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你真的愿意忘记嗎】
不知道是重新记忆起来,使得画面更加深刻,還是一些什么原因,李传信整個人的状态,很混乱。
来到北都,他甚至连酒店都不愿意去住,就硬要待在卢正义的家裡。
似乎只有待在对方的身边,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安心。
但好歹相识一场,在恐怖惊悚片這個类别裡,卢正义也算是他的半個师傅,便沒有赶他走,而是让他在這裡住了一晚。
一大早,他们两人吃完早餐,就往青牛山那边過去了。
“我,我們现在是要去重新让我忘记嗎?”
李传信坐在副驾驶位,小声问道,语气很是微弱。
他的脸色很是铁青,双眼布满血丝,就好像常年沒有运动的人,强行被拉着跑了十几公裡一样。
有一种看似坐在這裡,但是人已经走了有一段時間的既视感。
尸体在說话。
“看情况吧。”
卢正义开着车,稍作迟疑,“那你愿意忘记嗎?”
“当然了!”李传信毫不犹豫的回道,声音也有了一点力道,“忘记那些事情了,总比整日疑神疑鬼,浑浑噩噩要强得多,至少我還能正常的生活。”
现在這种情况,别說工作,他连日常生活都受到了影响。
不管去到哪裡,都会疑神疑鬼的。
睡眠质量几乎等于沒有,与其說是睡着,倒不如說是疲惫到昏過去。
每天都是开着灯,瞪着眼睛,即使是因为疲惫昏睡過去,可一有点什么动静就会立马被惊醒,爬起来查看,神经衰弱是一定的,但保持下去,沒准……
“术业有专攻,這方面的事情,我也不懂。”卢正义遗憾的說道,“但我尽力帮你找一個,能帮你解决這件事情的人。”
有人愿意记得,就有人不愿意。
“谢谢,谢谢卢导,谢谢!”
李传信感激的說着,普通人遇上這种事情,那真是束手无策了。
他现在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身边的人都不了解,自己到底是处于一個什么状况,他们只以为是自己生病了,该吃药了。
要是自己沒能认识于文秀,从而知道卢正义,沒准自己就真的‘被’入院了。
再接着,各种药物吃着吃着,人也就真的病了。
“不過……”
但卢正义忽的,话锋一转,“你之前不是问我,你跟我拍的电影到底缺少了什么,差距才那么大嗎?”
提起這個,本来還很迫切的李传信神情一顿。
“……难道說。”
他重新记忆起来的這些天,每天都担惊受怕,神经时刻紧绷着四周围的情况。
就连冷静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现在被提醒了一下,李传信突然有些恍惚。
“你,我……”
随着思考,李传信脸上的惊恐、慌乱渐渐退去了,先是疑惑,而后随着思考,脸上渐渐有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负面之外的情绪。
“原,原来是這样,难怪……难怪!”
他恍然的转過头,瞧着开着的卢正义。
布满血丝,满是疲惫的目光中,忽的有了一丝光彩。
就好像是生病时,本来精神低迷,身体疲惫的状态,可一想到前几天购物买的电脑配件到货了,一下子就精神了一些。
紧接着,他甚至還能强撑着下楼取快递,還能花時間把电脑给组装好。
“所以說,卢导您能拍出那些作品,能构思出那么多真实的画面的原因……”
李传信的语气不再只有惶恐、不安。
做特别感兴趣的事情时,不管是疼痛還是一些其他的状况,会被肾上腺素上涨带来的,激昂情绪掩盖過去。
李传信的大脑中,這些天那些清晰无比的记忆一点点被拆解开,黑暗如雾气般笼罩着他们,火把上的火焰在黑暗中,就像一只只猩红的眼珠子一样……
這些片段,与他先前所拍摄的笔仙所覆盖。
“如果当时這么拍,那個镜头放在這裡。”
“要是能够把那些黄鼠狼請出来帮忙,让它们在镜头裡出镜。”
“要是……”
枯竭的灵感,在這一刻如泉水般喷涌,李传信甚至有了,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去拍笔仙,绝对能比之前的作品,在质量上提高一到两個层次。
从构图、从色彩、从剧情、从镜头……
很多很多的地方,都有改进的余地!
