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寡人可是大王
“大王,不可啊!”
朝歌王廷之内,比干焦急的劝說着帝辛,不断的给黄飞虎、商容等人打着眼色,希望两位能跟着他一起劝解大王。
“西伯侯伐犬戎本是奉命行事,为我大商扫平不臣,岂有臣子在外拼杀,身为君王的不予以支持,反而行逆伐之举的?”
比干满脸的荒谬,犬戎诸部劫掠西疆诸国,如今姬伯侯還带着大军在草原之上苦战,长子姬考更是带着满城的守军浴血奋战,死守西岐城。
此时此刻正是大商的诸侯重镇与犬戎厮杀的紧要关头,大王居然下令,整军备战,严惩西周讨伐不胜反败之過。
且不论西周沒有败,就单单是把浩浩荡荡的犬戎之乱,全数盖棺定论变成姬伯侯的過错,就是弥天大错,王廷之上的大臣都不信,谁還敢指望天下诸侯尽信之?
可是黄飞虎默然不语,商容闭口不言,此时沒有人敢声援比干。
“比干丞相,您所思虑的不過是荣誉問題,您身为丞相,怎可如贩夫走卒一般只考虑個人声名問題,而不是为大商国事计策?”
费仲出列,丝毫不顾及比干丞相的威名,直言不讳的对其指责。或者,素来以仁义著称的比干,本来就沒有什么威名。
流传最多的,還是仁慈和贤明之风。
“竖子,安敢辱我?此为大商之声誉,如何是我一人之声誉?”
比干胀红着脸,愤怒的指向费仲,随即越過众人,又点了点尤浑,怒不可遏的骂道。
“费尤二人,乃奸佞尔,大王何故不查?任由此等小人出现在王廷议事?”
尤浑一脸震惊,我說什么了嗎?好丞相,咱连屁都沒放一個,为什么突然丢来這么大一口釜?
尤浑干脆闭目不言,也不反驳,充耳不闻,静静听着费仲和丞相互撕。
闭目养神的尤浑不禁开始怀念从前,如今在這风波诡谲的王廷,察言观色,行事处事居然還要不断的回想,曾经二弟說過的一些故事和典故,越是站的越高,思虑越多,尤浑便越是佩服孟尝。
我二弟,生而知之,举世无双!
君不见西伯侯姬昌、丞相比干等贤明之人都对孟地流传出的《孟语新書》赞不绝口?为了更好往上爬,他還有什么好顾忌的,二弟治的只是小国,他大哥孟浑,要治的可是天下!
想到此处,尤浑嘴角微微翘起,旋即反应過来,這是王廷,可不是自家,立刻收敛心神,看着争辩的二人。
老丞相虽然迂腐,但是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思虑政事喜歡以仁义治国,但本质還是为了大商的延续。
加上出征西岐之事,他也觉得好坏参半,不是良策,故而闭嘴不言。
二弟說的好,当风险高于利益时,就该谨慎行事,打赢了不過是让西周更乱,而打输了嘛!
兵者,国之大事矣,不可不察。
黄飞虎坐不住了,终究是不如商容沉得住气,出列回道:“丞相,大商苦西周久矣,此时大好的机会可以削弱西周,平复北疆的压力,也可以使西周失去威胁大商的能力,此为一举两得之事啊!”
“荒谬,诸侯素来同气连枝,如今外人袭国,不救反攻。就算我們赢了這一次,可是以后呢?丢失大义,這大商還配做天下共主,大王還能让诸侯衷心称臣嗎?”
眼见着黄飞虎加入战局,商容头疼的摇着头,心中第一次对王廷产生了疲累的感觉。
“丞相,季历该死乎?”
“若无先姻后伐,可有拓土千裡的武丁之兴乎?”
商容一席话,把王廷内的诸多大臣都干沉默了,這话,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商容大夫怎么還诉诸于众?
