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6若男
三個月後,月山牛家村。
“叩叩——”
“若男姑娘,姑娘在嗎?”
陳舊的木板門吱呀一聲從裏面打開了,探出來個小腦袋,怯生生的看着敲門的王大娘。
“呀,是小呆呀,你姐姐呢?在不在?”
裏面的少年不說話,大眼睛無辜的看着胖胖的大娘,似乎是被她手裏的烤栗子吸引了注意力,小口水都流了出來。
大娘咯咯一笑,“行啦,她不在也無所謂了,大娘今天烤了栗子拿去喫吧,要記得剝殼啊,知道嗎?”
從門縫裏探出來一隻細嫩的小手,王大娘將一包栗子包整齊放到他手上,“拿好了啊,不敢掉了,掉了你就沒得吃了,別喫光了啊,給你姐姐留幾個。”
少年接了過來,“啪——”的一聲就把門又關緊了,王大娘站在外面又好氣又好笑,心說挺俊俏的一個小夥子,怎麼就是個傻子呢?
“大娘跟你說話記好了聽見沒!給你姐姐留幾塊,這小呆子……”
君風佑小跑着將烤栗子拿了進屋,搬出那個自己特別喜歡坐的小木墩,一屁股坐了下來就開始啃。
陸星然從鎖靈囊中飄出來,“呆子,要剝殼的,不能直接喫。”
君風佑擡眸看看他,傻了吧唧繼續我行我素的用牙咬,連皮帶肉一起嚼了進去,陸星然翻個白眼,沒讓他氣死,“你也不嫌難喫,殼子上帶灰,嘗不到苦是怎麼的?”
君風佑咬了一半,又把剩下半個栗子遞給他,“喫、喫。”
陸星然看看他啃得坑坑窪窪還帶着口水的栗子,一言難盡極了,“你自己喫吧,我這樣我也吃不了啊。”
他甦醒一月有餘了,不知道在天海一閣最後期間都發生了什麼,醒來後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小魔君。
他變得呆呆傻傻,比團團看起來還要低智商,不僅法力全失,連根骨也沒有了。
把小魔君救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玄音閣那名若男姑娘,陸星然還在養魂期間,每天能醒來的時間其實很短暫,只是在外面飄了一會兒就會覺得異常疲憊。
君風佑小聲叫了一下,應該是被其中一個栗子燙到手了,自己咬着手指頭眼睛紅紅的看着陸星然,“自己吹吹啦。”
小魔君就聽話的自己吹了吹,陸星然瞥見他好像燙紅了,果不其然君風佑吹了吹又紅着眼眶繼續看他。
只好耐心點一句一句教,“去洗手。”
君風佑到現在還分不清廚房在哪裏,陸星然往哪裏飄他往哪裏追才能找得到地方。
若男說小魔君的情況不太好,三個月前的天海一閣的仙魔大戰又加進了妖族的勢力,三方混戰死傷巨大,君風佑的屍體是她偷出來的。
當時本來以爲已經沒救了,沒想到居然還留有一口氣,也沒想到鎖靈囊還救下了陸星然的靈魂,這才找了個偏遠山村安頓下來。
“唉唉唉那是喝的水,別往裏放別往裏放誒呀媽呀你能把我和若男氣死。”
君風佑對此一無所知,大概是覺得水裏比較清涼舒適,另一隻也伸了進去玩了起來,陸星然看的頭一大,腦闊疼,“祖宗!你的衣服要溼了!你又想光屁屁鑽被窩嗎?!”
他現在不過魂魄模樣,沒有實體,碰不到別人,別人也碰不到他。
教育兩句小魔君,他也不聽話,陸星然沒辦法,只能蹲在房檐上看着他耍。
若男姑娘要照顧他們兩個,還要躲避仙魔兩道的搜查打聽情報,委實清苦了些,她回來的時候君風佑已經將自己霍霍髒了,陸星然委屈的告狀,“我管不住他……QAQ”
“小呆又鬧騰了,哈哈哈怎麼回事啊?臉髒的喫什麼灰了?”
“王大娘給拿的烤栗子,還把手燙了。”
若男把菜籃子放下,進了廚房將君風佑撈出來,給他擰乾衣袖上的水,“先將就穿着吧,晚上脫了姐姐再給你洗。”
陸星然飄在半空中,“有消息了嗎?”
若男搖搖頭,“這地太偏遠,我當時也不知道傳送符居然會傳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小縣城,消息堵塞,鎮上都沒什麼人知道修仙。”
已經過去三個月有餘,若不是小魔君傷勢太重,最近才醒過來,若男可能早就找回了宗門,也不必帶着他們兩個喫苦受累,當拖油瓶子。
陸星然算是第一次正經見這個姑娘,和現世他曾經暗戀過的那一位長得很像,但又完全不一樣,這個若男更獨立,她也更加堅強。
若男的靈犬折在那場大戰中了,就是陸星然無意間救過的那一隻。
他問若男爲什麼想要救小魔君,若男一邊劈柴一邊抹汗,“說來奇怪,我入門很多年了,未曾嘗過妖魔苦楚,對兩族紛爭也並不熱衷,我第一次見小魔君的時候他完全沒有一點魔尊的架子……”
“他覺得我的靈犬很可愛,會給它餵食物。”
“我師尊是千畫夫人,我是她的關門弟子,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管她是人是妖,在我眼裏,她都是我師父。”
這姑娘不見絲毫弱氣,一個人挑水、砍柴、燒火做飯,樣樣精通,打獵也不在話下,陸星然第一次見的時候驚訝的差點有點不敢置信。
“若男姑娘,你讓陸某好生佩服。”
“我本來就是獵戶的女兒,大雪封山將我父母埋在了裏面,我被師尊所救帶回了玄音閣,若沒有她老人家,我可能已經凍死在那個冬天了。”
“此地去往九天宗要多久?”
