又穿得出奇的少。 她生得深鼻高目,五官立体而精致,一头浅栗色的略带卷曲的柔顺长发,肌肤是接近于蜜色的诱人肤色,此时正看着面前对着自己宣佛号的僧人,静静开口說道。 “大和尚,你家小和尚多看了我一眼,六根不净,是不是应该把眼睛剜掉赔我?” 她的声音倒是正经的中原官话,咬字清晰响亮,又柔美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