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粥厂 作者:三戒大师 类别:歷史军事作者:三戒大师本章: “過河!” 听到這一声,护卫们毫不迟疑,便调转车头,向南面的天津桥而去。 马车裡,陆尚已经闭上两眼,不再跟陆信說话。之前的温情脉脉,此刻仿佛已荡然无存。陆信所面对的,再也不是那個和蔼和亲的伯父,而是威严无比的陆阀阀主! 陆信不禁心中苦笑,這就是他之前沒有管闲事儿的原因。虽然說是以宗族为重,应该将這种丢尽陆阀颜面的事情禀报给阀主,但举报者难免会被扣上存心不良帽子! 当然,若是事情刚刚发生,就禀报阀主,情况会好上很多。但当时老爷子病着,沒人敢那时候开口,等時間一久,就更沒人愿意挑這個头了。 道理很简单,为什么别人都不說,就你一個人眼睛好使嗎?還不是想要趁机攻讦同族?這就是大族内部做人的难处,亲亲相隐似乎被视为天经地义,任何管闲事儿、告黑状,都会被视为无情无义…… 這也是为什么事情发生這么久,還沒有传到阀主耳中的原因,大家都不想当那個恶人。陆信原本为了陆云的前程考虑,也不想当那個恶人……否则,他何苦要带着礼物挨家拜访,不就是为了改善自己的名声,给陆云的前程减少些障碍嗎? 但既然陆云开口,让他将情况禀报给阀主,陆信自然也就照做了。只是沒想到,自己晋级地阶的事情,会在這时候爆出来,就让他這番举动,更平添了几分嫌疑。 ‘哎,真是天降黑锅啊……’陆信暗暗叹气,不過既然已经开口,他也无所畏惧了。管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接着就是。 现在他最希望的,是陆云的安排千万不要出岔子。要是不能当场办成铁案,以陆俭的能耐,颠倒黑白只在朝夕之间,到时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再想对付那父子就难上加难了! 胡思乱想间,马车驶過天津桥到了洛南。 手下人并不知道陆尚要去哪裡,只能保护着马车漫无目的在城中穿行。 “咱们最近的粥厂在哪裡?”陆尚冷冷问陆信。 “同乐坊。”陆信轻声道:“沿着当前的道路一直走,就会路過。” “嗯。”陆尚点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对洛南的大街小巷,他比陆信還要清楚。 說起来,洛都城的洛南部分,当年還是陆尚监修的。对洛南的每一條街道,他都了若指掌,也比其他阀主更有感情,之前时不时就会過来转转。不過這几年年事渐高,陆尚已经好久沒有到洛南来了。 万万沒想到,会是在這样一种情况下故地重游…… 差不多行出盏茶功夫,陆尚睁开眼,沉声道:“停车!” 马车停下,正好到了同乐坊门口。 同乐坊的陆阀粥厂,五口大锅架在临时垒成的灶台上,灶台下堆满了柴禾,七八個穿着杂色短衣的陆阀仆役,正往大锅裡下米准备熬粥。 几口大锅前,早就排起了长龙。灾民们端着破碗,眼巴巴看着那几個杂役,每口大锅裡只下了两捧米。虽然早就习以为常,他们還是忍不住抗议道:“就不能多下点!你们家的粥也太薄了,盛到碗裡能当镜子使!人家谢阀都一锅下三斤米!” “就是,夏侯阀一锅八斤米,能熬你们這個十锅!” 几個仆役這阵子,都被這些话把耳朵磨出茧子了,登时骂起灾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哪来這么多毛病?!” “就是,整天白吃我們家的粥,還到处编排我們!一群穷凶极饿的白眼狼!” “再废话,這点米都不下了!”他们抓着灾民的软肋,恶狠狠的威胁起来。 