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女剑未佩妥
春三月,杨柳抽枝,万物萌发,金灿灿的日光温暖洒落在身上,足以驱散一冬来的寒冷。
但是整個燕京城中,北镇抚司可能是最寒冷阴暗的地方了,因为這裡是锦衣卫的所在地。
薛铃儿穿着不太合身的飞鱼服,飞鱼服上的龙鱼在云海中翻腾着。
少女低头听着眼前公案后男人的训话,低头看不清容颜,只有满头青丝柔顺披落。
春三月,少女依然穿得有些单薄,并且衣服也不是很合身。
“去年腊月初八,蜂巢刺杀我朝户部左侍郎周海天,圣上震怒,责令我等三月内破案,今天已经是三月初二。”公案后的男人穿着斗牛服,威严堂皇:“你有什么建议嗎?”
“属下愿意带队剿杀蜂巢,請吕渊大人准许。”薛铃抬头,露出清丽坚毅的面容。
“你?”吕渊看着薛铃,笑了笑:“我整個锦衣卫這三個月来,将整個天下翻個底朝天,都最终一无所获,你一個小小薛铃,就敢夸下海口說自己带队手到擒拿?”
“是显得你薛铃神通广大?”
“還是显得我锦衣卫无能?”
這两個帽子盖下来,若是常人早已经跪下来了,但是薛铃依然站的笔直:“属下不敢。”
“跪下!”吕渊大声喝道。
薛铃轻轻咬着嘴唇,沒有跪。
“你该不会以为?”吕渊开口,声音透着丝丝的寒气:“薛平薛大人,他還会替你撑腰嗎?”
“跪下!”
薛铃双手握住,低头說道:“家父已死,但我仍是锦衣卫六品百户,得圣上赐飞鱼服,面圣方才下跪。”
她宁愿穿着飞鱼服来到這裡,就是为了维护那最后的一点尊严,但是对方却想要将她扔到地上蹂躏践踏。
“好!好!好!”吕渊连着說了三声好字。
“薛平大逆不道,竟然敢請圣上赐你一個女子飞鱼袍,锦衣卫百户,如今薛平已死,你认为這身皮還能护着你嗎?”
薛铃低着头:“請吕大人秉明圣上,夺我官职衣袍。”
吕渊笑出声来:“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我是夺不了你的官职衣袍,但是,上峰有令,你還是要听的吧。”
“锦衣卫百户薛铃听令!”
薛铃只能恭敬半跪下来,抬头望着眼前這個得意的男人。
“我等经過三個月的艰苦排查,认为蜂巢结构严密,牵连甚多,不可贸然行动,因此决定向蜂巢内部派出暗哨,裡应外合,一举击破。”
“薛铃,你身为锦衣卫百户,又是女子,一直秘而不宣,所以是暗哨的最好人选之一。”
“你可愿意担此重任?”
薛铃不可思议:“我……”
那一瞬间,少女百感交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這样一個诡异的任务。
“你可愿意?”吕渊重复了一遍。
薛铃低头。
“属下愿意。”
……
……
三月十五日,洛城城东。
依然是春天,青石的街道上已经是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时传来,薛铃早已经褪下了飞鱼袍,那东西是礼服,沒人寻常会穿,家中此时已经无人,万一被盗,那可是重罪。
原本薛铃還想把飞鱼袍存当铺,毕竟她手裡的银子也不多了,沒有想到当铺账房一看飞鱼服一角,自己就屁滚尿流地跪下来,拼命求饶,薛铃沒办法,只能說一句不好意思走错了。
她只能转身把飞鱼服再带回家中,在院子裡一個人挖坑在那株大杨树下面把飞鱼袍给装箱埋了。
那一夜她在杨树上看了一夜的星星。
想了一夜的爹娘。
燕京虽大,已无她容身之处,吕渊這個安排,是想让她在這裡名正言顺地死去,因为毕竟亡父名声在那裡,锦衣卫裡面,谁又敢对她公然加害。
這是借刀杀人之计,但是她却只能自投罗網。
少女抬起头来,看到了面前的客栈牌匾上写了“霄魂客栈”四個大字。
少女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知道的以为這是客栈,不知道的還以为這是烟花柳巷呢。
這样想着,薛铃提了提背上的包裹,走进了霄魂客栈的大门。
“小姐,您几位?”刚一进去,薛铃就听到了有温和干净的声音问她,毫无寻常店小二的烟火气,薛铃抬头一看,看到一個清秀的少年站在面前,双眼上蒙着一块黑布,正看着她问道。
這人明明是一個瞎子,却怎么知道自己是小姐呢?
薛铃决定不想這個問題。
“只有一位,看茶。”
“請问您要什么茶?”少年问道。
“明前龙井二两,信阳毛尖二两,庐山云雾二两,云南普洱二两。”薛铃清脆說道。
“我這就给您去沏。”小二回头便要去内房,竟然不问一個人如何喝的完這么多的茶叶。
“且慢。”薛铃叫住他:“我還要花雕一瓶,烧刀子一瓶,竹叶青一瓶,杏花村汾酒一瓶。”
小二看着薛铃:“敢问姑娘贵姓?”
“我姓林。”薛铃开口說道。
“茶叶和酒有点多,能不能請林小姐去后面一趟,帮忙搭把手?”小二這样說道。
话语温和平静,毫无攻击性。
薛铃就等着這句话,当即从座位上起身:“我們走吧。”
霄魂客栈虽然叫霄魂客栈,但是实则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栈罢了,只有一楼摆些桌子,卖些酒菜,二楼多是客房,客栈大厅后就是后厨以及帮工住的地方。
而现在,薛铃就被店小二一路带到了一個狭小的房间裡,薛铃可以看到房间裡有一张铺着粗麻布床单的小床,以及床边的桌子上放着纸笔。
這似乎是這個店小二的房间,不過——這個房间并沒有寻常男性房间的杂乱和浊臭,反而整洁中带着一种說不清味道的清香味。
介于薄荷和柠檬之间的味道。
不過在下一瞬间,薛铃被一柄发亮的短刀抵住了咽喉,店小二一手持刀,将薛铃压制在了墙上,同时话语依然懒洋洋地沒有半点精神。
也沒有一点意外的意思。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方别,隶属蜂巢,目前是沒有蜂翅的木蜂蜂针。”
“請问。”
“你是我的蜂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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