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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兽炭

作者:罪孽9999
(感谢书友20211210204946566提醒,《卖炭翁》中的炭是木炭,价值比石炭高,理论上不应成为价格参照物。但作者沒找到石炭价格的具体资料,只能大致借用一下,错误难免。)

  至于說焦煤,郃阳這一片也不是沒有,比例低罢了。

  “郃阳啊,踅(xué)面不错。”

  作为南腔北调客,范铮多少了解一些杂七杂八的知识,未必管大用,初次见面侃一下去除生疏感還可以。

  踅面在古代史上還可以提一提,大约可以算最早的方便面了。

  七成荞麦面与三成小麦面相和,搅匀后烙成面饼,再切成汤饼的细條状,易储存,要吃的时候在沸水裡烫两分钟,然后再洒上盐、秦椒、食茱萸、醋之类的调料,香喷喷。

  注意,北方的荞麦,是甜荞,云贵方向的是苦荞,别搞混了。

  其实郃阳還有一個特产,好吃不好說,乌鲤。

  倒不是這鱼有啥毛病,主要是当朝皇帝姓李,避讳么,所以明面上大家都不吃鲤鱼了。

  实际上,该吃照样吃,但你别嚷嚷,就跟明朝老百姓照样吃猪肉一個道理。

  也别說這世道虚伪,换哪個世道,沒点虚伪的勾当?

  掌柜嘿嘿笑了两声,說话的声音也略为放松。

  “小地方么,就那么几种吃食。”

  话谦逊,神态裡却流露出一丝骄傲。

  长安城的主顾都知道郃阳的吃食咧。

  “你们這石炭末子,一般是怎么处理?”

  范铮问出了最关键的問題。

  掌柜愁眉苦脸的:“又不能倒进河裡,還不敢乱堆放,只能找寸草不生的石窝子倒了,還得给村民钱。”

  废话,倒河裡,這污染,黄河的水产還要不要了?

  堆放其他地方不可能,石窝子将就,毕竟石炭這东西,自燃的毛病很让人头疼,要是烧到山林,麻烦可就大了。

  范铮颔首:“如果,我让人来收走石炭末,给你打扫干净了,付你三文一车,愿意嗎?”

  掌柜失声笑道:“要是那样,不收钱我都愿意!”

  范铮沒有理会,直接敲定了這价格,甚至還签了一张契约。

  当然,契约落款不是范铮,而是陆甲生。

  這倒不是在逃避责任,只是范铮好歹有個将仕郎的官身,操持商贾之事,有**份,只能推陆甲生当一把白手套了。

  再說了,能有什么纠纷?

  一般都是一车一结的事。

  为什么選擇象征性的付三文钱,而不是索性以打扫换免費的石炭末,当然是有考量的。

  免費的,往往是最贵的。

  或者换直白一点的话說,三文钱虽然不多,却构成了完整的买卖行为,不至于为人诟病。

  至于谁說价钱低了,這個沒問題,你出更高的价买嘛。

  明知道有人盯上了自己,范铮肯定不会留下话柄,强抢民财的帽子,休想扣自己头上。

  再說,免費收石炭末,绝对会有人眼红,会以同样的方式来争抢,给钱了虽然也未必能绝此事,但竞争绝对有序得多。

  “客官愿意拿去做香兽,怕也用不了這许多。”

  掌柜实诚人,把话摊开了讲。

  以碎煤为煤饼,不是啥倭国发明的东西,汉代冶铁遗址就有煤饼的出土。

  晋以后,人们将炭末加工为兽形,称为兽炭。

  唐朝的兽炭玩出了新花样,加以一定的香料,

  称为香兽。

  白居易的《青毡帐二十韵》提到“兽炭休亲近,狐裘可弃捐”。

  那些富贵人家,冬天用的手炉,实际上烧的也是香兽。

  至于說制煤球,别人不是不会制,只不過人家是拉大块石炭回去打碎了制,范铮是打算一开头就直接用石炭末制。

  除了省事,重点是:便宜!

  当然,也不是沒有弊端。

  找车倒容易,范铮家裡就是木器作坊呢;

  牲口就不够用了,搭上范铮家的三头驴子,都有好些得靠人力推拉;

  石炭末是粉末状多,需要让相关人员都佩戴麻布夹木棉花的口罩,免得挣的钱還不够买药的;

  车子底部、头上都必须放置油布,免得石炭末漏出,万年县的衙役可是要骂娘的。

  堆放的棚子好搭,却也要靠近活水,隔三差五得引水浇一浇石炭,给它降温。

  “明明白白說好了,香坊我沒有占任何好处,做兽炭我得占一半的份子。陆甲生管着兽炭這摊子,也不拿工钱了,就拿一分的利钱。”

  召集了坊民,范铮直接丑话丢在前头。

  啥,官身?

  挂范老石身上,就问你行不行!

  长安城中的贵人,耻于言利,不也同样是挂家奴名头。

  别逗,连魏征都自酿醽醁翠涛来帮补家业,伱真相信有哪個自己不事商贾、家族也不事商贾的谦谦君子在朝堂上?

  白莲花之所以白,是因为它的根在臭不可闻的淤泥裡。

  香坊上,范铮高风亮节了一次,你总不能指望范铮次次都干白工吧?

  至于陆甲生,人家每次都全力以赴,-从来不知道偷奸耍滑,给占甜头是应该的。

  要不然,以后谁跟你卖力呢?

  “要得!制成兽炭了,我铺子全用自家坊裡的!”

  樊大娘拍着胸膛叫道。

  坊内制豆腐的王三川艰难挣扎了一阵,无奈摇头。

  范铮笑道:“王三川就不要买兽炭了,石炭不适合做豆腐,不然豆浆凝结起来会有苦味。”

  王三川叉手一笑,心头释然。

  坊正是真懂,也就不必多话了。

  带人去东市交割等闲散事,自然就是陆甲生负责了。

  ……

  万年县功曹,县尉夏端静静地听司功史禀报范铮在东市的作为,轻轻叹了口气。

  這個文散官,太谨慎了,谨慎到根本抓不到把柄。

  免費的石炭末都不要,硬要开三文钱一车的价,钱不多,性质立马变正当,无懈可击。

  契约,防的根本不是掌柜,是自己這一类想挑刺的人。

  就這,范铮自己還不签,让坊丁签,有事你们找陆甲生說话。

  滑不留手啊!

  他上辈子是泥鳅变的嗎?

  才二十二的人,竟然比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老油子更奸猾!

  “要不,从学校入手?”司功史小心翼翼地看了夏端一眼。

  夏端缓缓摇头。

  名不正则言不顺,坊学虽然是学校,却是正经八百的私学,不是官学,不在功曹的控制下。

  更要命的是,那個坊学,陛下与皇后曾亲巡,魏王赐书,去找事的话,不想在官场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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