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0008【张五】

作者:想要一只狸花猫
這特么能是官府细作?

  只看了父子俩一眼,张广道就已经确定情况。

  除非脑子坏掉了,才会派出如此显眼的细作,生怕别人不能发现异常嗎?

  更像从庙裡逃出的野和尚!

  宋代的佛教戒律還沒那么严格,并不禁止和尚吃肉,也沒规定和尚必须剃光头。从唐宋画作裡就能看出,那时的和尚以短发为主,给和尚安排层层戒律還得等朱元璋。

  但是,朱铭身上带着兵器,而且還是朝廷管制的刀剑,這让张广道稍微生出些好奇之心。

  “走嗎?”朱铭问。

  朱国祥說:“走吧。”

  一直赖在村子裡也不是办法,父子俩经過简单交流,便同意结伴前往那白市头。

  张广道又在村裡叫来两個汉子,拿了些鸡鸭鱼和麻布,一并带到集镇上去卖,打算换些食盐之类的必需品回来。

  算上朱铭父子俩,一共五人出发。

  张广道瞟了眼马屁股,刻意提醒道:“烙印得抹了,当心吃官司。”

  “這是捡来的马,遇到官府便交上去。”朱铭解释說。

  张广道嘿嘿笑道:“官府正愁抓不到偷马贼,你說是去献马,官老爷却来個人赃并获。”

  朱铭闻言点头:“有道理,那就抹掉。”

  那两個同路的村中汉子,名叫卢旺和丁大方。

  张广道对丁大方說:“去弄些柴禾来。”

  丁大方立即回家抱来柴禾,又拿出火镰打燃,并灼烧火钳当做烙铁。

  张广道双臂抱在胸前,目视火焰一言不发。

  朱国祥低声问:“這人什么来路?为啥帮我們抹去官印?”

  “投名状。”朱铭說。

  “投名状?”朱国祥沒听明白。

  朱铭解释道:“私自抹去军马的官印,属于一等一的重罪。就算我們是官府的公人,抹掉官印也有罪。我們成了罪人,就跟贼寇半斤八两,谁也不用再忌惮谁。”

  朱国祥顿时醒悟:“這张猎户是山裡的土匪?”

  朱铭回望村落,冷冷一笑:“恐怕整個村子都是贼窝,是某個土匪寨子设在江边的前哨站。当然,他们也是真的农民。农忙时种地,农闲时打劫,這在古代偏远地区很正常。”

  不多时,火钳已经烧得通红,张广道弯腰捡起,递到朱铭面前說:“动手吧。”

  朱铭接過火钳,走到瘦马旁边。

  瘦马吓得连连退缩,朱铭抚摸鬃毛安抚:“很痛,你忍一下。”

  马儿估计還记得烙铁的滋味,這回却是怎么也不听话,始终踱步避让烧红的火钳。

  张广道猛地双臂抱住马脖子,催促道:“动手!”

  朱铭站在马臀左侧,将火钳摁在官印上。

  滋滋滋的声响发出,瘦马疼得四蹄乱踢,竟无法挣脱张广道的双臂。

  “呔!”

  张广道一声低吼,竟将瘦马按倒在地,卢旺和丁大方也扑上来按压马身。

  虽然马儿瘦得皮包骨头,且好几個月沒摄入盐分,应该是沒剩多少力气了,但张广道的巨力還是让人咋舌。

  官印所在之处,很快被烫得一片焦黑。

  這畜生肯定不能带进城裡,即便沒了官印,也說不清楚来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折腾半天,瘦马恢复自由,喘气儿跑得老远。

  朱铭也懒得去追,自顾自上路。行走一阵再扭头查看,发现瘦马又跟上来了,還闹脾气故意去啃油菜花。

  张广道笑道:“這畜生有意思,通人性咧。不如卖给俺,半贯钱牵走。你们也别嫌钱少,饿得太瘦了,带回家裡還得好生伺候。”

  朱国祥低声问儿子:“半贯钱大概相当于多少人民币?”

