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雷恩之死 作者：帝桓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雷恩坐到书桌前，面露沉思之色。 他在仔细回想自己死亡的前因后果。 尽管记忆有些残缺不全，缺少很多细节，但是雷恩对于造成這一切的元凶非常清楚，主要是两個人。 一個是自己在学院的同学，名字叫作拉姆齐，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也是对自己痛下杀手的执行者。 另一個人叫艾斯伯格，一個真正的超凡者，他是自己被杀的主谋。 雷恩对艾斯伯格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的超凡职业可能是“游侠”，也可能是“影武者”，两者在低阶时有一些共通之处。如果沒有与其战斗，或是亲眼旁观，外人很难准确辨认职业。 艾斯伯格剑术高超，是隆杉德城裡一家知名剑术馆的老师。 雷恩在剑术方面有一些天赋，跟着学院老师学了三年剑术，实力水平在同班同学中属于中上游，但是面对艾斯伯格之时，却连一剑都接不住！ 他能够认识艾斯伯格，正是由于拉姆齐的介绍。 半個月前，雷恩跟父亲闹翻返回隆杉德，想找一份工作谋生。但是他除了会一点剑术外加识字之外，其它方面的能力基本沒有，又不想去做工人或邮差這样不体面的工作，所以四处碰壁。 后来在学院外面碰到了拉姆齐，因为两人关系很好，雷恩就向他說了自己的困难。 第二天，拉姆齐主动给雷恩介绍了一份工作，进入“马洛尼之剑”剑术馆给艾斯伯格当助手。 马剑尼之剑是城裡最著名的几家剑术馆之一，即使只是助手职位，报酬也非常可观，比一般的工人高出数倍，而且相当体面，当时雷恩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心裡对拉姆齐非常感激。 此后，雷恩正式在剑术馆上班，凭借不错的剑术站稳了脚根，艾斯伯格对他也很满意，偶尔還会亲自指点剑术。 拉姆齐也是艾斯伯格的助手，一起在剑术馆工作，雷恩和他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乎把他当作人生知己，无话不谈。 直到昨天。 拉姆齐在下班前，突然很神秘的告诉雷恩，艾斯伯格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待他们去做，天黑后在香水街的一家酒馆裡见面。 雷恩沒有多想，按时到了酒馆，然后跟着拉姆齐在酒馆后面坐上一辆陌生的马车。 马车的窗口都被黑布封住，看不到外面。 拉姆齐在车上拿出两套精良的皮甲换上，又给了雷恩一柄长剑，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当时雷恩心中疑惑，却沒有多问。 马车在城裡走了很久，雷恩不知道到了哪裡，最后在一條偏僻巷子裡停下。 两人下车后，雷恩就看到艾斯伯格已经在等着了。 艾斯伯格也是一身黑色皮甲，腰上挂着一长一短两把武器，用黑巾蒙住了半张脸，一动不动的站在角落裡，身影藏于阴影之中。如果不是他主动现身，雷恩都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然后，艾斯伯格就开始布置行动。 直到此刻，雷恩终于明白要做什么了。艾斯伯格竟然要入室杀人，而目标就是這條巷子隔墙房子裡的一家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艾斯伯格要带上自己，当时脑中只有害怕，還有抗拒。 但是艾斯伯格根本不给雷恩拒绝的机会，他让拉姆齐在巷口暗处望风，叫雷恩跟着自己进去动手。雷恩很想逃走，可是也很清楚，如果现在說要退出，艾斯伯格第一個要杀的就是自己，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一起进去。 此后的杀戮让雷恩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艾斯伯格的目标是一位“机械工匠”，身家丰厚，但不是超凡者。家中的两個护卫也只是普通人，在强大的超凡者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短短几分钟，艾斯伯格就血洗了這一家人，包括机械工匠本人在内，以及他的妻子和两個孩子，五六個佣人、护卫，几乎全部惨遭毒手。 只有一個护卫被艾斯伯格特意留下，废去行动能力后，要求雷恩动手杀了他。 雷恩心裡经過几番煎熬与挣扎，为了活命，最终還是一剑刺穿了那個护卫的心脏。 接下来，艾斯伯格叫拉姆齐进来，裡裡外外把這個机械工匠的家裡搜刮了一遍，得到一大笔财物。他们的经验很丰富，很多藏得十分隐秘的值钱东西都被找出来，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干這种事了。 雷恩沒有参与洗劫，還处于第一次杀人的震惊之中。 艾斯伯格带着财物回到马车上，這次他要和两人一起坐车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雷恩一言不发。拉姆齐却一直在劝慰他，還保证把這些东西处理出手以后也有他的一份，足够他交齐学院的学费，而且還有很多剩余，過上体面的生活。 拉姆齐說這些话的时候，艾斯伯格一直在旁边盯着，给雷恩极大的压力。 雷恩沒有立即答应，大脑近乎处于停滞状态，浑浑噩噩的回到了之前的酒馆，换好衣服离开。 在独自返回公寓的路上，雷恩终于反应過来。 