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囍》与唢呐
寥寥数字,让许初静眉头一皱,表情也变得更为认真。
她一开始沒有往這方面去留意,听姜宁希一說,她倒是想起来了。
有一种說法叫“抬头红”,意思是男女正月结婚,乃月太岁压头,不利儿孙,因此,正月是不适合婚嫁的。
這個月份结婚的话,被定义为不喜庆。
当然,旧历方面說法不一,不必太過在意。
可是,此刻的公演舞台上,也太喜庆,太热闹了。
李俊一是個优秀的编舞师,但他在這段時間裡完全被骆墨所折服了。
骆墨对這场舞蹈的编排和创意,把他给震撼到了。他所能做的,不過是把一些动作给细化,做一点锦上添花。
就像此刻,李俊一带着童树等人在舞台上边唱边跳,就像是一群热闹的宾客,他们在为舞台中央处的新人们贺喜。
每一個舞蹈动作,都很浮夸。
他们的表情,也很滑稽搞笑,一個個都跟小丑似的。
而站在舞台中央的骆墨与沈一诺,则都笑脸满面,冲众人拱手致谢。
歌声开始继续在舞台上回荡,一无所知的魏冉和黎戈正和现场观众一起笑眯眯地看着,一脸的姨母笑。
他们甚至還在心中想着:“小沈和小骆看着很配嘛!”
两個老男人還想着表演结束后,逗這两個年轻人几句。
下面一段,开始轮到童树唱了。
“【抬上红妆,一尺一恨,
匆匆载。】”
這個词一出,魏冉和黎戈才意识到,好像哪裡不对。
可舞台上的气氛依然很热烈,或者說是越来越热闹了。
“【裁去良人,奈何不归,
故作颜开。
說得轻快,着实难猜。】”
這句歌词一出,魏冉可以肯定,這首歌的主题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复杂。
骆墨這個创作鬼才,估计又要玩出什么新花样了。
他现在越来越期待了。
就在這個时候,整首歌的伴奏开始变得节奏加快了许多。
這個李俊一不知道从哪裡取出了一根唢呐,然后跳动着来到了舞台中央,朝着身穿红衣的骆墨递去。
似乎是要他演奏一下唢呐。
骆墨伸手推开,李俊一又往前递,如此反复。
当唢呐出现的时候,全场的气氛立马就变了。
很多观众一脸懵逼,還真是古代办红事啊,這唢呐都给整出来。
而且从這個架势上看,骆墨是要吹上一段?
這次的舞台风格是变为了轻松滑稽风嗎,看着感觉跟舞台剧似的,有点搞笑啊。
這推推搡搡的,怪逗的。
至于一些比较注重歌词的听众,已经明显感觉出了歌词与舞台的反差。
歌声继续传递:
“【听着,卯时那三裡之外翻起来。
平仄,马蹄声渐起斩落愁字开。
說迟那时快,推门雾自开。
野猫都跟了几條街,上树脖子歪,
张望瞧她在等。】”
這歌词,越是细品,越诡异。
舞台上的沈一诺见自己的男人還在与宾客推搡,笑着直接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两個在舞台中央翩然起舞,对视欢笑。
然后,她一把拿過李俊一手中的唢呐,塞进了骆墨的手中。
她脸上的表情有撒娇的神色,似乎是想让自家男人当众秀上一把。
骆墨手持唢呐,脸上露出了一抹宠溺的笑容,做了一個领命的动作。
他沒有急着吹。
因为很多人或许不知道,唢呐在表演前,哨片需要温一会儿,這样才能达到良好的效果。
诸多“宾客”见骆墨接過了唢呐,跳得更欢了。
他们围着二人不断跳动着,不断唱着。
“【這村裡也怪,把门全一关,
又是王二狗的鞋,落在家门外。
独留她還记得,切肤之爱,属是非之外。】”
這段歌词结束后,舞台上就有雾气开始升腾起来。
本就灯光不算明亮,有一种烛火摇曳的感觉,此时再加上這雾气,让一切显得更迷幻。
但不知为何,观众们总觉得一切越看越难受,他们笑得越开心,气氛越热闹,舞台效果越喜庆,大家越觉得诡异。
接着,便是下一段的歌词。
“【她這次又是沒能接得上话,
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哭来着,
你看她怎么哭着笑来着。】”
在這個时候,唢呐声便响彻全场了。
骆墨终于开始了。
浓浓的雾气在瞬间就被舞台上的设备给吹开。
而灯光也在转瞬之间变得明亮。
那种模糊的感觉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唢呐声实在太响亮了,直接把一切都给遮盖住了。
所有人听着骆墨的吹奏,在声音刚出现的那一刻,身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连许初静都睁大美眸,想不到在這种恰到好处的时候,唢呐竟然能发挥出這等无与伦比的奇效!