文丁囚杀季历。
武丁先和诸侯联姻降低防备,然后出其不意的攻打這些国家,才平定了四方诸侯,因此才抽出了精力发展自身,有了后来的征讨荆楚,拓地千裡的武丁中兴。
比干也不好评价先人的不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說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诸侯犹如一盘散沙,而现在的四方伯侯,還有诸多实力强盛的侯国比比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還按照当年的办法,天下大乱将至。”
诸多臣子吵作一团,一边是希望继续积蓄实力,实施仁政的观望派,而另一边则是一心想要凭借战功封侯拜将的主战派,首当其冲的,便是身居高位,却忝为伯爵的大将军黄飞虎。
如此局面,若非有心人撺掇,尤浑是打死不信,看着台下不停的施加眼色,示意他支持丞相之說的尤苍,他也有属于自己的身不由己。
尤浑立刻作出一副怒气攻心,不能言语的样子,指着主战那帮人“你!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停的颤抖着手,指着台下之人打着哆嗦。
帝辛高坐王座之上,看着犹如群魔乱舞的王廷,面上有些疲惫、失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诉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政治主张,他其实是一個很纯粹的人,不太分得清谁对谁错,行军布阵,向来都是唯结果论。
嬴者通吃,败者满盘皆输。
不看臣子的好坏与出身,只看最后他们能做成什么样的事情,针对此点,恶来、尤浑做的极好,至少他们两個,前者是不论帝辛說什么,都会尽全力的去完成,后者则是每次都明白他的意思,然后用最合适的办法把事情办成。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帝辛有些烦躁的试图让众臣住口,可往日的威严此时竟有些不好使,大臣们依然固执的各持己见,纾解着心中的道义。
满宫廷都是:吾三朝重臣,曾……;吾乃先王帝乙时入得内服,尔等……
好生无趣的牢笼!
帝辛怒了,暴喝道:“寡人說,够了!尔等欲要忤逆寡人乎?”
浑圆厚重的声音震荡,這时吵红脸的群臣才幡然醒悟,完了,完了,惹怒了大王,大家都要遭殃,于是纷纷躬身向帝辛行礼,口呼不敢。
“费仲,你好大的胆子,西伯侯姬昌何许人也?那是寡人的姑夫①,是我大商的肱股之臣,也是伱费仲得以晋升的恩主,你這小人,不思寡人亲疏之嫌,不念及姬昌对你的恩情与帮助,怎如此薄情寡义?罚其半年粮俸,不得再胡言乱语。”
费仲诚惶诚恐的拜倒,叩谢着帝辛的大恩,面色上沉重,心中却甚是窃喜。罚俸半年?谁還指望這点俸禄求活不成?這是对他认可的信号啊。
众臣看着帝辛从王座上走下,恭敬的拉着比干的手,情真意切的說道:“寡人一时糊涂,多亏有比干王叔這般忠心赤胆的好臣子,寡人拜谢王叔。”
他竟然不以丞相称我,而是称呼我为王叔?比干顿时眼眶就红了起来,忍不住潸然泪下,抚着大王的手,感动的回道:“比干无碍,只要大王明白老臣的心意就好,只要大王知晓其中利害关系,老臣死也无憾了!”
安慰了一番垂泪的丞相,帝辛怒斥黄飞虎等人:“脑子都装着什么东西?孟地传来的孟语新書,如今在天下广为流传,尔等身为主将,看不懂那些政务精要,难道還不明白什么叫兵者,国之大事嗎?有你们這么为将的嗎?”
“黄飞虎听令!传令朝歌裨将以上的将领,每日去书署诵读孟语新書-兵法篇,谁若是不从,寡人让他去奴营做监工!”
“诺!”
眼见西伐周国的事情似乎被帝辛否决,尤苍等人长舒了一口气,打仗?打仗他又有什么好处?现在這個世道,讲究的是积蓄实力,国家如此,各家族亦如此。
“但是……”
帝辛一個大喘气,直接又给尤苍把放下去的心又重新绷了起来。
“這大军也征召了,粮秣也征发了,突然說不去就不去,岂不是更会丢了我大商王室的脸面?”
比干停下擦泪的动作,带着迷惑的问道:“大王是何意?”
“寡人的意思是,宝刀既然出刀,就断无白刃空手而回的道理。”
“寡人要再度御驾亲征,踏平东夷。”
“……”
大王学精了呀,难怪突然发出要攻伐西周這样的话,就连在家养病的商容大夫都吓得赶紧来参加朝议,生怕大王是故意作死。
合着大王比谁都精明,搁這儿等着大家呢。
“大王不可啊,前年大雪,您年中之际還组织了一次亲征冀州,如今国内空虚,禁不起這样的靡费啊,大王!”
群臣齐齐规劝,告知帝辛,东域自有东伯侯姜桓楚收拾,不用大王劳师动众的御驾亲征。
“哼,那苏护小儿不過皮上之藓,焉有东夷之祸事大?再者說,上次出兵,寡人就逛了一圈,什么都沒做,尔等凭什么說孤劳师动众?”
