鮽弑第九章 人间最静心蜞腊隔媲 作者:未知 如果夏道祖還在,人族如今所面临的困境,其实是件再简单不過的事情。 他只需要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罗睺的性命。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对于第十境的修行者来說,一切就是這么简单。 九为极,九境之上,非人哉。 但如今的人间再也沒有人能够施展出這般的手段。 九劫剑仙虽强,可還在人间之层面,而非人。 所以,陆青山要想办法....... 让自己不当人。 這句话,其实還是有些好笑的。 原来不做人真的能变强。 ........ 清风拂面生寒。 剑去长天任自由。 剑光自天边来,锋芒所過,横扫一切阴霾,剩下碧空如洗。 天空中,不时有遁光急速掠過。 广陵关的人族联军,在取得第二次道魔之战中第一次大胜之后,回归广陵关。 不過在归来后,他们也并未隐瞒,而是将消息尽数如实發佈。 虽然此战大胜,但是却并沒能阻止罗睺。 在不久的将来,罗睺将晋入魔圣,那时,就到了魔族的回合。 消息传出,无疑是引发了苍穹天巨大的动荡。 不论修为高低,不论地位尊卑,得知消息的修士们,都是惶惶不安。 毕竟,第十境带来的威慑力太强了。 整個人族,进入了从未有過的全民戒备的状态中。 不安的气氛在弥漫。 然后,逐渐演变成了愤怒与血勇。 如果這個世界注定要沦陷,那至少是要站着死吧? 明明白白的死。 在這种趋势下,越来越多的修士赶往前线。 甚至就连一些素来坚信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散修们,也头一次前往那七关与天河城,選擇参战。 可在這种大流之下,這道剑光的方向却是与那些遁光的方向相反。 陆青山在剑光裡。 天地剑被陆青山抱在怀中。 它十分坚硬,无坚不摧。 所以,它硌着陆青山了。 這柄剑是楚牧神留给他的。 很长時間,它都是天河城的象征,是人间之剑。 如今,它成了陆青山的剑。 這便意味着,守护天河城乃至人间,是陆青山无法逃避的责任。 這是最高的荣耀,也是最沉重的负担。 但整件事最荒唐的地方在于.......陆青山并不是這個人间的人。 作为整個人间唯一的外来者,却成为了這座人间的守护者。 這实在太過戏剧化。 還好的是,陆青山并不是第一個扮演這种角色的人。 在他之前,在两万年前,也有這样的一個人。 并且那個人成功了。 前人之事,后人之师。 他要去取经。 還好,并不需要如唐三藏那般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路上也沒有妖怪。 于是,陆青山来到了绝灵域。 這裡可抑制一切灵机,故而這块地域上,无修士之說。 当年,罗睺打破了這個规则,在绝灵域上肆意悬空横行。 如今,陆青山也是一样。 绝灵域,绝不了他的灵。 绝灵域中心,原元磁城所在。 這是陆青山第二次进入绝灵域,以及第一次来到元磁城。 遗憾的是,元磁城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满目的断壁残垣,以及一個巨大的深坑。 显然,這個地方已经有人光临過,并且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嘲笑着后来者。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com 换源App】 “来晚了。”陆青山自语道。 這個地方,便是齐补天口中的“有個地方”。 齐补天一开始便知道這個地方。 具体地說,应该是从他继任天机观主之位开始。 上一任天机观主,临走之前,除了留下了他所见,也留下了他所知。 但是齐补天直到现在才将這個地方說与第二個人听,說与陆青山听。 因为,人在做,天在看。 只要說,便有可能被知道,被看到。 而這個地方,是不能被知道的。 虽然,最后還是被知道了。 這就像是個梗。 金刚不坏之身到了最后,总是会坏掉的;绝不能泄露的秘密,到了最后也总是会被泄露的。 会不会是那一次两任天机观主对接之时,本以为的天衣无缝但其实還是泄露了天机呢? 沒人知道。 也无需去知道。 结局已经如此。 既然来晚了一步,那還有来的必要嗎? 应该是有的。 毕竟,让陆青山来這個地方的人,是当前這個世界上最全知全能的人。 所以,总有什么值得来的理由才是。 很简单的推测,想来也应该很正确。 当然,即使沒有其它理由,陆青山也是很愿意来看一看的。 只是,不是现在。 毕竟,当下他最差的便是時間。 陆青山跃入深坑。 深坑很深。 這是废话。 但再深的坑,也是有底的。 這也是废话。 他很快就来到了坑底。 地底很暗,不见天日。 修士是可以无视黑暗的。 只是,陆青山不喜歡黑暗,也习惯了面对黑暗選擇“开灯”。 這是前二十余年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 于是,被他抱在怀裡的天地剑绽放出剑光,照亮四周。 沒有灯,那就亮剑。 空空荡荡,寂静冷清。 陆青山知道,在不久之前,這裡定然還有别的东西存在,只是一切都被抹去了。 “真的什么都沒留下嗎?”陆青山缓缓踱步于幽深地底中,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来来回回,走了三四遍,看了三四遍,還是什么都沒发现。 陆青山内心深处知道那個人肯定已经不在了,但是真的会什么都沒留下嗎? 一個名字就可以威慑一族两万年的人,即使重伤,即使残喘,即使面对的是魔族第一人,也不应该就這么离去。 “夏祖?”于是,陆青山对着空气,轻声试探道。 缕缕微风拂面。 很温和,却是让陆青山浑身汗毛竖起。 密闭的地底洞穴,哪来的风? “你的心很乱。”一個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四周的石壁中,浮出一点又一点的荧光,在陆青山的身前,组成一個朦胧的光影。 