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中等宗门 作者:未知 人域偏西南方位,那一望无际的穷山恶水间,某座张牙舞爪的黑石山下,别有洞天。 若是拨开被故意布置在此地的瘴气与黑雾,便可见其下被厚厚阵法守护的山谷; 谷中错落着许多被单独法阵笼罩的阁楼石屋,初一眼看来,宛若避世的村寨。 羊肠小路通幽处,小桥流水伴木屋。 每一座阁楼石屋都有阵法守护,平日裡大部分屋舍都是关着的,也不知是主人家外出游历了,還是在其内闭关。 吴妄来這裡不過三天,已是基本搞清楚了這裡的阵法布置。 此地,整個宗门都有大阵笼罩,两侧峭壁、村寨首尾两端更是有层层阵法陷阱,其威力相当不凡,花样也是百出。 想自己逃,其实是有几成机会逃出去的,但要暴露太多必须隐藏的东西,甚至连变身都要用上。 怎么想,都感觉自己被坑了呢? 一处不起眼的环水石屋中,吴妄站在窗前,戴着面具,注视着外层那几個還未开始修行的孩童打闹嬉戏,背负在背后的拳头,默默…… 松开了。 若說茅傲武這個天仙坑了他,确实有失偏颇。 三天前,他跟茅大哥刚回這灭天、黑欲、临风大魔宗,茅大哥就对裡面喊一声: “哪個长老闲着,快把我接走!我這重伤撑不住了!” 然后這天仙扭头哇哇吐血,让吴妄差点甩身走人。 整個山谷都热闹了起来,各处迅速出现数百股气息,立刻有几道身影疾飞而来,在吴妄手中接過了茅傲武。 茅傲武拉着一名身着黑袍、真正白发的老者,眼中满是光亮地說着: “传功长老!一定要、定要照顾好我這個小兄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意气相投……咳,咳咳,好兄弟。 他叫无妄,东海来的,让他在咱们這好好……修行!” 這几個长老顿时泪眼婆娑。 一人怒吼:“是谁!是谁把傲武伤成這样!” “傲武你放心的去吧! 师叔定会好好照顾你兄弟,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给他许配最美貌的女弟子!给他安排最会教徒弟的师父!” “先祖为难我灭天黑欲临风大魔宗啊!我灭天黑欲临风大魔宗痛失良才,何其悲哉!” “傲武啊,你這一身宝物有归属了嗎?” “挂着我宝物干啥?” 茅傲武眼一瞪,直挺挺地站了起来,骂道: 大家好,我們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請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快送我回洞府,我疗伤就是了!咳,咳咳!我還有半條命! 還有,帮我安顿下我小兄弟,美貌的女弟子倒是可以安排下。” 几位长老脸一黑,若非发现茅傲武伤势颇重,說不定已经痛下黑手。 当下,两位长老左右提着茅傲武,像是拖尸体一般将他拽去了远处山壁上开凿出的几处洞府。 茅傲武临走,還对吴妄眨了下眼,竖了個血淋淋的大拇指,道一声: “贤弟!要跟诸位同门好好相处……哟。” 吴妄差点脱鞋扔過去。 念及于此,吴妄心底百感交集。 也不知,茅傲武偷偷跟那些大魔宗的长老說了什么。 当时他与那位负责接待自己的传功长老,直接表达了自己還有要事,想去处理。 那长老开始满口答应了下来,還說: ‘多谢小友救茅长老一命,還請容我們备些礼物,稍后送小友离去。 外面穷山恶水多凶兽毒虫,且让贫道安排一二名能御空的弟子,送小友去繁华安稳的地界。’ 很是通情达理。 但隔了一夜,那传功长老又登门,却绝口不提送他离开之事,還与他聊起了這家大魔宗的光辉歷史。 吴妄当时心裡就有谱了。 自己怕是……掉贼窝裡面了。 而昨日,那位传功长老過来送了一些衣物和灵石,吴妄再次表达离意,這长老面露为难。 “小友,不是我們不答应,主要是此时茅长老闭了死关,他說让我們好好照顾你,你若是离开了,我們這也不好交代。 