人很难构思出,自己沒有见過的东西,就好像很多科幻片中,外星人、怪物总是以‘人’作为原型去刻画,他们有着四肢、有着智慧、会說话、样貌……
除了外星人之外,還有神、仙、天使、恶魔,很多很多明明不是‘人’的存在,由人来创作的时候,总是会添加‘人’的因素进去。
那些是认知之外的內容。
即使是有些编剧、导演、作者能依靠着幻想,去刻画出那些存在,那些剧情,可那终究是有限的。
只有真正经历了,见過了,才能创作出足够真实,富有色彩的画面、剧情。
“被固有的认知所限制,我拍摄出来的笔仙,說到底就是一個女鬼,被人们所熟知的女鬼的形象。”
“一群无知、大胆的高中生,触碰了禁忌,用通灵游戏沾染上了笔仙,从而被杀死的故事。”
“這個故事我就算拍得再好,它也只是,只是……”
李传信艰难的用着言语,向着同为‘导演’的卢正义,传达着自己的思考。
“一個故事。”
卢正义帮他做了总结,“一個虚假的故事,百分之一百的內容都是虚假的,都是编剧以及你這個导演,依靠着你们的幻想所构建出来的故事。”
“别說观众了,就是伱们這两位作品的创作者,都只是把這個当成是一個故事。”
“从一开始的认知就是假的,就算再用心的拍摄,在成品上還是会有缺陷。”
一些特摄剧、仙侠剧,当那些演员大声的喊出‘变身’、‘神君’、‘以我龙魂,迎請红莲加身,怒唤八方业火炎之戾气,焚……’
這样的台词、招式名。
有时候观众在屏幕外头觉得很尴尬,那是正常的。
因为导演、编剧、演员……都觉得很尴尬,他们在创作一些认知之外的东西,而且是面向于成年人。
而如果這些內容是面向孩子,可能抱有童心、幻想力的孩子会更容易接受,也不会觉得尴尬,甚至還会在学校裡玩起角色扮演。
孩子的认知還未固化,接受程度会比成年人更高些。
所以一代人的心中,有一代人的经典。
但要是拍摄這些內容的人,真的见過神仙呢?
他们還会抱着那种尴尬的心态,去创作出這部作品嗎?
要是片场裡的演员,真的凭空挥出剑气、光波之类的东西,观众還会觉得尴尬嗎?
庞若人们的认知之中,又多了一层‘神仙’的存在,那或许仙侠剧、特摄剧便不再是‘神话’、‘魔幻’题材,而会被归结于动作片。
因为那些事情,现实裡的观众也能真实的做到,到时候那些被评价为‘尬片’、‘点开连三秒都不敢看……’的片子,或许会变成神作。
這是认知的影响力。
而现在,李传信的固有认知被打破了。
“在我知道,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那些东西的情况下。”李传信喃喃着,“甚至我亲眼见過的情况下,笔仙其实,可以不用是一個冤死的女鬼的形象。”
divclass=contentadv它可以是其他的形象,由其他的剧情构建。
他所执导的,不再是一個百分之百虚构出来的世界,而是有百分之二十的真实剧情,在现实裡有着真正的原型人物。
這個真实度越高,通過镜头展现出来的画面就会越自然。
甚至如果将来有一天……
“那你還愿意忘记嗎?”
但就在李传信精神亢奋的思考着這些事情时,卢正义直接一盆冷水泼過去。
“這……”
李传信僵住了。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思考,但是他很确定,认知到這些事实对他作为一個导演,一個艺术创作者是有着极大的帮助的。
而關於這一切,自己真的要忘掉嗎?
