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来客
“草原可能出现了一些未知变故,還請殿下派人查探查探。”
草原,变故,查探。
长公主抬眸看她,她神色平静坦然,毫无半点心虚之意。
草原可能出现了大变故,草原的权利结构可能会受此影响,发生变化。而這变化对于大燕来說极为重要。
大燕這几年来一直在培养将领和军队,但狮王萧青山只有一個,要想等到他们成长起来,为大燕征战,還需要很多時間积累。
攘外必先安内,大燕自己内部的矛盾還沒有解决,根本无力再去迎接一场战争。
而草原到底出现了什么变故?怎样去查探?這還用說嗎?
只有距离草原最近的云阳最方便、也最容易查探。
這是一個赤、裸裸的阳谋,就如此大大咧咧摆在明面上。
长公主平静问道:“你想去云阳嗎?”
她沒有用回,而是用了去這個字眼。仿佛那不是萧昭生活過十数年的家,而她只是一個路過云阳的游人。
萧昭眸光有些黯淡,她只是问,“您同意我去嗎?”
长公主瞧着她,面色微微发白,似乎不忍,但還是清晰的吐出三個字:“不同意。”
萧昭对此毫不意外,她沒有询问原因,也不再尝试恳求,面上甚至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轻声說:“是,還不到时候呢。”
等坐上回府的马车,气氛還是十分沉寂。萧昭习惯了在外与长公主同乘,却觉得,今天的空气属实太過于压抑了。
她确实是有些失望,但因着早有预料,那失望程度并不深切。只是搞不懂长公主为什么情绪不好。她心裡仿佛压着许多事,有很多话想对她說,但总是自己克制住了,以至于一直无法开颜。
萧昭想了想,开口问道:“殿下有什么想对臣說嗎?”
长公主面上沒有什么情绪,但眸子中依旧充斥着她看不懂的思绪,還有几分悲哀,几分倦怠:“若成功复仇,你要回云阳嗎?”
萧昭笑了笑:“如果那时候臣還活着的话,是的,臣会回云阳。”
长公主似乎也跟着笑了一下,接着问道:“云阳是你的家,那汴京呢?汴京难道就沒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地方嗎?”
长公主殿下她,似乎真的喜歡上阿兄了……
萧昭不是傻子,长公主对她的异样她都看在眼裡,只是从前沒敢往這個方向去想,现在一对应情况,顿时被這個可能吓了一跳。
她有些慌了,低着头思考半晌,才谨慎回答道:“父王母妃的尸骨臣会一同带回葬在云阳,除此之外,汴京沒有臣留恋的地方。”
长公主定定看着她,眸子已经凝结成冰。汹涌的思绪在心底翻滚,积压的怒意几乎控制不住要破土而出──
就在這时,马车缓缓慢了下来。
清意在外面小声唤道:“殿下,公子,凌阳县主求见。”
萧昭避开长公主的视线,轻声道:“臣之前与县主约好今日共赏诗会,想来县主正好看到您的车架,催促臣去赴约。”
她說完這段话,等了良久,才听到长公主淡淡道:“早点回来,回来再谈。”
這是丝毫不准备放過她的意思了。萧昭在心底苦笑,谈谈?谈什么呢?
她只是顶着兄长的身份,又不是真正的男人,难道還真能如外界传言那般,给长公主做面首嗎?
她又沒有那种功能!
萧昭怀揣着满腔复杂心思应了声是,直到下了马车见到凌阳县主,還是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怎么了?板着张脸,见到我就這么不开心?”凌阳县主见她這样,顿时有情绪了,抬手狠狠一拳怼在萧昭肩膀上。
萧昭揉了揉被砸痛的肩膀,沒好气道:“注意仪态。”
凌阳县主瞅了瞅她的神情,又看向已经驶远的马车,挤眉弄眼道:“到底怎么了?和长公主起了冲突?”
萧昭避而不答,只道:“走,出城去。”
她走的很快,凌阳县主追着她,在她身后大喊道:“喂,出城干什么?不去书阁看诗会了?”
“心情不好,出城跑马去。”
凌阳县主深感不可思议:“這么冷的天去跑马,萧渊你简直是有病吧!”
她们這边吵吵闹闹,而另一边,长公主府也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长公主走进殿内,就瞧见不速之客正懒洋洋地窝在贵妃榻上,柔若无骨般躺着,迤逦长裙的裙摆毫不在意的拖在榻下地面上。
她问:“你来干什么?”