虽然這家伙是我們的师侄,但他如今是天仙修为,又在仁皇阁任职,在咱们這,除了宗主和大长老,就他說话好使。 小友你且多忍耐忍耐,我們定极力招待好你。” 言罢,這传功长老告辞而去,让吴妄哑口无言。 对方這是什么意思? 也不对他用强,也不送他离开,莫不是想先消磨消磨他耐性,让他在這裡接触接触魔宗的氛围,再逐步攻略他,让他在此地修行,成为這個大家庭的一份子? 吴妄看着這片宁静的山谷,又看向山壁上开凿出的洞府。 罢了,先修行吧。 虽然出于自己的名声、熊抱族的声名、未来岳父大人的影响,自己若是能不加入魔宗,最好還是不加入魔宗。 但如果此地一直以礼相待,自己也不必太過着急。 灵气都是天地间的灵气,又不是仙宗的灵气就比魔宗的香,自己修自己的炎帝令就是了。 ‘季兄,泠仙子,還不如跟你们定個约定,让你们帮我找家仙宗。’ 愁。 …… 与此同时,茅傲武的洞府中。 “怎么样?” 茅傲武小声问前来送药的传功长老,浑身缠着麻布的他,只漏了一双眼在外,表情多少有些滑稽。 “我兄弟還是想走嗎?” “你口口声声喊人兄弟,人根本瞧不上咱们魔宗!” 那长老叹道:“咱们灭天黑欲临风大魔宗怎么說,也是魔道排行前百的宗门,在方圆万裡有头有脸,也不缺门人弟子,非要强求人留在咱们這修行作甚?” 茅傲武隔着面部麻布露出了個微笑:“长老你要听真话還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我确实是想他留在宗门,今后好报答他。” 茅傲武嘀咕道:“此人心气儿颇高,自身际遇非凡,现如今仙魔两道是什么状况师叔你也知道,人域看似太平,实则暗藏汹涌。 這家伙修为太低,居无定所,很容易出事,還不如我做個恶人,留他在此地修行一段时日,最起码等他迈入元婴境了放他离开。” 传功长老摇摇头:“你能做得了旁人的主?” “這不是,让师叔您想想办法嘛。” 茅傲武嘿嘿笑了声,又道: “而且他资质非凡,我跟他喝酒的时候偷偷摸骨,发现他简直是修行奇才,体内毫无阻碍,道躯近乎仙躯,未来成就最少真仙起。” “哦?” “還有個假话,师叔不听听嗎?” “什么假话?” 茅傲武低声道:“我发现,這個小兄弟,贼富裕。” 嘀嘀咕咕,他将与吴妄斗酒时的些许细节說了一遍,那传功长老顿时双眼放光。 “這不是富裕不富裕的事!” 传功长老义正言辞道:“咱们宗门就算穷了点,但這么多年過来了,堂堂正正做魔、安安稳稳修行,不一样很滋润嗎? 大家都是真仙、天仙的修为,谈這個不俗了嗎?” 言罢,這位老者沉吟几声,道:“你安心养伤,我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他对咱们這儿多点好感。” 茅傲武道:“若是他执意想走,半年后就让他离去便是,走前来我這一趟,我给他几件宝物作为报答。” “這……唉,贫道也沒做過這种事啊,求着人留宗门,当真!” 传功长老摇摇头,扭头漫步而去。 于是,三個月后。 …… 山谷深处,溪流环绕之所在,柳叶依依、水草烂漫,有间未被阵法隔绝的草芦。 其内,十多個孩童正盘腿坐在一只只矮桌后,一個個正襟危坐,眼皮不敢乱眨,大气都不敢喘。 为他们授课的老者正斜靠在一座软塌上。 這老人身着血红色长袍,长发若鲜血浸染,面容狭长又挂着浅红眼影,身周时不时会出现微弱的血芒; 此刻他正用自以为最温柔的微笑,进行着‘大长老的启蒙课’。 就是听课的那些孩童,时不时会抖個几抖。 血衣老者拿捏架势、拽着语调,缓声道: “话自远古神战末,书起女娲捏人灵。 其时咱人族方兴未艾,幸有燧人氏、伏羲氏等诸多人族先贤,披荆斩棘、戮力前行,于大荒万灵的夹缝中,开辟出了如今人族栖息之地。 自盘古终末,生而得道、执掌法则者为先天神祗,以咱们人族圣母女娲大神之造化大道最为玄妙,造化无穷。 