  “不太清楚。”朱铭对北宋物价沒啥研究。

  既然不清楚物价,那就不急着买卖,先去集市打探一番再說,朱铭婉言拒绝了卖马之事。

  两宋的马价波动很大,反正越往后面越贵。一是由于缺马日趋严重,二是由于物价上涨,通货膨胀。

  此地前往白市头约有十裡路,或许是村民经常来往,已经在江边蹚出一條小路,倒不用再沿途披荆斩棘了。

  张广道左右看着风景,时不时瞟向朱铭的后背,走了一阵突然问:“朱兄弟背着枪棒?”

  “一根棍子而已。”朱铭說道。

  张广道继续试探:“看起来更像是刀。”

  朱铭笑道:“是把宝剑,张家哥哥信不?”

  “俺信咧。”张广道嘿嘿笑道。

  朱国祥停止前进,放下背包,摸出一支湖笔:“其实我們是商人,半路被山贼抢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看這支毛笔,就是被抢剩下的货物。”

  既然是送给亲戚小孩的過年礼物,包装就必须精美。

  湖笔放在褐色小盒子裡,盒身還有金灿灿的文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样子。

  张广道沒读過书,也不认识字,当下直勾勾的看着毛笔盒子。

  朱铭解下宝剑拿在手裡,按着被毛衣包裹的剑柄說:“张家哥哥要买笔不?這是上乘的湖笔,一支笔至少值百贯钱。”

  张广道看向朱铭按剑的手,又看看毛笔盒子,摇头說:“太贵了,白市头也有笔卖,一支毛笔只要十文。”

  “不买就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朱铭笑了笑。

  张广道闻言赞叹:“买卖不成仁义在,這话說得恁好。朱兄弟果然是读书人!”

  此语出自《三侠五义》,還要几百年才问世,颇合张广道這個山贼的胃口。

  朱铭父子俩随身带着贵重毛笔,又是一头短发,穿着破烂古怪的衣裳,在张猎户眼中愈发显得神秘,或许是行走江湖颇有本事的异人。

  又走一阵,张广道忍不住问:“两位真要寻個落脚处?”

  朱国祥說:“有這個打算。”

  张广道尝试发出邀請:“跟俺去山裡如何?山裡多有好汉。”

  朱铭见对方打开天窗說亮话,也稍微透露信息:“不瞒张家哥哥,我父子俩想安家落户,置办几亩薄地,娶妻生子传香火。”

  這话让张广道更加确信,父子俩就是還俗的和尚,那高档毛笔多半是从庙裡偷来的。

  张广道对此嗤之以鼻,冷笑道:“种地能得什么好处?俺太爷爷以前是三等户,轮了衙前差事,只能破家逃到山裡。”

  朱铭故意顺着他說:“贪官污吏该死。”

  “该死得很!”张广道咬牙切齿。

  给宋代官府交税的主户百姓,被严格区分为五等。

  根据不同的繁荣程度,各地划分户等的标准也不同。

  大体来看,占地400亩以上的是一等户,也叫上户。400亩以下的,属于二、三、四等户,也叫中户。剩下的第五等属于下户。(注意:有些家庭别看有百亩土地,但家裡有一二十口人,分摊下来只能解决温饱。)

  至于衙前差事,就是百姓给官府当差。

  最初是从上户当中挑选裡正,负责催收赋税等等。宋初這是個肥差,可以捞到油水,渐渐就变成噩梦,因为无法收足赋税,缺额需要裡正自己掏钱补上。

  好多家财万贯的大户,由于被指定为裡正,一朝破产,卖儿卖女。

  在宰相韩琦的建议下,裡正這倒霉差事被取消了,相关事务由上户和中户轮流应付。而且有严格规定,一桩差事需要多少人,安排给一等户多少名额,安排给二等户多少名额,大家平摊下来也不会被搞破产。

  但实际操作迅速走样!