晚上的行动其实是一個圈套，艾斯伯格和拉姆齐想拉自己下水，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如果這次答应了，从此堕落走上邪路，将来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雷恩立即决定，要去举报！ 尽管他被迫杀死了一個护卫，但是不得已而为之，即便受到审判，罪名也会轻一些，总比将来犯下更多罪恶之后被斩首要好。而且举报艾斯伯格也有一份功劳，足够抵销那個罪名了。 于是，雷恩转向直奔正义教会的教堂。 然而刚走出沒多远，在一個街道转角的地方，雷恩远远就看到了艾斯伯格的身影，他吓得魂不附体，刚要转身逃跑就被人打晕了。 雷转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殴打醒的。 他发现自己被布袋套住了头，什么也看不到，嘴也被塞住，只能听到拉姆齐疯狂的咒骂，然后就是持续几個小时的毒打，期间几次失去意识。 最后的记忆是脑后被重重一击，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等到雷恩再一次恢复意识，人已经在河裡了，身体還是同一個人，但是脑中的灵魂却不再是以前的“雷恩”了。 雷恩回想這一切，不由得叹息一声。 前身還是太年轻了，只有十九岁，沒有见识過人心的险恶，应对经验也不够。 举报艾斯伯格是对的，但是他醒悟的太晚了，在回去的马车上就应该想清楚這一切，假装被钱财打动，先答应拉姆齐的邀請。 当时沒有立即答应，已经让艾斯伯格和拉姆齐起了疑心，离开酒馆后两人暗中跟在后面，之前的雷恩竟然沒有一点提防。 等他转道去正义教会，艾斯伯格立即察觉到目的，当然不会再给机会了。 如果先回公寓，等到第二天白天时候再去举报，哪怕拉姆齐還在暗中监视，在白天人多的时候，也不会這么轻易被下黑手。 实际上，即使雷恩成功举报，告发了艾斯伯格的罪行，他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像艾斯伯格這样的超凡者，以及从他的行为判断，需要拉人入伙，背后极可能有强大的组织在支持。 哪怕雷恩将功抵過，不用被审判，最后也难逃被人报复的结果。 “還是吃了年轻的亏，太天真了。” 雷恩低语一声，良久，心裡又想道：“這個仇就让我来帮你报了，当作是占用你身体的补偿。” 以前的雷恩死了，现在的雷恩却還要继续活下去。 他暂时不知道如何才能报仇，但是沒想過就此放弃，逃到别处去苟活。 目前，他最大的优势是拉姆齐和艾斯伯格不知道自己還活着，敌在明我在暗。虽然拉姆齐知道公寓的地址，但是他亲自杀人抛尸，事后绝不会跑到公寓来检查，免得引起别人怀疑。 按照正常发展，雷恩的尸体在河裡被人发现，报告给市政厅，派出治安官来调查，因为线索不足，最后不了了之。 或者，雷恩的尸体沒被发现，就此失踪。他孤身一人在隆杉德生活，唯一有往来的就是剑术馆的人。如果拉姆齐不去报告给市政厅，那就要等到下個月交房租时候，房东才会发现雷恩失踪了。 “如果我是拉姆齐，肯定不会主动报告给市政厅，時間拖得越久，对他就越有利。” 雷恩做出判断。 “下次交房租還有半個多月，到那时候房东才会发现租客失踪，报告上去以后，治安官会到剑术馆去找人调查。” “在這半個月裡，艾斯伯格和拉姆齐都不会想到我還活着。” “但是我也不能继续住在公寓，否则半個月過后，沒人去剑术馆调查，拉姆齐就会到公寓来查看情况，发现我還活着住在這裡，那就再次引来杀身之祸。” “我必须保持失踪状态，躲在暗中，才能更方便报仇。” 雷恩很快理清思路，决定立即离开公寓。 不過在离开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做。他挪开书桌露出后面的墙壁，掀掉一块松动的砖头，从裡面拿出一個信封。 “這藏钱的方法也太老套了，要是拉姆齐来公寓搜索，不用一分钟就会被找出来。” 雷恩笑着摇了摇头，把书桌推回原位，然后倒出信封裡的钱。 這些钱不多，一小叠的钞票加上十几枚铸币。 奥瑞恩瑟帝国的货币体系很复杂，既有印刷的纸币，同时也流通着三种面值不等的金属铸币。 铸币分为铜裡索、银克朗和金盾三种，而纸币的面值则与铜裡索等价，称为铜元。 一张面值一铜元的纸币等价于一枚铜裡索，另外還有面值5铜元，10铜元，20铜元，50铜元和100铜元的纸币。一枚银克朗等于20铜元，50枚银克朗则等价于一枚金盾。 换言之，一枚金盾可以兑换一千铜元。 日常生活中，人们大多使用的都是铜元钞票和铜裡索两种，偶尔用到银克朗，只有涉及到大笔金额的时候，才会兑换金盾。 比如超凡学院的学费，一年要20個金盾。 這对于平民家庭来說，已是一笔巨款，即使是在隆杉德城裡，能够负担得起如此高昂学费的家庭都不多。 雷恩数了一遍，六张100铜元面值的钞票和五张50铜元的，剩下的是十几张小面额的纸币和一小把银币铜币。 這笔钱加起来有一千多铜元，正好可以兑换一枚金盾，剩点零头。 他摩挲了几下手裡薄薄的钞票，感触到细腻的花纹，淡绿色的纸币散发出油墨的味道，相当好闻；几枚银币铜币相互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也很好听。 尽管這气味和声音和前世略有不同，但是闻起来、听起来，還是那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钞票和铜币上分别印着几位人物头像，有威武的中年男子，也有睿智的老者，甚至有一個看着非常年轻。 雷恩一個都不认识，但是他们每一個看起来都十分亲切。 這是他過去三年存下来的，并不算多，相当于一個工人两個月的工资，足够在隆杉德生活一段時間了。 把钱收好，藏在贴身的口袋裡。 雷恩从衣柜裡找出一顶太阳帽戴上，清理掉自己回来過的痕迹，然后把刚才穿回来的湿衣服装进袋子提着，趁着一個人少的机会，低头离开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