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继承债务的预备奴隶 作者:生吃菌子 看着面前的三人,诺裡斯喉咙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汤,手指无意识地在木桌上抠出细小划痕。 “你跑得倒是快!“菲灵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汤碗跳起半寸,“我們帮你出头,你倒好——“ “菲灵!”维拉拍住了她的肩膀,随后看向诺裡斯,“别在意,她就是有点嘴碎而已,沒有恶意。” 菲灵嘀咕道:“哪有嘴碎……” “我……知道,”诺裡斯低着头,声音细小,“谢谢……” 他猛地站起来,旧皮靴撞翻木凳:“对、对不起,我明天還得进地下城,所以现在……” 诺裡斯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门,消失在夜晚中。 “什么意思,搞得我在欺负他似的。” 菲灵不满的嘀咕着,被自己帮助的对象害怕這事,多少让她有点受挫。 维拉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好啦,他离开前說了谢谢,不是嗎?” 诺裡斯知道他们是善意的,但他真的不适应跟他们那样的人相处。 他就像阴沟裡的老鼠,只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裡才有安全感。 别人投来的目光,不论是善意還是恶意都让他害怕。 他知道自己有点問題,但之所以变成這种样子不是沒原因的。 一個随时可能因为還不起债而变成奴隶的人,有点心理問題那不是很正常么? 有人生在罗马,也有人生为牛马。 诺裡斯不幸地是后者。 感谢早死的赌鬼老爹。 让他在尚未成年的时候,就先在男爵大人灰扑扑的账本上,用歪扭的签名接過了三十二枚金币的债务。 在這裡可沒有什么人死债消的說法,死亡能带走赌鬼的呼吸,却带不走公证处记录着欠款的羊皮卷——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就這诺裡斯還得庆幸,他那赌鬼老爹本事有限,沒能弄出来什么上百金的债务。 按照法律,還不起债的人会被判为债主的奴隶,他老爹幸运地在這一步前先喝死了自己。 而对于当初才14的他,联合王国的法律還是颇有人情味地准许他到16岁之后再分期偿還。 每三月偿還2枚金币,算上利息,5年還40金币。 为了不過上充实的奴隶生活,他从14岁开始就在试着攒钱了。 然后在头一年的還款中,就把之前存的钱全搭进去了。 沒办法,勉强达到冒险者最低标准的诺裡斯,根本沒有挣這么多钱的能力。 今年17的他本该因为沒還够款而成为奴隶,不過命运似乎终于眷顾了他一点。 五层的魔物被噗叽们清扫干净了,连他這样的铜级冒险者,只要谨慎遵守好规则,也能从那挖走一筐筐魔晶。 感谢噗叽,不然他大概已经在送往群岛的奴隶船上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再下地下城去挖一筐魔晶上来。 第二天一大早,诺裡斯带着自己的背篓和镐子,就赶到了地下城。 进入时,他注意到了地下城入口上方,有一点菌丝的痕迹。 不知道来往的其他冒险者是沒发现,還是已经习惯了。 似乎现在菌丝长到哪裡都不奇怪了。 听說六层也开始长菌丝了,在那裡噗叽還跟史莱姆打得很厉害。 不過暂时都跟自己无关,自己只要老老实实挖魔晶,就能在還债的同时還存下来一点小钱。 哪怕只有几十银,对他来說也弥足珍贵了。 诺裡斯一边盘算着存钱计划,一边厚着脸皮跟在别的队伍后面下到了五层,他实力弱,不得不如此…… 矿镐在岩壁上敲出细碎的火花,如以往一样,诺裡斯用了将近两天的時間,采满了一筐魔晶矿。 临近洞口时,却发什么了点意外——有人正在接近。 “天杀的!满地都是魔晶石!“破锣嗓子震得洞顶菌丝簌簌掉落。 這让诺裡斯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另一個沙哑声音应和着:“以前沒来過這边真是亏大了,快快快,都装起来!” 当诺裡斯走上来时,看到的是两個穿着皮甲护具的身影正疯狂攫取散落的矿石。 “那個……你们這样噗叽会過来的……”诺裡斯忍不住提醒道。 噗叽跟冒险者打起来时可不会在意误不误伤到他。 “啊?” 一個冒险者瞟了他一眼,见只是個铜级,嗤笑一声,一把将他推倒。 “少装了,自己捡不想让别人捡?” 显然是将他筐裡的魔晶当成也是捡来的了。 然而诺裡斯摔倒时,脱手的矿镐在空中划出银弧,不偏不倚砸在了一個正在采矿的噗叽菇帽上。 带壳的菇帽当场裂开,噗叽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這看得诺裡斯脸都白了——死噗叽了! 他只能快速捡起自己掉地上的魔晶,率先向外面跑去。 而两名冒险者也不是完全不清楚五层情况,在短暂愣神后立马反应了過来。 “糟糕,死噗叽了!” “那就快走啊,噗叽也不是一下就能围上来的。” “明明是那小子杀的吧!”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個冒险者背着装了魔晶的包从后面追了上来,路過诺裡斯时,不知谁竟然拌了他一脚。 诺裡斯這回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背筐裡的魔晶从后面掉出来好几個,甚至砸到了他脑袋。 “自己杀的噗叽,自己承担后果吧!” 冒险者声音渐远,诺裡斯也来不及再去捡魔晶了,他可是知道杀死噗叽会有什么下场的。 得赶快逃出去! 然而远处的两名冒险者刚跑出洞窟沒两步,诺裡斯就看到四周的菌毯地裡突然跳出来七八只噗叽,飞扑而上,随后就是一连串巨响。 爆炸的威力让洞窟也震动不已,诺裡斯不得已贴着墙壁抵御冲击,完全沒注意到,头顶的一大块石头被震掉了下来…… 不知過了多久,诺裡斯终于恢复了一丝的意识。 他想睁开眼,但眼皮却重若千钧,只能勉强眯出一條缝。 他试图伸手,却发现小臂正以违背关节结构的角度卡在岩缝裡——半凝固的血浆包裹着整條右臂,铁锈味渗进鼻间。 他的身体正被碎石压在下面,而躯体早已丧失痛觉反饋。 我這是要死了? 诺裡斯心中泛起一阵惶恐,這是生物对死亡本能的恐惧。 但随即一些记忆如走马灯一般从眼前掠過。 收债人毫不留情地拿走他手中最后一個铜板,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垂死挣扎的猎物一样; 形形色色的冒险者,因为各种随心所欲的理由欺负他,他唯有不断退缩; 那個被他抓住偷他钱的人,不仅沒有還钱,還找了同伙一起把他打了一顿…… 似乎……這狗屎一样的人生就這么结束了也不错? 只是不知为何,走马灯的最后,一闪而過了那個想要替他出头的少女? 来不及想明白這代表了什么,诺裡斯思维就开始涣散了,意识仿佛在虚空中抽离——他就要死了。 最后的恍惚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粘上了他的脖子。 一個从沒听见過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抱歉打扰你享受死亡了,就是想问一下,還有兴趣继续活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