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過去了】
“可惜了,李老师,都沒有能看到宁宁替自己完成梦想。”
殡仪馆的门口,两男一女站在路边的路灯下,抽着烟。
张宇明跟余莉作为前男友跟前女友,彼此之间倒是沒有什么隔阂。
毕竟认识了很久,又算是和平分手。
梅狸猫剧组有不少人都忙着拍戏,赶過来需要時間,他们這两個暂时停工的,倒是要比其他人早来的,
除此之外,還有常正伟,他也早到了一段時間。
“对了,還沒忘了恭喜你,常老师。”
說着,张宇明望向常正伟,“之前空有影帝的演技,沒有影帝的名号,现在终于是实至名归的影帝了。”
“前段時間,我在剧组裡头,就只能发個消息给你。”
“好不容易见面了,待会儿……唔,都已经三点多了,那就明天找個机会吃吃饭吧。”
他指的是,人家最近拿奖的事情。
“现在這种时候,别說這個了。”
常正伟摆摆手,“明天吃饭可以,我要吃川菜,你請客。”
该說是上了年纪,更冷漠呢,還是什么呢。
李珍喜离开,他们并沒有那么悲伤,就好像当初张煜一样,难過肯定是有的,但還不至于流泪,满脸悲痛。
只能說,就這样吧。
但也不至于在人家殡仪馆门口,乐呵呵的互相恭喜着彼此的成就。
“我請,我請。”
张宇明笑着回道,又看向旁边的余莉,“你也一起?”
“行。”
余莉一根烟抽完,掐灭了,“卢导走了?”
“嗯,上完香就走了。”
常正伟吸一口烟,吐出烟气儿,回着,“挺忙的,卢导,我都沒說上几句话,說是明天约了幼儿园那边,要去看学校。”
“是嘛。”
余莉点点头,她沒再点第二根,默默站在旁边。
三人沒再說话,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冬季的深夜,风很大,他们都各自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
张宇明瞧着余莉搓着手哈气的样子,把手抬起来,想做些什么,但一想到现在的身份,却又放下了。
“总感觉,现在沒有以前快乐了。”
他看了看裡边,正哭着的李家人還有刘家人,“還记得咱们当初拍山村老尸嗎?嘿,被卢导吓得直哆嗦,当时好像也是冬天吧?”
“是,从秋天拍到冬天。”
回忆起当时,常正伟那张严肃的脸庞也忍不住笑起来,“那個时候第一次见梁老师,不,应该說第一次认识到梁老师是個鬼的时候,還记得嗎?”
“那怎么会忘,我记得当时是谁,哦,老卫。”
张宇明也是笑起来,“他還装作沒看出来梁老师是個鬼,拉着我們打算跑,结果白伟那小子,呆头呆脑的喊了一声梁老师是個鬼!”
“那小子当时是真的傻!”
“所有人都想到了,往后退,就他一個人在那抖机灵。”
他只是這么說着,脑子裡都有那個画面了。
“不是,那时候咱们都不知道她姓梁,你的记忆出問題了。”余莉白了他一眼,“他說的应该是,那分明是個真鬼。”
“是嗎?”
张宇明有些怀疑,不過也沒有反驳,摇着头,“忘了忘了,太久了,都得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唉,那個时候是真的快乐,虽然偶尔也有些害怕,但是……总感觉跟现在不一样,是吧。”
“大家伙都很有,嗯,该怎么說呢,朝气?”
