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阿爹取之不竭
妇人身边的婆子低声劝說:“夫人息怒……常大将军已经回京,多半会追查此事,虽說那办事不力之人已被解决干净,但眼下還是小心为妙……”
那妇人讥笑一声:“区区一個跛了脚的粗鄙武将,也值得我去百般顾忌?况且本也不是他亲生的!”
她說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怒火越盛,掺杂着冰冷的妒意:“……只要我活着一日,便绝不可能让郎主与她相见!”
“啪!”
又一只白瓷茶盏碎裂开来。
……
剑童回到常府时,常阔正带着兄妹二人在书房裡翻找着什么。
“找到了,就是這個!”常阔从一口大箱子裡找出一把木剑,递给常岁宁:“就是這把桃木剑,来,岁宁,拿着!”
桃木的嗎?
今日在大云寺中的经历尚在眼前,常岁宁颇有做鬼的自觉,犹豫了一下,才敢试探着拿手指戳了戳。
欸,沒驱她?
于是又戳一下。
“妹妹,這是桃木的,不割手!”常岁安拿過来,给她演示般用力剌了剌自己的手背:“你瞧,割不伤的!”
常岁宁点点头:“……谢谢阿兄,不然我還真不知道。”
见她接了過去,常阔露出笑意:“岁宁如今既想习武,那就先拿這個用着!也省得伤着自己!”
這把桃木剑是许多年前他亲手所造,早早就曾送给過女儿,可女娃娃根本不喜舞刀弄棒,对這礼物略有些无法启齿的嫌弃,他虽觉可惜,但也不好勉强。
只是沒想到放了這些年,今日竟又用上了。
不過……
闺女方才那眼神竟還是有些嫌弃?
常阔细细瞧着少女的表情。
却见她已露出了笑意:“多谢阿爹了。”
常阔立时眉开眼笑,只当方才是看花了眼。
此时,剑童得了准允,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将军,郎君,女郎——”
握着桃木剑的常岁宁抬眼看向他:“人死了?”
剑童愣了一下,点头:“对……”
可……他脸上应当也不曾流露出哭丧的神情吧?女郎是如何一眼便看出来的?
常阔已然正色道:“先将经過细细說来。”
剑童便将自己今日一路跟着周顶的经過事无巨细地說明。
“死了也好。”想到那個自周顶手下逃脱的男孩,常岁宁說道。
如此,那对姐弟也可彻底逃過這一劫了。
“可如此一来,岂不死无对证了?”常岁安下意识地道。
“他到死都不知自己是死在何人手中,就算活着,又能同谁对什么证?”常岁宁道:“此番顺利将背后之人引出来,他已算是物尽其用了。”
這种祸害,多活一日都是对无辜之人的威胁,而今物尽其用,当死则死,倒也省心。
常岁安听罢這话,顿时也就沒负担了,转而有些耿耿于怀:“如此倒是便宜他了!”
他甚至都沒能来得及圆一下自己长久以来想将周顶狠揍一顿的心愿,此事或可列入他此生遗憾之最。
“最终跟到了何处?”常阔皱着眉问剑童。
“在昌新坊。”剑童道:“但像是一处别院,门前并未挂宅匾。”
常阔:“可记下是哪一户了?”
剑童点头:“记下了,恐天黑看不仔细,便又隐晦做了记号。”
“好。”常阔点着头,思索道:“由手下人出面办事,临时落脚处又选在别院……见周顶事败,便立即除掉以绝后患,此人行事倒颇为利落狠辣。”
常岁宁眼中也有思索,“眼下只要查出此处别院的主人是谁,凶手的身份自然也就有眉目了。”
常岁安:“沒错!”
“此事——”常岁宁顿了一下,改了個称呼:“是否要去寻喻公帮忙?”
阿增如今既统领司宫台,暗中必然掌握着许多官员权贵的底细产业,由他来查此事,既省時間又能更加精准——有些权贵官员置办产业,为掩人耳目,未必就会直接记在名下,寻常手段查起来难免麻烦。
常阔看着女儿:“你是說……找你四爹?”
常岁宁微瞪大了眼睛。
還真有四?
且是……阿增?
继住持和尚二爹之后,阿鲤竟還有個宦官之首的四爹?
不知道的惊喜越来越多了。
“我究竟還有几個爹?”面对這好似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阿爹们,常岁宁忍不住问。
见孩子当真不记得這茬,且好似有些想要急眼了,常阔自我代入了一下,不免也觉得這爹显得的确過于层出不穷了……
他扯出個笑来,语带安抚:“莫怕,這是最后一個!”
又道:“须知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给咱们岁宁当阿爹的!”
常岁宁沉默不语。
這话說得对也不全对——不管是给她還是给阿鲤当爹,都是個极具冒险精神的差事。
似为了让孩子有些心理准备,常阔又道:“說来你這四爹,虽說脸臭了些,說话难听了些,做事不讲究了些,讨人厌了些……倒也沒什么毛病。”
常岁宁:“……”
“倒也沒”——是這么用的嗎?
且,這說的竟是阿增?
单看排序也能知道了,這是她“四個爹”裡,最年轻的一個。
若說其他三個本就可以做她长辈,喊一句阿爹不吃亏,那阿增却是唯一一個与原本的她年纪相当的故人了,算是与她一起长大的。
而她记忆中的阿增,聪明漂亮,温顺机灵,细致妥帖,全然不是老常口中這般。
只是此时显然不是深究此事之时,常岁宁将注意力拉回到正题之上:“那此事可方便寻喻公帮忙嗎?”
毕竟虽然“倒也沒什么毛病”,但毛病真還挺多的。
“自然方便。”常阔笑了道:“旁人的事他兴许不会理睬,但你的事,他必不会袖手旁观的——這声爹,也不是白喊的嘛。”
常岁安忙不迭点头:“此番能顺利将妹妹找回,便是我暗中去求的喻公……喻公听闻此事,二话不說便答应了!”
剑童看了一眼自家郎君。
喻公倒也不是二话不說吧,犹记得……是寒着一张脸将郎君骂得痛哭流涕。
哦,连将军也一并骂了的。
常阔对此事自然不知,此刻沒有耽搁,立即写了封信,让人秘密送与喻增。
司宫台表面执掌内廷刑罚与内库事宜,但在皇帝的“默许”之下,权力早已延伸至外廷,其暗下的情报網,是天子拿来掌控百官的利器之一。
故而,朝野内外多谈喻公而色变。
而常阔所言不假,待常岁宁之事,喻增无疑是上心的,人虽未露面,但不過次日,便有了回信。
拆开来看,只见那处别院的主人身份,赫然就写在信纸之上。
常阔见之,既惊且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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