  官吏把若干户百姓编为一组,真正的大户可以逃脱,专门坑那种沒有靠山的。

  比如张广道的太爷爷,以前就是三等户,家裡有三百多亩地。官差来了,不但计算田产,還指着家裡的物件說,這把笤帚值50贯,那张桌子值100贯。最后算下来,张广道的太爷爷家财万贯,妥妥的瞒报一等户啊,那就由他负责這次的差遣吧。

  于是,一個拥有三百多亩地的小地主,被安排做了轮差衙前。由于无法完成任务,就只能舍弃固定财产,只拿了些浮财,带着家人连夜逃到异乡。而他舍弃的那些田产,也被乡裡真正的大户瓜分。

  封建社会,吃人不吐骨头。

  ……

  “前面就是白市头!”张广道指着前方的河对岸說。

  這裡明显地势平坦得多,可耕种的良田面积大增,人烟也变得稠密起来。

  白市头就是個集镇,今天正好撞见赶集日子,老远就能听到集市的喧哗声。

  集镇附近有渡口,一艘木船停在岸边。

  五人站在渡口等待大概半小时,船家才载着客人缓缓靠岸。

  這條渡船不大不小,满载能挤二三十人,但挤那么多很可能会翻船。乘客陆陆续续下船,只有零星几個,都带着从集市买来的商品。

  朱铭稍显尴尬:“我身上一文钱也沒有。”

  张广道慷慨笑道:“俺来付船钱。”

  瘦马居然也跟着上船,船家连忙大喊:“牲口要收钱的!”

  “少不了你。”张广道說。

  船家认得张猎户,当即笑起来:“省得,省得。”

  渡船慢悠悠驶向对岸,下船之前,张广道說:“记在俺账上。”

  “您走好!”

  船家沒有多言,反而热情送他们离开。

  白市头并不大,就沿河一條街,街道两边全是店铺。

  店铺前,有些固定摊位,可以摆摊卖东西,但需要交纳摊位费。

  许多卖土货的农民,選擇在集市外交易,或者提着商品沿街兜售。

  下船前行不远,還沒到集市呢,朱铭就看到個卖河虾的。

  朱铭想要打听物价,便上前问道:“你這虾怎么卖?”

  卖虾的是個老农,由于口音問題,沒怎么听明白,但能猜到朱铭在问价,当即咧嘴笑道:“只剩這一点了,四文钱你拿走。”

  朱国祥非常惊讶,因为那裡有大概一斤虾。

  “北宋的物价這么便宜?”朱国祥低声說。

  朱铭道:“恐怕是铜钱的购买力高。”

  朱国祥对卖虾的老农說:“我們再看看。”

  老农以为他们嫌贵,连忙喊道:“三文钱,三文钱拿走,真不能再少了!”

  父子俩只当沒听见,加速离开卖虾的地摊。

  三文钱一斤虾,多少有点颠覆朱铭对宋代物价的认知。

  张广道带着那块上好的鹿皮,走进街上一個铺面,把鹿皮直接拍到柜台上。

  掌柜仔细查看,指着某处說:“這裡破了。”

  张广道皱眉道:“俺晓得破了,箭头扎出的洞。快给個公道价,俺张五跟老白员外沒仇沒怨,你這做掌柜的难道還想压俺价?”

  掌柜认真想了想:“六十五文,不能更多。别人来卖皮子,肯定沒這個价,只张五哥有這面子。”

  张广道也不废话,拿了钱直接走人。

  朱铭、朱国祥父子俩,又跟着张广道去买盐。

  山区的盐价挺贵,一斤盐要花20文,而放在交通便利的地方,一斤盐卖10文钱就顶天了。

  什么,你說去买私盐?

  抱歉,這店家卖的就是私盐。

  因为合法盐店,至少也得县级市场才有,县城以外的盐店全在卖私盐。

  张广道那张鹿皮,只能换来几斤私盐。

  不過张广道似乎不缺钱,這次足足买了二十斤。

  朱铭路過一個卖扫帚的摊位:“多少钱一把?”

  摊主說:“五文。”

  五文属于敲竹杠,给外乡人的价钱,一把扫帚顶多能卖三文。

  朱铭又去问卖肉的,再去问卖鸡的,父子俩沿街询问物价,总算有了個比较清晰的认识。

  最终,朱铭低声问张广道:“附近哪有大户人家?我想把那支湖笔卖掉。”

  (感谢ebitdad、铁血旗队长、cry疯子、古剑山以及众位兄弟的打赏和投票。)

  (顺便,求一下收藏和票票,啥票都行,尽量在新書榜靠前一点。)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