“不知道,以普通人的腳程,少說也得半年有餘。”
陸星然知道急不得,尤其小魔君現在還一副癡傻的模樣,若是被發現了,若男定救不了他們兩個。
但離他被奪舍已經過了數月有餘,實在是擔心。
估計師尊小師叔他們怕是快瘋了吧。
若男熟練的給鍋裏蒸上飯,“我知道你心裏着急,但你現在魂魄不穩,小魔君也被剔了龍骨,他現在與常人無異,我們還是得沉住氣。”
“姑娘所言極是,我只是——”
我只是有些想我愛的人了。
“不知姑娘的玄音閣怎麼樣了?可有辦法聯繫上同門?”
若男搖了搖頭,“我江青師姐在天海一閣已經戰死,玄音閣損失嚴重,況且,我現在也不敢相信任何人,連師尊的親傳弟子白師叔最後都能反咬她一口,我看不透身邊還有多少道貌岸然之人。”
她不再說話,陸星然便也沉默了起來。
月山是大陸西邊有點靠近西北荒漠的地段,人本來就要少一些,村子窩在大山裏,消息想要傳進來或者流出去都很困難。
陸星然不敢猜如今的修仙界是何等模樣,但想必也不會輕鬆。
他只祈禱,自己所遇之人全都平安順遂。
三個月前天海一閣仙魔大戰,算是轟動三界的大事件了,仙道魔派還有妖族全都參與進來,以仙魔兩道爲主,各自損失大半。
仙道御靈宗覆滅,無極門投誠魔族,其餘門派各死傷過半。
魔族折損龍脈一隻,左右護法雙雙被監禁,貌似也傷的不輕。
明明是魔界大長老親自出手剔了小魔君的龍骨,卻反倒栽贓在仙道衆人頭上。
陸文嘉和燕少離失蹤,樓宸重傷,藍藍不日前剛醒過來,現在還不能下地。
好久不見玉瀟峯的衆人,樓澤和沈寒溪都比之前憔悴了許多,鶴白和月千古也在閉關靜養,剩下的九長老和四長老每天都在忙宗門之事。
鬼王不知去了哪裏,妖族只剩狐王在玉瀟峯養傷,藍藍再見他時,沒想到他竟傷的這般嚴重,連人形都幻化不了,變成只小赤狐每天都窩在月千古的牀上睡覺。
仔細看來,狐王的九條尾巴,竟是硬生生的斷了一尾,如今只剩八尾,難怪他虛弱至極。
他比樓宸等人先醒,扶着門一步一步挪到門口時,見到樓澤時眼眶瞬間就紅了,“阿澤……”
忙着曬藥的樓澤猛地回頭,“藍藍!藍藍你終於醒了。”
樓澤的髮絲凌亂,眼底全是紅血絲,估計已經熬了很多個日夜了,兩人本就是親密好友,如今見面更是忍不住的哽咽,紛紛溼了眼眶。
“我主呢?小公子呢?他去哪了?”
樓澤被問的僵住了身子,好像藍藍提起的是什麼晴天霹靂的事件,讓他一瞬間從頭涼到腳說不出話來。
藍藍一看他這神情,心也涼了半截,甚至穩不住自己身形,一下子滑坐在地,目光空洞,“我主呢?我主呢?阿澤你說話啊……小公子呢?”
“星然被奪舍成功,已經跟隨魔界大長老回了魔界,其餘的,我也不知。”
藍藍沉默了幾秒,突然暴起,“那個女人呢?那個女人呢!黃陶陶呢?那個女人死了嗎?”
“藍藍、藍藍你先冷靜一下,她在地牢,還沒死呢。”
“她爲什麼還沒死?爲什麼?!爲什麼她還活着?你知道那天小公子疼成什麼樣嗎?你知道他那天被那個女人害的有多慘嗎?樓宸呢?我不是喊他回來救小公子了嗎?他人呢?他回來了嗎!他去哪了!”
沒了主人的妖奴情緒崩潰的不是一點兩點,藍藍與陸星然身上綁着契約,只要稍微感知一下就清楚主人是否安好。
可他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除了主人去世再沒有別的解釋。
身上還纏着繃帶的鮫人一下子跌坐在地,神情恍惚,“不是說好的,別讓我擔心的嗎?”
他很久都沒哭過了,鮫人珠價值連城,陸星然那麼財迷愛錢的一個人,卻從來不想着讓他多流一滴淚,那麼好,那麼善良的主人,放眼修仙界,除了陸星然,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樓澤的喉嚨裏也像被堵了把刀,吞了無數的玻璃渣子。
“阿宸他——不是沒救星然。”
“他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從星然體內醒過來的另一個靈魂……”
“一劍插到了他的心臟。”
【作者有話說:最近這個基調讓我都不會寫小劇場了……
【安詳躺平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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