一個人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就像在道源界那一次的经历一般。 只是這回,朦胧的光影最终变得清晰。 那是一位双鬓微白的儒士,面带微笑。 “夏祖?”陆青山又问。 “是我,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夏铭。” 陆青山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沙哑着声音道:“所以,您现在這算是什么?” “苟存的一点元神碎片罢了。” 陆青山顿了顿,還是很难接受,“您可是夏祖。”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念完這几句诗,陆青山還沒反应,儒士自己反倒是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我当时面对的敌人,可不止一個,况且你不能对一個半截身体都要入土的老人苛求太多。”他认真解释了一下。 “您看着可一点都不老。” “两万多岁了,這還不老?”儒士露出惊讶的夸张表情。 陆青山一时无言。 “人族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就和两万年前一样。”他又道。 “我知道。” “只是知道嗎?” “很早之前,我不就与你說過,”儒士眨了眨眼睛,竟然有些调皮,“一代人有一代人该肩负的责任。” “现在,這是你的责任。” “但是,出现当下的局面,您也有些责任,所以,你不该把责任全甩在我身上。”陆青山认真道。 “你說的不错,”儒士点了点头,然后一拍手,說道:“所以,除了這点元神碎片,我還留了一点东西在這人间。” “也算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吧,”他很肯定道,也很满意,然后又摊了摊手,“只是能不能用上,就得看你们自己的了。” “什么东西?”陆青山问道。 “到了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夏铭說道。 “到了這种时候,前辈就不要再做谜语人了。”陆青山有些愠怒。 “還是与家乡人說话有意思啊,”儒士哈哈一笑,分外开心,随即正色,“不是谜语人,是你若能用上我留的东西,你自然就会知道那是什么,你若用不上,知道了也沒用。” “我要怎样才能用上你留的东西?”陆青山又问道,换了一种方法。 “你是真的很聪明。”儒士欣赏地看着陆青山。 “你知道嗎........”他又道。 “我不知道,”陆青山肯定道,提前封死他的话路,“你得說了我才能知道。” 眼前的男人,分明拥有着人族最高的声望,却有着与身份截然不符的“调皮”。 “我在這裡呆了很久很久,”儒士說道:“前面很长的時間,我在尝试疗伤,我真的做了很多的尝试,但都失败了。” “于是终于有一天,我放弃了。” “我开始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真正的出路。” “想出来了嗎?” “有一点收获,”儒士笑道:“不過那只是我的收获,你不能直接拿去用。” “要想改变故事的结局,最终還是需要靠你自己。” “幸好的是,你的天赋比我高。”荧光越来越弱,光影正在消散。 “我最后送你一句话。” “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未光增辉日月。”夏铭微微一笑,最终是完全散去。 ...... 陆青山离开了地底。 但是他并沒有离开。 他皱起眉,坐在残垣之上,望着深坑出神。 很显然,夏祖的话,此刻的他并不能理解。 他坐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只是并无任何感悟。 .......... 凄冷的夜色逐渐流逝。 熹光温煦。 天亮了。 微湿微凉的晨雾中,传来了微弱的虫鸣之声。 陆青山身前的地面上,有几只蚂蚁爬過。 断壁中,有一株稚嫩的绿芽抽出了地面,顶开了裂砖,有一种微弱却震撼人心的力量感。 原来,這片曾经经受過罗睺魔手洗礼的土地,并非真正的死寂。 陆青山隐约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他站起身来,拍去身上的露水,沿着荒凉的道路向远处走去。 他的心,如夏祖所言,确实很乱,需要静一静。 人间最是热闹。 闹中最宜取静。 他决定去人间看看。 真的人间。 与修行,与他的過去无关的人间。 走過一段长长的路,陆青山来到了一座小城。 小城热闹,大街人流熙攘。 包子铺前的热气像雾一样,飘荡在空中。 溅出的豆浆淋湿了青石板。 人们买着早点,吃着早点,如往常一般闲谈着,话中有那座突然消失的元磁城,這是绝灵域中近些年最大的话题,所以即使過去了许久,這個话题依然有人在谈。 有人在担心這座城会不会也在将来某一天遭遇這种命运。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包子還是得卖的。”最后,包子铺老板为這個话题结了個尾。 不管将来如何,现在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陆青山站在包子摊前,听着這些朴素的担心,听着這些细碎而平实的话语,忽有所感。 這是再平凡不過的生活,是他曾经历的生活,是他自来到這個世界后再也未曾经历過的生活——其实也沒過去多久,但就是感觉這些事情,好像距离他已经是很远很远之前的事了。 這就是時間的力量嗎? 陆青山漫步在小城中。 他路過一处私塾,听到了墙后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很悦耳。 于是,陆青山停下脚步,静静听着墙内传来的读书声,听了很长的時間。 他的心,在這朗朗书声中,终于是慢慢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