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画眉深浅 作者:未知 沒钱?沒钱怎作诗? 严格說来,李素不是诗人,是商人,商人是以本求利的,而前世记得的那些诗就是他的货,而且是不可再生的货,用一首少一首。 理智提醒李素,這买卖不能干,太亏本了。 郭驽的眼神很可怜,像路边被遗弃的小狗,一双被脸上肥肉挤得只剩一條缝的小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李素不为所动,稍一心软付出的可就是钱的代价。 于是李素沉吟着开始措辞,尽量让自己的拒绝显得委婉一点,诚恳一点。 “郭夫子,事到如今学生只好跟你說实话了,沒错,你的想法很正确,那些诗……真不是我作的。” “啊?”郭驽呆住了。 “对,真不是我作的,您刚来太平村不知道,很多年以前,村裡有位道士爷爷路過,见学生我生得伶俐可爱,便赠了我几首诗……” “道……道士爷爷……”郭驽目光呆滞,深受打击的模样。 “对,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道士爷爷……”李素說得很诚恳,又怕郭驽寻根问底去找那道士,索性给了他一個很圆满的大结局:“這么多年過去,那位道士爷爷一定羽化飞升,连渣都不剩了……” 郭驽呆呆地看着李素,目光充满了怀疑和失望,同时他也明白了,不论李素這番话是真是假,看来人家是真不想给他作诗了。 “罢了,我走了……”郭驽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萧瑟的背影令人怜悯动容。 跨出院子的一刻,李素叹息着开口了:“郭夫子,你……還是出個题吧。” 郭驽转身,惊喜地看着他。 李素很想自扇耳光,他很痛恨自己心软的毛病,而且他有预感,這個毛病很可能是让他以后人生发不了财的最大阻碍。 “我……出题?” 李素恨完自己,连带看着郭驽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了:“你自己說過的,你来命题。” 郭驽想了想,道:“此时你若是学子,意欲考取功名,而我是考官,你觉得写一首怎样的诗才能打动我呢?” 李素翻着白眼:“我肯定交白卷。” “为何?” “因为我不想当官。” 郭驽苦笑道:“我近日這般失魂落魄,实是心中郁郁不平,当年我也曾投過行卷,生平最得意的几首诗送进权贵家,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来到太平村学堂,却见你一個十几岁的娃子文采不凡,写诗信手拈来,两相比对,思来犹觉此生无趣……” 李素明白了,自己的出现,给郭驽的打击不小,以前還只是怀才不遇,如今他连自己究竟有沒有才都怀疑了,造孽啊…… 细细思索片刻,李素笑道:“夫子請随学生进屋。” 郭驽跟着李素走进简陋的家中,堂屋正中搁着纸笔,李素研了几下墨,毛笔蘸了墨汁,酝酿一番,终于落笔,边写边道:“夫子若为考官,我若为学子,行卷之诗不妨如此作来……” 在郭驽惊呆的目光注视下,李素笔走龙蛇,一首诗跃然纸上。 有些颤抖的手捧起刚刚作出的新诗,郭驽神情愈发复杂,喃喃念道:“洞房昨日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看似一首闺情诗,裡面的深意却最是耐人寻味,郭驽直直地盯着新诗,眼圈渐渐泛了红。 沒有投過行卷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诗中的韵味,那种将行卷应试比喻成闺情,将主考官比喻成公婆,而应试学子比喻成出嫁新妇,不安,期待和小心翼翼的各种心情皆在诗中短短数十字裡。 对郭驽這种行卷应试失败過的人来說,這首诗远比“花开堪折”更令他震撼,也更令他心酸难受。 看着怔怔发呆的郭驽,李素叹道:“這首诗便送予郭夫子了……” 忍着心痛,李素百般不情愿地补充道:“……免費。” 郭驽浑身一颤,回過神来,泛红的眼眶瞪着李素:“你不是說诗都是道士送你的嗎?为何又是信手拈来?” 李素啊了一声,道:“对啊,是過路的道士爷爷送我的,他每次路過都会送我一首诗……” “每……次?” 李素气定神闲地道:“对,每次,那位道士爷爷从咱们村一共路過了一百多次,那半年只看见他在村口来来去去了……” 郭驽:“…………” 李素仰着头喃喃道:“路過了半年……這老道一定在太平村包养了一只小狐狸精。” ********************************************************** 郭驽离开李家时的心情很复杂。 心酸,不甘,愤怒,還有几分豁然。 或许,自己命中注定进不了官场吧,很好笑,一個十五岁的孩子教育了他。 只是這個孩子不像善类,每次给他的借口都像在糊弄他。 出了李家沒多久,迎面便碰到了李素的父亲李道正。 李道正扛着一柄木锄,带着笑容慢悠悠地往家裡走,显然心情很不错,二十亩地一眼不见尽头,待到秋收,地裡的粮食除了交给官府一部分,其余全是他的,美滴很。 看到神情复杂的郭驽,李道正一楞,急忙放下锄头,一双粗糙的大手使劲在衣角处搓了搓,然后恭恭敬敬地给郭驽行了一礼。 教书先生虽然不是官职,但在村裡的地位却是很高的,在乡亲们眼裡,郭驽是正经八百的学问人,又是学堂裡的夫子,见到学问人哪怕给他下跪亦不为過。 郭驽自然也认得李道正,二人互相施礼,寒暄了几句。 一個是孩子的老师,一個是孩子的父亲,說着說着,话题便引到李素身上去了。 郭驽将李素刚刚作出的新诗拿给李道正看,李道正翻来覆去看不懂,郭驽只好一字一字念给他听。 李道正听得一楞一楞的,咂摸着嘴道:“洞房昨日停红烛……這是個啥意思嘛。” 重重一拍大腿,李道正忽然大笑:“额知道咧,怂娃說话就十六,想娶婆姨咧!娶婆姨好啊,過一年就生娃,额要抱孙子咧。” 郭驽苦笑连连:“這不是娶不娶婆姨的事……哎,李家当家的,您生了個好儿子啊,就刚写的這首诗,拿去给权贵家投行卷,十有八九能当官呢,将来李素必能光宗耀祖啊。” 李道正大吃一惊,指着郭驽手裡的诗,讷讷道:“這东西……能当官?” “能!”郭驽的回答很肯定。 ****************************************************** ps:今天就一更,要去球馆打球,身体是本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