来客笑的花枝乱颤,朝她抛了一個媚眼,端的是无边风流:“瞧您說的,妹妹来還能干什么,当然是想我的好姐姐了,来看看您。”
蒋蔓枝曾是长公主伴读,长公主本不该有伴读,這于理不合,奈何她有一個强势的母后,皇后力排众议,长公主的待遇昔年比太子也差不了半分。
二人一同长大,关系自然非比寻常。只是后来宫中生变,长公主在动乱中开始着手摄政,二人联系這才渐渐减少。
蒋蔓枝身为蒋宰相之女,与她严格古板的父亲截然不同,她生性喜歡热闹,不想婚嫁,甚至抛头露面在外经商,還在家裡养了一堆面首。如此离经叛道,气的蒋宰相差点将她划出族谱,与她断绝关系。
长公主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在主座上坐下,“你不是信誓旦旦說以后再也不进汴京了嗎?”
蒋蔓枝吃吃笑道:“姐姐呀,人家那不過是一时气言,气我家那冥顽不灵的老头子而已,妹妹哪裡舍得這辈子都不入汴京,再也见不到您呢?”
长公主皱了皱眉,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一直紧绷着的脊背总算得到片刻放松:“你好好說话。”
蒋蔓枝听出她隐藏着的不耐,神色顿时就正经起来,說话也不再刻意拿捏腔调:“万寿节就要到了,听說今年北边草原的蛮子也会进京,我自然也要来凑凑這热闹。”
蒋蔓枝虽是女子,但从小跟着长公主学习,加上有個那样学问渊博的父亲,耳濡目染之下,见识不比大燕大部分男子差。
北边云阳战场上大燕并沒有占得上峰,顶多与草原各部算得上是各有输赢,彼此对峙。在這样的情况下草原突然来人,不免让人心生警觉。
“你也知道,我在北边的生意可不少,倘若大范围的战乱真的要起了,北边的商铺我就得赶紧撤了。”
长公主按了按眉心,疲倦道:“北边情况暂时不明,我還在派人查探,一有消息我就会派人通知你。大燕与草原诸部迟早会有一战,但最好是我們占据主动地位,并将战争放在草原之上,以此将国内和百姓的损失降到最低。但现在還不行,大燕失了先机,之后便处处被动。”
蒋蔓枝也跟着从榻上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起来,她觑着长公主的神色,小心问道:“是因为云阳王去了嗎?”
长公主面上依然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看着她:“你也跟他们一样觉得,不過就是杀了個人而已,云阳怎么就废了呢?”
蒋蔓枝虽然沒有开口,但她的表情显然已经說明了她的赞同。
“你知道云阳的歷史嗎?”她问。
蒋蔓枝迟疑道:“好似就是边疆城池,历经战乱,当地百姓十分骁勇善战。”
长公主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却沒再继续這個话题:“此次万寿节不太平,你既然回汴京了,便回家裡去吧。這种特殊时候倘若你只身在外,蒋大人蒋夫人会担忧的。”
蒋蔓枝冷哼一声:“那顽固不化的老头,见到我回去,肯定又是让我跪宗祠又是要請家法,怎么疼怎么狠就怎么来折腾我。”
說虽然這样說,却也默认了自己会回去這個事实。
“其实我此次前来确有一件要事。”蒋蔓枝脸上重新带起明媚的笑容,她凑近长公主,暧昧道:“听說长公主殿下收了云阳王世子?”
长公主顿时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轻微的跳动仿佛挑动着神经,连带着她整個脑袋疼痛欲裂。她用力按了按眉心:“不過是流言罢了。”
“可我听說了一些事情,那萧渊昨日刚杀了廖七,之前也一直四处惹事。自从她进京以来,惹出来的大小祸事不可计数,对您多多少少造成了影响。她闯下的那些祸事并不重要,哪怕她再纨绔,您总也压得住她。但关键是您的态度,您对她委实太過纵容。”
长公主神色晦暗难辨,看不出喜怒,蒋蔓枝见她沒有直接发怒,才接着說下去:“可萧渊此人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无害,她身为云阳王世子,在彻底失势的前提下,却能靠着您的庇护在汴京何等肆意度過這三年。她想杀廖七便直接杀了,不管是一时兴起還是早有预谋,但动了世家還能全身而退,前后无一纰漏,此人心思深沉,且极度隐忍,狼子野心,异常危险。”
“這种人,要么彻底收服,要么杀之后快。如此才能解决后顾之忧。”
长公主只說:“不杀。”
蒋蔓枝磕巴了一下,原本想說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她神色古怪,良久,突然道:“殿下,您不会真喜歡上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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