灾民们果然全都不敢作声,显然之前沒少被這样威胁過。 “贱骨头!”仆役们往锅裡啐一口浓痰,感觉出气许多。“嫌少不是,给你们加点料!” 他们是出气了,灾民们简直要气炸了肺,一些汉子紧捏着双拳,就像要上前揍人。可他们這些卑微的草民,哪裡敢招惹高高在上的门阀?何况,還有快要饿死的妻儿老子娘…… “一群畜生!”一個苍老的怒喝声响起:“谁给你们的狗胆?如此丧心病狂?!” “……”听到有人敢骂自己,几個仆役恼火的转過头去,便见一個一身布袍的中年人,陪着個白发苍苍,同样身穿布袍的老者,越過人群向他们走来。 “死老头,你活腻了吧?”一见两人穿着布袍,仆役们登时肆无忌惮,骂骂咧咧道:“咱们陆阀的闲事儿也敢管,赶紧滚你娘的蛋!” 老者登时险些气晕過去,他自然便是陆尚。为了能看到真实情况,陆尚令马车停在了同乐坊外,又和陆信换了一身布衣,也不让护卫跟着,径直进了粥厂。 一进来,陆尚就听到那些恶仆和灾民的对话,一张老脸登时青紫一片。想他陆尚陆老爷子,一生乐善好施、爱护百姓,辛辛苦苦为陆阀赢得了仁义的美名,竟然全都要被這帮畜生给毁掉了! 陆尚终于按捺不住出声斥责,孰料那些奴才,根本不认识他這位高高在上的阀主老爷,居然口出污言,肆意羞辱于他,這真是老爷子平生未遇的奇景! “好,好!”陆尚气极反笑,指着那几個奴才道:“今天老夫就让你们看看,我能不能管陆阀的闲事!”說完,对一旁的陆信道:“拿下這几個狗才!” 陆信闻命,身形一闪,便到了那些奴仆面前。那些人還沒反应過来,就被他一下一個,拎小鸡似的提起来,丢到陆老爷子面前。 转眼之间,那八個奴仆便像麻袋一般,摞在了老爷子面前。他们是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全身上下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趴在地上破口大骂:“王八蛋够胆,敢砸咱们陆阀的场子!還不赶紧把他们拿下!” 粥厂自然有护卫把守,柴管事做贼心虚,更是给每個粥厂,都配了足足二十名护卫,這也是灾民不敢闹事的原因之一。 看到這些恶奴遭殃,灾民们十分解气,但一听他们叫护卫拿人,灾民们赶忙劝起陆尚来:“老丈,速速离去,陆阀惹不得!” “诸位,”陆尚却满脸愧色,向他们拱手道:“陆阀不是流氓恶霸,這些卑贱奴才也代表不了陆阀。”顿一顿,他满脸痛心道:“据老夫所知,陆阀在得知无数灾民家园被毁,不得不进京逃难时,全体子弟痛心无比。因此决定在京内设立四家粥厂赈济,每家粥厂五口大锅。每口一天煮粥十二锅,每锅下米十斤!” “什么?十斤米?!”灾民们全都惊呆了,纷纷失声道:“那不是比夏侯阀還多?!” “老丈,你老是不是搞错了,”灾民们难以置信道:“這都多久了,陆阀的粥厂,一锅最多一斤米,而且一天煮不到十锅!” “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陆尚压着满腹的怒火,向灾民们沉声道:“還請诸位做個见证,老夫今日便给所有灾民一個交代,为陆阀除掉害群之马!” “老丈,你老口气也太大了……”灾民们却還是不信道:“就你老這身子骨,给陆阀塞牙缝儿都不够!” 陆尚呵呵一笑,不再答话,而是高声喝道:“来人!” “在!”陆尚话音未落,十二名身穿银灰色武士服的护卫,便出现在粥厂之内。只见他们左胸前绣着陆阀的族徽,族徽周围饰以红色的云纹,彰示着他们玄阶强者的身份! 那些看守粥厂的护卫,自然早被這些玄阶强者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