“朝气?什么意思,十年前,我就是你现在的年纪。”常正伟看着他,“不過当时确实跟现在不一样就是了。”
当时大家都很放松,字裡行间裡,时不时還能透出点趣味儿,让人忍不住发笑。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慢慢就开始严肃起来了。
从离开剧组,开始独自发展,开始卢导结婚了,還是有孩子了?說到底,還是跟年龄有关了。
到了一定的年龄,一些在十几岁、二十几岁都可以暂时回避的問題,不得不被提起来了,需要真正的面对了,再也不能那么无忧无虑了。
考虑得多了,不免的,說话、神态、文字……便慢慢严肃、认真起来了。
“唉……”
深夜裡,路灯下,三人的叹气声又响起来了。
不止是严肃了,到了岁数,叹气也多了起来。
要是能一直保持在无忧无虑的那一刻就好了。
但說到底,当人无忧无虑的时候,无非是别人帮忙承担了那份责任,或是父母,或是其他的一些人。
……
“喵。”
阿勇也算是李珍喜的老熟人了,這一次也有跟過来。
回程的路上,他喊了一声。
“毕竟到了這個年纪了,总归是分别要更多的。”
卢正义看着他,无奈的說道,“而且我认识的人,好多都是年纪比我大的,大個几岁也有,大個十来岁也有,像是老张,直接大了我两轮。”
“三十這個门槛,我已经跨過一半了,再過些日子就得奔着四十去了。”
“总不能我在变老,其他人不老吧,那他们老了,也就该走了呗。”
更何况,他认识的人很多。
普通人,可能也就是在自己的小圈子裡,日常加工作中,关系好到能互相参加葬礼的朋友,可能也就是那么几個。
但他不一样,他的交际圈很广,不止是影视圈,還有一些其他的圈子。
认识的人多了,他又是一個比较让人依赖的人,這方面的活动参加得就比较多。
别說葬礼這样的白事,就是红事他也接到了不少的邀請。
只是比起于白事,比较郑重,红事方面他可以线上发点礼金,回绝了到线上的邀請。
年龄到了是一回事,主要還是交际圈比较广,比较复杂。
阿勇歪着猫头,“喵?”
“人会离开,那不是正常的嗎?”
卢正义摸着他的头,“不過你放心,我至少在陪你……陪伱,七十年吧?至少也得活個百岁老人吧,太久了,就沒有什么意思了。”
别人追求的寿命,在他這裡就好像是一句话的事情。
甚至于,他都不想活那么久。
“喵!”
阿勇瞪着猫眼。
“我之前?”
卢正义回忆着,“阿勇,我不会說出這种,我做不到的承诺。”
他的语气,有些认真。
像是一直陪着你這样的话,他不会开口的。
灵物的生命太长,卢正义不会轻易做出承诺。
他活得太久,或者說,存在得太久,对于這個世界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喵!”
黑乎乎的一团,站在机场的椅子上,狠狠的朝着卢正义喊着。
“阿勇,就算怕离别,也别一個人啊。”
卢正义看着他的样子,迟疑着,伸出手掌,想要像往常一样抚摸他毛绒绒的猫头,“你总是要学会……”
然而,他的手這一次,并沒有如上一次這般对话时,轻易的触碰到对方。
阿勇避开了他的手,生气的看着他。
“别的人,被我强行留在身边,学习和适应人类社会的规矩。”卢正义无奈的收回手,“他们总是想着,早点学会,早点离开,只有你,一直不愿意走。”
“但是分别這一课,你也要学会的。”
“就這一次吧,你一個人出去看看,我……”
說话时,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喵!”
本来還躲闪着他手掌的阿勇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急了。
他猛地朝前扑去,然而面前什么都沒有。
机场内,他一只猫急得团团转,到处喊着,叫着。
然而不管阿勇怎么找,都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诶,這只猫怎么回事。”
“地勤呢?地勤!”
“别动粗啊,這小猫還挺可爱的。”
“来,猫猫,来姐姐這裡。”
“它是不是饿了。我這裡有火腿肠……”
耳边,嘈杂的人声不断的钻进耳朵裡,阿勇完全听不清,周围的动静。
烦躁,愈发的烦躁。
着急的内心,再加上围上来的人,還有他们发出的声音,都影响了阿勇的情绪。
“喵!”
猛地,他转過头,看向围上来的人,喊了一声。
伴着一股无形的劲风扫過,周围的人不管是衣物還是头发都被這风儿吹起。
這尖锐的猫叫声让人心生畏惧。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不管是那些带着善意的,還是带着恶意的,或是沒有什么情绪,很平静观望的人。
他们都诧异的把目光投向那只猫,不,它……真的是猫嗎?
