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雨過天晴
布莱克夫人的眼中闪過恨意,但還是不情愿地說道:“是的,他们的感情非常好,是那种贫穷无法击败的感情。海伦娜死后,他就再也沒有爱上過任何人。”
她陷入回忆当中,声音变得悠远又空灵,“亨利帮忙给海伦娜举行了葬礼,在很长一段時間裡,他都代替海伦娜在金钱上支持着格林家……”
后来,亨利来到了布莱克家,成为了布莱克先生的侍者,无意间发现布莱克先生似乎也和海伦娜得了一样的病。
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决定调查清楚這件事。
一开始的时候,年轻的布莱克夫人只是想要過来帮忙做事,补贴家用。
然而布莱克先生的温和,布莱克家的富庶,逐渐让她忘记了她的本意。
最终,身为护士的她因为和布莱克先生朝夕相处,坠入爱河,最终结为夫妻。
亨利反而成了那個被排除在外的人。
布莱克夫人不希望他继续追究海伦娜的死,两人常常发生口角。
而布莱克先生只是觉得他的夫人太年轻,因此总是和亨利起冲突。
這一切在三人来到伊登庄园之后,发生了变化。
科斯塔先生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亨利埋藏已久的仇恨。
他倒下的时候,几乎与海伦娜死前的状态一模一样。
格蕾丝当时看到的“吓呆”的亨利,不如說是“震惊”的亨利。
亨利急于知道科斯塔先生患病的原因,因此才反常地凑到了科斯塔先生的面前,像個好奇心强烈的乡下人似的问东问西。
布莱克夫人立刻发现了他的目的,当着众人的面,以女主人的身份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但是,当他们即将进入别墅的时候,亨利還是听到了科斯塔先生给出的答案。
是铅白。
得知真相的亨利把這件事告诉了布莱克夫人,希望她能够离开害死她姐姐的仇人,而他自己,准备让布莱克先生也尝尝被铅白慢慢毒死的滋味,就算上绞刑架也在所不惜。
就在当天中午,两個人大吵了一架,布莱克夫人冲动一下随手抓起梳妆台的粉盒砸向了亨利
。
亨利索性扮演起懦夫的形象,顺势去科斯塔先生的卧室拿走了铅白。
下楼时,因为他形象狼狈,为了保全他的颜面,格蕾丝和女仆当然不会一直盯着他看。
就這样,他用并不怎么高明的手法,堂而皇之地拿走了一盒铅白,却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這一切,都被趴在门缝偷看的布莱克夫人看在眼裡。
她一方面害怕亨利揭穿她的真实身份,一方面又害怕布莱克先生被害,這段時間一直過得提心吊胆。
审讯中,她一再强调,布莱克先生的饮食她都非常警惕地注意着,即使是亨利,下毒的机会也不多。
“但是人总是不能做到十全十美,我也不能确定,我是否全都注意到了,也许亨利有其他机会下毒也說不定。”
布莱克夫人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所有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虽然隐瞒身份的行为并不光彩,但我并沒有伤害别人。”
约瑟夫冲她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格蕾丝和他一起到外面去。
“她应该真的以为布莱克先生是因为铅中毒死亡的。”格蕾丝坐在约瑟夫对面,看向车窗外。
外面阴云密布,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最近总是下雨,大家都换上了更加保暖的羊毛毡大衣。
“的确,如果她知道她的丈夫是死于砒·霜,恐怕她就不会承认他所有的饮食都是在她的监控之下了。”
這样的供词,简直就是在直接申明,她下毒的机会多不胜数。
布莱克夫人和亨利两個人,都有杀死布莱克先生的动机。
布莱克夫人正值青春貌美,布莱克先生毕竟都年近五十了。
如果得到他的遗产,布莱克夫人就会成为一名富有又美貌的年轻寡妇,又沒有孩子,想要再嫁一個她满意的年轻男人不成問題。
而亨利的未婚妻是因为铅中毒死亡的,他痛失所爱,想要杀死布莱克先生這個“罪魁祸首”也在格蕾丝想象之中。
但這两個人,居然都用无意间的行为,证明了他们谁都不知道布莱克先生的真正死因。
约瑟夫灰绿色的眼睛看向天边的乌云,“亨利已经停手了。”
他曾看過布雷恩先生交上来的物品清单,裡面并沒有铅白
。
而布莱克夫人所說的半盒铅白,实际上是在亨利收拾行李的那天晚上看到的。
除此之外,约瑟夫想不出一位夫人有什么机会去看侍者的行李箱。
也就是說,亨利在离开伊登庄园的前一天,看到了布莱克先生的失魂落魄,意识到他确实不清楚铅白的害处。
虽然亨利因为失去爱人而痛苦着,但他本人并不算是一個坏人。
他丢掉了那半盒铅白,决定收手。而布莱克先生因为心底的愧疚,决定任由亨利慢慢地毒害自己,并写下了遗书,把自己的遗产留给他和海伦娜的妹妹。
所以在他毒发身亡的时候,他才沒有留下任何指证他人的话。
砒·霜的作用效果并不快,如果布莱克先生想要指认凶手,无论他說得是不是真的,他都能喊出他所认为的凶手的名字。
可布莱克先生并未留下只言片语,這說明他认可凶手的做法,他满心愧疚,认为自己该死。
……
“有沒有可能是自杀呢?”布雷恩先生听了两人的分析,得出這样的结论。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是……”约瑟夫向布雷恩先生提问,“布雷恩,如果是你想要自杀,你会选在什么地方?”