但女娲大神造人后损耗太多元气,久居秘地不出,天地间能对人族有所照拂之先天神祗少之又少,仅有昆仑山之西王母、北地水神共工等先天神祗,对人族還算亲善。 我人族在這天地间挣扎生存,流了无数鲜血才有了這暂居之地,但周遭豺豹盘踞,实可谓危险重重。 所以,咱们人族的先贤老前辈们就定下了一條铁律。 你们都把耳朵竖起来,听好喽!” 下方众孩童打了個哆嗦,各自瞪大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大长老。 谷内传闻,大长老每次修为突破,都要杀几百個人喝血酒庆祝。 血衣老者沉声道: “這铁律适用的是所有大荒人族,嗯咳。 凡人族所属,以护持本族为先,若有外敌侵犯人域,人族上下共击之!” 话语落下,血衣老者目光扫過這十多孩童,看着那一张张认真的小脸,拿起一旁酒壶美滋滋地嘬了一小口。 “這铁律其实,是当年火皇燧人大人定下的。 无论人族之内宗门倾轧多激烈、宗族厮杀多惨烈,只要边境四钟被敲响,都要放下手中兵刃、停下嘴边咒法,就近找寻集结号令。 你们可要把這個规矩都刻到心裡! 咱们修魔的跟修仙的不对付,平日裡打打杀杀也有利于保持咱们人族战力;但若无什么天灭地绝的大恨,轻易不能行灭门之事,断了对方道承。 断了道承,就损了咱们人族的元气,必会惹来诸位前辈高人的惩戒。 都记住了嗎?” 下方众孩童齐声回:“记住了。” “嗯,你们……” “大长老!大长老!” 忽听草芦外有疾呼声传来,血衣老者微微皱眉,朝着外面瞥了眼。 便见黑云落下,一名身着黑衣劲袍、脸上带着疤痕的中年男人自云头跳下,面带急色、快步冲向草芦,還沒进屋就开始招呼: “大长老!這事必须让您管管了! 咱们灭天黑欲临风大魔宗,马上就要散架了!” 大长老微微皱眉:“有话慢慢說,那些修仙的伪君子也沒打過来,何必如此慌张。” 刀疤男急的不断转圈,急声道: “哎,大长老哎!您還不知道咱们這发生什么事嗎? 乱了!全乱了! 自打茅长老受伤带回了那個叫无妄子的家伙,咱们灭天黑欲临风大魔宗全乱了! 妙长老刚才還吵着要自废修为,废掉修了三千年的媚术!” “哦?” 大长老微微皱眉,缓声道:“本座今日刚刚出关,招来谷中孩童授一授课,還未关注此事。 小妙为何如此胡闹?她可是天生媚仙。” “還不是!還不是那個无妄子!” 刀疤男压低嗓音,瞧了眼那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孩童,有些烦躁的摆摆手让他们自行离去。 待草屋内沒了人影,刀疤男眼中绽出两道灰芒,草屋顿时被灰蒙蒙雾气笼罩。 大长老不满地道一句: “搞這般阵仗作甚?本座在宗门驻地還要藏头露尾不成?” “大长老!此事不可外扬,事关咱们宗门名誉啊!” “名誉?嗤、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长老笑的前俯后仰,但目中寒光一闪,那刀疤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哼!咱们是魔宗,位列人域百大魔宗之七十六位,名誉? 你何时学会了那些虚伪浮华之事?” “這、這個,”刀疤男小声嘀咕,“妙长老似乎是要废了媚术改走冰清玉洁的反路,這传出去,岂不是遭各位同道耻笑?属下是這個意思。” 大长老嘴角一撇:“這個倒是会坏些名声,小妙为何如此?” “還不是那個叫无妄子的混账!” “从头說来。” “是!” 刀疤男顿时一阵咬牙切齿,目中带着满满的怒火。 “那日,茅长老自谷外带来了一年轻男子,看骨龄二十多岁,修为不過区区凝丹境,应是用過什么天材地宝,神念颇为强横……” 如此這般,刀疤男将吴妄抵达那日的情形简单說了,還說了吴妄不断提出离去之事。 大长老微微抬手,正色道: “咱们這裡来去自由,想退宗,留下在宗内所学就可离开。 