“不忘记的话,记着這种事情,仅仅只是认知带来的影响,就会给你的人生带来极大的冲击。”
卢正义开着车,很好心的提醒着。
“卢导……”
李传信的语气都有些无奈了。
這到底是希望自己忘记呢,還是不希望呢。
如果不希望的话,直接不提醒自己不就好了。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根本不用選擇。
可现在……
“别人說些什么,都只是過程,当事人自己做出選擇才是结果。”卢正义开着车,脸上很平静,“只要自己不后悔,做什么選擇都是对的。”
……
……
青牛观换了一個观主,并沒有对周遭的游客受到影响。
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事情。
爬山、上香、祈福、拍照……他们的到来,有着他们的目的,而卢正义也在上山這些人之中,只不過他们俩跟其他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還记得上一次来青牛山,我也是为了旅游的。”
在车上的对话后,李传信的心态有了一些变化。
之前只考虑到,坏的那一面,他当然是迫不及待要解决的。
但现在知晓了這些事情,似乎也有好的一面……
“好久不见。”
青牛观门口,已经有一段時間沒见的观山道长正站在门口,做了個揖礼。
比起于上一次见面,他不管是样貌,還是体型,亦或者是神态,都沒有太大的变化。
而周围,不论什么样的人走過,都不免会朝他投過去目光。
更确切的应该說是,朝着他身旁的周婕投去目光。
从上一次富江拍摄结束后,她似乎就一直跟着观山道长,接受对方安排的工作,至于演员的工作,应该是已经是放弃的了。
不過当卢正义靠近之后,周围的人便慢慢移开了目光。
“看起来,你這观主当得也不清闲呐。”
卢正义笑着拱拱手,回了個礼。
接着,他又给旁边的李传信介绍着,观山道长和周婕。
李导站在旁边,也不敢多說话,打了招呼之后,便安安静静的等着。
“說是退休,但该做的事情還是不少的。”观山道长寒暄着,“倒是你,现在是真清闲了,听說……你连戏都不拍了?”
“這你都听說了?”
卢正义有些讶异,“你一個管奇闻异事的,怎么還关注影视圈。”
“我也在你们的群裡好吧。”
观山道长回道,“我虽然不常說话,但偶尔還是看看的。”
“你们這剧组,瞎搞事的可不止你一個,我不关注不行。”
“他们最近的消息,都是關於你是不是要退圈的事情,我沒办法不知道。”
說到這裡,他顿了顿,“行了,咱们也别在這裡杵着了。”
“我還是赶紧让人看看,這是怎么一回事吧。”
李传信重新记忆起来,這件事情可大可小。
要是小了,那边只是他個人的事情,安抚一個人便好了。
可若是他的状况并不是個例,那事情就比较微妙了。
人的寿命有限,以百年内算,他们处理的事件也有百余件,其中涉及到的人员不在少数。
若是這些人都像李传信一样,恢复了關於這些特殊事件的记忆,那就麻烦了。
几人进了青牛观,在观山道长的引路下,进了内殿。
不過解决的人,却并非是他。
让人遗忘的這份本事儿,观山道长沒有。
内殿中央,摆着一尊庞大的石像。
石像前,香坛裡头日积月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香灰。
而内殿两边,各有静室。
“进去吧,李导,人已经在静室裡头等着了。”观山道长瞧着他站在那裡不动,提醒了一声,“我跟卢导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谈。”
李传信站在左边的静室前,本来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選擇忘记這份记忆,還是继续记着。
但被观山道长這一喊,李传信脸上一愣,脚比想法更快一步,迈前一步。
這一步迈出去了,他也就进屋了。
卢正义瞧着他的样子,摇着头进了另一边的静室。
“你想问什么?”
他边走边问着。
现如今,攻守交替。
以前观山道长跟他聊天,总是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生怕說了些什么不该說的话,被他套出来什么消息。
但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卢正义的来路,反而是观山道长他们這些人得来问他了。
“唉,最近越来越忙了。”
进了静室,观山道长关了门,连周婕都沒让进屋,看似抱怨着开口,“我现在的状况,看似是退休,其实是退到二线给其他人当老师,当保姆。”
“你不知道,這几年越来越多修行人冒出来了。”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几十年前,我們整個部门满唐国找,几年也才有幸碰着一個新人,现在呢?一年好几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