而阿勇在喊出后,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后悔。
他那双猫瞳扫视着在场的众人,猛地一回头,跑出了机场。
可他這‘人模人样’的神态,表现,却更让在场的人生出了寒意,汗毛乍起。
在這恐怖惊悚氛围浓郁的时代,人们都不免往那方面思考了。
特殊的人,物,都不免让人心生畏惧。
即使在外表上是熟悉的人,可一旦染上了一些特殊,便会让人不自觉的排斥。
這便有了‘异类’這個词汇。
阿勇是這样,刘保宁是這样。
他是猫,但展现出了与猫不同的特异,在人们眼中便不再弱小、可爱。
刘保宁是一個小女孩,但在她开口,說出‘母亲要死了’這样的预言后,李珍喜便真的死了,這份特异,就连作为父亲的人都难以接受。
他怕有一天,也会从女儿的口中听到自己要死了。
那到时候,自己又能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应对?
“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要安慰好宁宁的,她沒有办法阻止母亲的死,已经很痛苦了,還要被父亲用那样的行为排斥着。”
在一個沒有刘保宁在的小群裡,几個人肆意的议论着。
背后议论,同样是作为人的常态。
在李珍喜离开的几天后,梅狸猫剧组认识她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到场祭奠過了。
而现场,刘保宁的父亲对她的态度,他们都是看得见的。
“事情沒到那一步,谁能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平静面对呢?”
“话是這么說,但她父亲的表现也太明显了,不知道的,還以为他们家的关系很恶劣嘞。”
“别的不說,要是哪天拍戏,宁宁突然看着我,我沒准也会害怕。”
“唉,谁不是呢,怪吓人的,看谁谁死。”
“這话有点难听了,哥。”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
一开始,群裡头還有人觉得她父亲的表现不好。
但說着說着,其中一些人细思起来,却又感同身受。
他们也不是怕刘保宁,不喜歡刘保宁,从小看到的一個可可爱爱的女孩,谁不宠着呢?
可奈何,她那双眼睛确实……
虽然說,是個人都会死。
但有时候,不知道总比知道還要,就好像有些人,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但就是不去医院检查。
不检查還好,兴许還能开开心心把剩下的時間過完。
可检查了,那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治疗、躺床上、担心未来、担心钱、担心家人、看着家人因为自己吵架、看着……
杂七杂八的腌臜事儿,還不如不知道。
但沒有办法,那就是刘保宁的命。
她因为這双眼睛,天生就比人聪慧,从小就比人懂事儿,還是個童星,小小年纪就有了别人大半辈子都攒不出来的财富和地位。
只要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下去,她的一生可以說很幸福。
只要,她能适应那双眼睛。
而不是說,因为那双眼睛的存在,就怨天尤人,苦大仇深的過着日子。
但這就是她個人的生活了。
“昂,我把阿勇丢机场裡了,他也得有自己的生活,哪能一直依赖着我。”
回到家后,卢正义立刻就被张雪茗给批评了。
“那也得循序渐进啊。”
客厅裡,张雪茗不满的看着他,“阿勇跟着咱们生活都多久了,突然之间要让他一個人出去外头,他怎么過?他能不能适应?他连钱都沒有!”
“钱……”
卢正义无奈的看着她,她为什么会考虑到這种問題。
曾经,說着要让孩子独立起来的人,现在倒是不舍得让阿勇一只猫出去闯荡了。
“猫猫,猫猫!”
卢永安坐在一边,這边看看妈妈,那边看看爸爸,好半天才听懂了他们說的是谁,张开双臂喊着要找猫猫。
“我并不是第一次跟他提起這件事情了。”
卢正义安抚着要找猫的孩子,跟妻子解释着,“但是之前,他都是‘是是是’的回答着,但又沒有行动。”
他已经說過几次,让阿勇去寻找自己的生活。
之前更是带着他去找了一趟作为灵物的前辈,但是阿勇還是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不愿意走出去。
這要是他们能一直在,那也就罢了。
可他们应有的寿命,比起于灵物的差距,太大太大。
往后的日子,他们不一定能陪得了他。
人的精神寄托可以是人,但不能只是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