若是茅师弟的兄弟,咱们自当礼遇,不能弱了咱们百大魔宗的气度。 后来呢?怎么就跟小妙扯上关系了?” “這事說来也邪乎,那吴妄相貌堂堂、骨骼清正,属下试探過数次,确实只是個凝丹境修士,修的是火属功法,都挺普通的。 可但凡与他接触過的宗门长老,都像是走火入魔一般。 先是传功殿的王长老,拿了些宗门典籍,還为他展示了下灭天心经的威力。 但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谈了好几次,每次都是王长老面色晦暗地离开无妄子的屋舍。 几天后,王长老辞了传功殿的差事,去了宝阁闭关。 王长老闭关前,還特意叮嘱了一句——对无妄子小友要多加礼遇,不可留难,就当结一份善缘。 谷内一片哗然,那吴妄也引起了妙长老的兴趣。 可您猜怎么着?” 刀疤男攥着拳,鼻孔撑大、表情略有些狰狞,說這话时嗓音都在轻颤。 显然是气的不行。 “妙长老与他独处一夜,第二日中午方才气呼呼地离了吴妄住处,立刻闭门不出修行。 這是過了三個月刚出关,妙长老突然就說要废了一身黑欲功! 還好被几位长老拦下了。” “哦?” 大长老瞥了眼刀疤男的面容,冷哼一声:“收起你那份心思,小妙是下任宗主候选,她的功法,可是真的会吃人。” “属下、属下只是关心妙长老,绝无非分之想。” “我看,你就是馋她身子。” “属下不敢!绝对不敢!她是您什么人,属下怎会不知!” 刀疤男冷汗直冒,又道:“属下有几斤几两属下心裡明白,多谢大长老点醒。” “嗯,知道就好。” 大长老站起身来,血色宽袍更显他身形修长。 這位大长老捋着自己的一缕血色长发,来回踱步一阵,问道: “在你看来,那无妄子可有特异之处?” “属下暗中盯了他三個月,倒是沒发现什么异常,”刀疤男沉声道,“他每日做的几件事,大抵就是看书、打坐、看书、打坐。 他在传功殿借了些杂书典籍,似乎对咱们宗门功法很感兴趣,還有些炼器、阵法类的书籍。 妙长老去他那過、過夜之前,传功殿有几位长老去试探過他,這几位长老事后都各自闭关修行,說是有所感悟。 妙长老去他那過夜之后,宗主亲自下令,让我們莫要去无妄子的住处吵扰贵客。” “此事宗主也知晓了?” 大长老目中露出几分亮光,笑道:“宗主如何說?” “宗主……闭死关了。” 刀疤男嘴角轻轻抽搐。 “半個月前,宗主与无妄子彻夜相谈,第二日就宣布闭死关。 属下现在看那无妄子,都觉得后背发凉,那无妄子骨子裡就透着一股子邪乎劲!” 大长老掐指推算,又抬手点出了一团血雾,血雾内却呈现出了一幅清晰的画面。 那是在一座宽敞的石屋中,有個看模样不過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端坐在书桌后,面前摆着一只香炉,正提笔写着什么。 看他面容方正,生的還算英俊潇洒,鼻梁高挺,嘴唇偏薄,面容自成清正方圆。 大长老不由负手沉吟,血袍血法显得他面容颇为阴冷。 “小妙莫非偏爱這般长相?确实只是凝丹境小修士,距离金丹虽說不远,但小妙好歹也是真仙境……” 嗯? 因与此子交谈,传功殿几位师弟相继闭关; 茅师弟性情豪放,又是宗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平日裡看人眼光颇高,也是高看此子一眼; 小妙天生媚骨,位列魔道百美,见過的男子多不胜数,对任何男子都是不屑一顾…… 宗主卡在瓶颈已過两千年,而今突然闭死关…… 大长老抬头看向血雾中的年轻男子,目中划過少许厉色。 “走,本座去会会此子!” “那個,您要不要去妙长老那先看看?” 刀疤男低声问着。 大长老淡然道:“你在教本座做事?” “属下不敢!” “先带路,稍后再唤她一并過来,本座倒要看看,她能如何胡闹!還废功重修,她那一身媚骨能挖出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