“在我自己的家裡,温暖又舒服的床上,然后再拿一把左轮,那是最痛快的死法。”布雷恩先生转着眼珠儿,“不過我可干不来這事儿,我這人恨不得自己能活到一百岁!”
“布莱恩先生怎么說也是個体面人。”格蕾丝代入到角色当中,“如果注定要死,为什么不等到回家呢?那样至少不用死在那家潮湿老旧的小旅馆裡,空气裡還到处弥漫着蒜味。而且布莱克先生写了遗嘱并沒有立刻寄给律师,這說明他当时并不认为自己立刻就会死。”
“等等,你刚才說什么?”约瑟夫的脸色突然变得认真。
“我是說,他的遗嘱……”
“不,上一句。”
“旅馆裡都是蒜味……”
“对,就是這一句。”约瑟夫转头问布雷恩先生,“旅馆的厨房在哪?”
“在一楼。”
“我們再去旅馆看看!”
公爵大人用行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雷厉风行。
布雷恩先生有些怜悯地看向格蕾丝那单薄的小身板,
心想着,大概只有乔治那個傻大個才会每天盼望着跟在公爵大人身后四处跑。
几人冒着大雨,坐着马车又一次去了小旅馆。
這裡实际上已经不再戒严了,然而在這么一個偏僻的小镇,旅馆裡死了人,或许会有人来看热闹,或者有报社记者過来四处找小道新闻,可真正想要住在這裡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好在记者们過来参观的时候,也会付一些小费,旅馆老板总算勉强挽回一些损失。
在又一次看到布雷恩先生的时候,老板简直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了,“布雷恩先生,我的旅馆最近很安全,沒有发生任何案子!”
“我們只是想去二楼看看。”格蕾丝塞给旅馆老板一枚半沙弗林金币。
看在黄金的份上,這位旅馆老板总算沒有再上蹿下跳地惹人心烦。
约瑟夫得以安然地走上了楼梯。
他们走在楼道裡的时候,并沒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只有雨水味和老房子常有的霉味儿。
只是当他们打开布莱克先生居住的那间套房的门时,一股蒜味扑鼻而来。
“哦,天哪!我以前怎么沒闻到?這实在是太臭了!”布雷恩先生非常讨厌蒜味。
格蕾丝也挑起眉毛,“我记得前几天的时候,還沒有這么大的味道。”
“那是因为呕吐物的味道太大了,服务生又开窗通了风。”约瑟夫看着墙上圣诞配色的壁纸上,因为雨天,上面有许多毛绒绒的霉菌,在红绿相间的壁纸上不算特别显眼。
“這裡难道闹過吸血鬼嗎?到处都是蒜味!”布雷恩先生一把扯开通往升降机的小窗帘,探究地闻了一下,表情一顿,“多奇怪呀,這裡居然沒有蒜味。”
他们又打开了其他房间的房门。
奇怪的是,其他的房间,并沒有那股闻了让人感到头晕的蒜味。
他们找了很久,却沒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布雷克先生甚至怀疑是這间套房的水管裡被谁塞了一头大蒜进去。
几人一头雾水、两手空空地坐着马车往回赶,途中路過查尔斯医生的家。
他正冒着毛毛细雨,端着一個纸箱,戴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奇怪面罩,往外扔什么东西。
看到格蕾丝打开车窗,他還打了個招呼。
“嘿!格雷厄姆!”
内特拉紧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公爵大人,布雷克先生。”
格蕾丝问道:“你在做什么,查尔斯医生?”
“哦,你說那個……别提了!今天我去三只野猪喝了一杯,回来的时候去实验室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有一扇小窗户沒关紧!”
“你的药品一定都遭了殃。”布雷克先生同情地說道。
“沒错!而且它们很多都发霉了,产生了许多可怕的气味!我根本不敢保证那些气体有沒有毒,于是就用木炭做了這個!”查尔斯医生展示了一下他用手帕和木炭做成的“维多利亚版口罩”。
“你们根本无法想象,那些东西的可怕气味,相信我的实验室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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