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不敢触碰 作者:未知 月柳与五魁在廊下嘀嘀咕咕,宫中其他太监女子因近不得前,故此不知他们二人在嘀咕什么,可是同样在阶上伺候的月桂和四喜又如何听不见呢? 月桂心中虽万语千言,可是此时却也不愿說出口了,唯有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四喜瞧见,還是给她端了一碗茶来,轻声說,“春天燥,我听你嗓子今儿早上起来就有些干哑,趁着這会子主子跟和妃主子說话儿,你可偷一会子闲,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月桂接過,向四喜含笑点点头,“也不是为旁的,我便是跟随伺候主子這些年,可也总学不会主子的沉稳来,主子還沒怎么着呢,我倒跟着着急上火,這倒叫你都给听出来了,真是不应当……不知道,会不会叫外人给听出来,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四喜便也笑着摇头,“不至于。也就咱们這年深日久的了,才能一丝一毫都留神着。” 四喜沒說什么過分的话,可是月桂還是有些不自在,忙端着茶偏转過半個身儿去,避开他的正脸儿去。 “……若說相处的日子长久,实则皇上何尝不是呢?他打小儿就在咱们宫裡,虽說后来成婚之后,来的日子少些;可是如今登基了,便更是最多三天就要過来一回。不仅如此,沒隔几日,便不是要亲为主子侍膳,要么就是也要与主子一同进膳的,一盘桓就是大半天的,主子拦都拦不住。” “故此,我倒是怕人家也是位耳朵灵的,我這嗓子便是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那位也能听得出来。” 听得這個,四喜便也唯有叹口气。 皇上這“黏古头子”的劲儿,他们都明白主子并不欢喜,可這却又是身为天子对太后的礼数,在“孝”字之下,主子也不能就摔门冷脸不叫来。 “你也甭担心,我這几日警醒着点儿,在旁边儿替你听着。若是能显露出来的,我便叫月柳来替你的差事就是。” 月桂這才安下心来,一口一口将茶抿尽了。 将茶杯還给四喜,眼神瞟過,月桂赶忙问一嘴,“你也觉着,是因为嘉庆四年那会子神武门的事儿么?” 四喜将茶杯接過来,小心放好,随即抬眸对上月桂的眼。 当年那個淘气得叫不沾地儿的小太监,如今已然是眼光沉稳、神如秋水的大总管了。 “……三王爷为的,应当就是那回事。可是那位为的,我看却未必仅仅是那回事。毕竟当年那位年纪還小,便是已有羽翼,可是毕竟冲在前头的是前克勤郡王恒谨。” 月桂轻轻点了点头,“我也這样想。” 月桂往裡瞧了眼,见主子還在拉着和妃的手說话儿,似有安慰。 月桂明白,凭和妃的性子,她原本是個与世无争的人。可如今毕竟有了大阿哥,身为额娘的便总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故此和妃来与太后主子說话儿,是每回都裡不卡大阿哥的事儿的。 此时全妃盛宠,竟然有喜,甚至传說還是個男胎……和妃心下不宁,太后主子怕就是劝慰和妃這事儿呢,故此连月桂都不方便留在殿内伺候,這才撤出来的。 知道殿内的话還一时說不完,月桂便转身坐下,轻轻叹了口气,“可是這么一件事儿上,那位就露過两回马脚。先罚四王爷,再罚三王爷,不问清楚就记者罚了,等到错了再自毁前言不說……继而這又戳中了他最不能說的心事去。” 四喜便也轻啐一声,“听說有红轿子,便忙不迭安在咱们两位王爷身上去。這京中王府多了,哪家王府裡沒有红轿子,怎么就一听见红轿子,就不是四王爷,就是三王爷的了?” 月桂低哂,“……他都登基這么久了,可還是担心自己這個大位坐得不稳当不是?” 四喜沉声道,“要不然,怎么一听說那绿轿子裡坐的是恒龄大人,那位非但沒因为两顶轿子当中有一顶只是绿轿子而松一口气,反倒這颗心啊更揪起来了呢。” 月桂抬眸看四喜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恒龄自己不要紧,可他却是大学生托津之子。 這位大学士托津,在先帝嘉庆爷宾天之时,就正在御前。当禧恩主张二阿哥旻宁继位之时,就是這位大学士托津和戴均元二位犹豫不语的。 也就是說,当年嘉庆爷在避暑山庄猝然崩逝,御前是如何翻找那鐍匣和遗诏,后来又究竟是怎样“找到了”鐍匣和遗诏的,种种情形,這二位大学士全都在场亲历。 当时虽說禧恩以宗室身份,力主二阿哥旻宁继位,可是事实上禧恩无论是在宗室之中,還是在官职上,地位和分量都不够,故此旻宁是需要托津与戴均元這两位在场“压阵”的。而這二位当时的态度,显然曾经激怒過旻宁。 嘉庆二十五年,嘉庆爷崩逝之后,后几個月年号尚未更改,旻宁率大臣回京,這二位大学士在拟嘉庆爷遗诏之时,便被揪住错处,被旻宁责罚。 ——托津和戴均元二位,皆被免去了军机大臣之职。 尽管后来,闽南那個又对两位老臣封赏有加,比如托津在道光元年升太子太傅,戴均元在道光元年升文渊阁大学士……但是君臣之间的裂缝,却终究已然横亘,难以回到曾经了。 便也由此,便是王府的红轿子走神武门中门倒也罢了,竟然连一個臣子家的绿轿子也敢走神武门中门,尤其還是那当时对旻宁继位“犹豫不语”的大学士托津的儿媳妇……旻宁心下的震惊,可想而知。 更何况,那日竟然是绵恺的福晋佛拉娜与托津的儿媳妇一起“闯”的神武门中门,那是不是說,托津的儿子将托津的某些话,已然转告给了绵恺去?那现在是两家达成了同盟,又是怎的?! ——与這后者的担心比较起来,实则月柳与五魁的想法儿還是轻的。 就算旻宁当年是算计過绵恺,可是以古往今来皇子都争位不休的故事,旻宁所作所为倒也還是在情理之中;可是若是后者的疑问坐实——那就将涉及旻宁的继位,還有那鐍匣和遗诏是否为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