說起這個事,他就郁闷,自己奔着好不容易能上一次战阵,结果人還沒到,苏护就被那個年轻人五花大绑,押解到面前,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好好的主战之师变成了陪跑,和北疆的兄弟吃吃喝喝三天后就返回了朝歌。真是憋死人。
“大王自然不觉得累,可是大军出动,自古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路上供给十万大军,需要二十万的民夫和徭役,人吃马嚼的都是我大商自帝乙先王时期攒下来的的底蕴。”
“朝歌大军不可轻出,大王請督促姜侯出战,朝歌大军路途遥远,還要供给闻太师三十万大军征讨北海,国内粮食告急,徭役频繁,不可再加,臣恳請大王收回王命!”
帝辛气恼,但是面前之人是他亲叔叔,更是王廷的众臣之表,也就只有他能如此的呛大商之王,换成费仲、尤浑這种小角色,早给他拖出去下了油锅。
這也不可,那也不行,那這個大王寡人做的還有什么意思?
“恶来,传令五军,寡人要倾朝歌之力,尽灭西周。”
“诺!”
老实人恶来直接往门外走去,风廉吓得直冒冷汗,急忙拉住自家的“傻”儿子,。
“大王,何故反复无常?”
“我反复无常?西岐你不让寡人打也就算了,征讨蛮夷本就是大商的本分,历数诸位先祖,哪一個沒有登临王位后沒有征讨蛮夷的胜绩?”
“唯独寡人,三年来,你让我休养生息,我便减赋税,重农桑,天降大雪是苍天之過,是這满天神灵的過错,寡人何错之有?我用三年時間来休养生息,這還不足够嗎?”
比干惊呆了,他宁愿相信大王說的這是一番气话,而不是真的就這么认为,否则太可怕了。
“大王,臣…支持东征东夷,還請大王不要再說這些亵渎苍天的话了。”
他是真的害怕,怕自己逼得太紧,大王一时冲动,怒而兴兵伐周国,那可就是真的要出大事了,任何時間,任何理由,他要伐都沒問題,唯独现在,绝对不行。
看着丞相让步,帝辛露出笑容,终于有了得偿所愿的满足感,中气十足的喊道:“恶来!去通传五军,调转兵锋,随我出征东夷!”
恶来沒有应声,只是挠了挠头,低下头附在风廉的耳边大声的說着“悄悄话”。
“阿父,這下我可以出去传令了嗎?”
众人啼笑皆非,刚刚严肃的气氛轰然散开,一点儿也不像争吵时那般剑拔弩张的严肃。
“滚,還不快去!”只有风廉,羞红着老脸,暗骂自家儿子是脑子长到一身疙瘩肉裡去了。
朝议散场,商容看着有些失魂的比干,走上前来,千言万语哽在喉中不知如何說起,只得轻声說道。
“昔日太甲顽劣,伊尹尚且囚王三年,才成就太甲先祖的贤明仁君之气象,丞相……”
比干怒目而视:“胡說八道,他是我大商的王,我乃臣子,怎可行悖逆之事?”
說罢,比干气冲冲的出廷而去,浑然不见平时悠然儒雅的气度,心中充满着迷惑与焦急。
商容看了一眼一旁盯着他的尤浑,也是低头隐隐叹气,不动声色的退场。
眼见众臣尽皆离去,帝辛放肆的大笑起来,对着仍然毕恭毕敬站立在原地尤浑說道。
“還是尤卿有办法,哈哈哈,好一個开窗掀屋顶的說法,果然不出你所料,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哈哈哈!”
“大王谬赞了,不過下臣斗胆问一句大王,若是刚刚丞相依旧不可让步,您真的会打西周嗎?”
帝辛显得也有些颓废:“寡人如何不想打?但是寡人不傻,這种冒天下之大不讳的事情,一旦做了,我知道后果,也知道轻重。”
“罢了,罢了,不說這些扫兴的话,今天可有什么新花样?寡人今天高兴,当庆贺!”
尤浑谄笑着回道:“回禀大王,上次你让下臣去做一個蹴鞠用的藤球,臣已经做好了,可否請大王一观?”
“极好,极好,上次听尤卿所說蹴鞠一事,寡人心中甚痒,快快召集甲士,让寡人看看何为蹴鞠。”
“诺!”
注释①:通姑父,父不可乱用,帝王者,以夫通之。
PS:姬昌和犬戎决战时,歷史上沒背后捅過刀子,以上声东击西之术为作品艺术加工,如有巧合,纯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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