這乐器让人一瞬间大脑空白,情绪激荡。
流氓乐器可不是說笑的,唢呐一出,众器皆哑!
在华夏,唢呐的意义是不一样的,红白事儿都要用到它。
有的人出生的时候伴随着唢呐声,入土的时候也伴随着唢呐声。
有的时候,它甚至都不能算是纯粹的乐器了。
——它是法器。
法器与乐器,不可一概而论。
一众练习生们所在的休息室裡,无数人直接头皮发麻,直接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撼。
与之相比,沈鸣流等人的舞台也能叫炸?
一段乐器独奏,直接就盖過去了。
骆墨一人一器,气势恢宏,胜過千军万马!
舞台被彻底炒热,李俊一等人的舞蹈力度也越来越大。
沈一诺身着红衣,迎着唢呐声翩然起舞,她有着古典舞的功底,动作轻盈,体态优美。
看向骆墨的眼神裡,满含情谊。
唢呐声停歇,歌曲进入到了第二部分。
骆墨放下唢呐,开始运转戏腔。
原唱在這一部分裡,虽然用了一部分戏曲唱腔,但却是比较弱的,骆墨进行了细微的加强。
“【堂前,他說了掏心窝子话,
不兑上诺言,岂能潇洒。
轻阴,叹青梅竹马。
等一玉如意,一酒桶啊。】”
就在他個人独唱這一段的时候,沈一诺已经默默地披上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明明灯光比先前更明亮了,但观众却觉得气氛截然不同。
先前很喜庆,现在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悲伤,唯有骆墨一人,還在欢笑。
仿佛前面的不過是一场梦,或者是一场想象。
现在,才回归到了现实中。
李俊一和童树等人依旧扮演着宾客,他们依然跳着舞,舞蹈动作却早已不同。
脸上笑容不再,一脸悲戚。
盖着红盖头的新娘,与骆墨开始错身。
骆墨想要揽她入怀,她却一次又一次的完美错开。
歌曲的副歌部分再一次出现,只见沈一诺肩膀微微耸动,虽然看不到红盖头下的表情,但也能看出是在啜泣。
骆墨手持唢呐,再次吹奏起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最爱听的曲子。
唢呐的出现,再次给观众们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震撼。
她们以为自己已经被唢呐惊到一次了,第二次应该可以习惯一些了,不至于再起鸡皮疙瘩了。
但谁都沒想到,歌曲的伴奏声裡,开始传出了一段声音。
“【一拜天地!】”
唢呐声下,這声音一出,鸡皮疙瘩再次浮现,還有一股子凉意。
只见沈一诺开始行礼,开始拜起了天地。
站在她身旁的骆墨却沒有履行自己新郎官该做之事,他還在吹着唢呐,试图引起娘子的注意力。
——她听不见!
唢呐声依然嘹亮,骆墨用尽全力。
背景音乐裡的声音再次浮现。
“【二拜高堂!】”
沈一诺躬身一拜。
這個时候,黎戈和魏冉再也坐不住了,黎戈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看着十分难受。
他已经被這种表演形式给搞到身体发麻了。
唢呐声在這個时候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背景音乐中的声音响彻全场,婚礼中的第三拜,众所周知的第三拜。
“【夫妻对拜!】”
沈一诺转身,朝着骆墨躬身一拜。她的肩膀与双手有着细微的颤抖,内心十分悲痛。
骆墨却還在试图让她听见声音。
可是啊,可是啊。
她听不见!她根本听不见!
活人怎能听见死人的声音?
唢呐声响起了最后一次,歌声裡翻来覆去地唱着一句话,一口气唱了四遍,也是全歌的最后一段內容。
“【正月十八,這黄道吉日。】”
“【正月十八,這黄道吉日。】”
“【……】”
然而,别忘了,正月忌婚嫁,不喜庆。
歌声结束,后头的大屏幕上再次浮现出歌名——《囍》。
先前說過,屏幕上的字体很奇怪,很板正,偏偏又很扁很宽。
一如地球上這首歌的海报图,字体诡异。
黎戈和魏冉对视一眼,他忍不住指着屏幕,說了两個字。
“棺材!”
這個囍字的构架,像极了一口红色的棺材!
现场的观众们就算是再傻,也能看出這场表演的内核究竟是什么了。
這哪是一场正经婚礼啊,這到底是什么阴间操作啊。
骆墨啊骆墨,你怎么就不能整一点阳间的东西呢。
无数人开始脊背发凉,寒毛直立,又觉得震撼到无以复加。
這是——冥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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