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破甲与驴肉汤 作者:未知 六艘熊牛分开两队,前队两艘后队四艘将三艘求立国的战船夹在中间开始北归,因为走的很急,以至于闻讯前来相送的戊字营将军和湖见道官员都沒有见着岑征他们。 岑征本来预测求立人不会這么轻而易举放弃三艘战船,可是仔细一想,求立国要想调集大批战船从本国出发再到湖见道這小小海港,至少需要五天以上,有這個時間水师船队早就已经往北走了很远了。 三艘求立战船中,工匠们吃住都在裡面,醒了就开始绘图,累了就睡,有专人伺候他们的饮食。 還有那些求立人俘虏,只不過他们可沒有這么好的待遇。 沈冷站在船头看向远方,不由自主的去想岑征为什么敢杀死白秀? 水师之中的博弈,看起来真的沒有那么简单啊。 距离沈冷很远很远的亭台山上,沈先生和茶爷已经在這停留了半個月,這半個月来茶爷受益匪浅。 楚剑怜的剑法,让茶爷感觉自己舞剑简直就像是小孩子挥舞着一根木棍在過家家一样。 看完了茶爷练剑,楚剑怜嘴角微微一勾:“是個好苗子,不是寻常的好。” 他应该和沈先生年纪相当,可看起来似乎比沈先生要大几岁,虽然面容不显老态,鬓角却已雪白。 這是一個完美的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的男人,不管是身高,身形,面容還是谈吐学识,又或是武艺都让人无可挑剔。 而且他身上有一种似乎浑然天成的贵气,哪怕他再平易近人,也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沈先生坐在那品茶,笑着问道:“刚来的时候你說让她跟你学剑半個月,半個月若是你满意就把那把【破甲】给她,现在半個月已经到了,我可不信你能昧着良心說出来不满意三個字。” “不满意。” 楚剑怜的回答简单干脆。 沈先生险些把嘴裡的茶喷出来:“你還想怎么样?” 楚剑怜道:“我不满意的,不是她的天赋,不是她的毅力,也不是她的进步,而是她的态度......我不信你沒有看出来,這半個月来她一直心不在焉,尤其是后来這几天,哪怕练剑的时候也总是分神,若她可以入忘我境,剑术提升就会更大。” “一個对剑态度不端正的人,纵然天赋再好,我也不想把破甲给她。” 沈先生叹了口气:“也罢,那我們今日就告辞了。” “为何?” “若再不走,她会剪我的衣服。” 沈先生有些无奈的說道:“她的心早就不在這亭台山,再留下也沒有什么意义,還不如回家裡去安静等着。” 楚剑怜微微皱眉:“這就放弃了?可不像是你沈小松做出来的事。” 沈先生耸肩:“我想過偷走的,奈何打不過你,也跑不過你。” 楚剑怜笑起来:“還算你有自知之明。” 沈先生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茶儿,回屋去收拾东西吧,咱们今天就启程回安阳郡。” 砰地一声,那柄剑戳在远处的大树上,直接透木而過。 再看时,哪裡還有那丫头的影子,已经冲进房间裡收拾东西去了。 楚剑怜走到那棵树边上看了看......這棵树足有一尺多粗,那丫头一掷之力竟是让剑将树刺穿,這半個月来她都沒有展现出過如此的爆发力。 茶爷脸红扑扑的,乱七八糟的把自己的衣服装进藤箱裡就算是收拾了,然后扛着箱子出来:“先生,你怎么還沒有去收拾?” 沈先生慢悠悠的起来,看向楚剑怜:“那個,临走之前不送我一些礼物?你藏着的那几罐好茶分我一半吧,剑我不强求,茶不给不行。” 楚剑怜:“我若不给呢?” 沈先生:“我都這個年纪了,若是为了几罐好茶就撒泼打滚哭哭闹闹显得多不好,日后還怎么相见?你人又大度,定是看不得我一把年纪還丢脸的,勉强给了我也是给,還不如现在干脆些给我,我念你三辈子的好。” 楚剑怜:“不要脸。” 沈先生:“谢谢。” 楚剑怜回屋裡去,不多时捧着两個木盒出来,其中一個很长,另外一個是茶盒,当沈先生看到那长长的剑匣就笑了,若一只老狐狸。 楚剑怜将茶盒扔给沈先生,沈先生一把接住打开来看了看,裡面有六罐封好的茶叶,显然楚剑怜早就准备好了,六罐,差不多就是楚剑怜收藏的這种茶叶全部的分量了。 沈先生从裡面取出来四罐放在石桌上:“我哪有這么贪,我带走两罐,一罐自己留着喝,一罐让他傻小子送给庄雍還人情。” 想了想,然后又取了一罐放回茶盒裡:“還是多拿一罐吧。” 楚剑怜叹息:“我有一张三石半的铁胎弓,弓开满月照着你脸射一箭也未必能把你脸皮射穿。” 沈先生:“我可不赔你的箭。” 楚剑怜笑了笑,双手捧着那剑匣转而看向茶爷:“我半生至此一共有三柄剑,一为破甲,一为承天,另外一把名字說不得......這剑匣裡就是我年轻时候所用的破甲,你虽然是個女子,但年少气盛,锐意比寻常男子還要锋利,破甲予你不辱沒了它......但,你需回答我一個問題,若我不满意,這剑我不能给你。” 茶爷俯身一拜:“請楚先生问吧。” 楚剑怜缓了一口气后认真问道:“你为谁学剑?” 茶爷沒有思考直接回答:“为他。” 楚剑怜微微皱眉:“想仔细些。” 于是茶爷好歹想了想,回答:“为他。” 楚剑怜面露失望之色,沈先生的手心裡也已都是汗水,他知道楚剑怜已经失望,一個剑客哪有为别人练剑的,剑客心中只有剑和自己,茶爷连续两次的回答楚剑怜都不满意,這把破甲怕是拿不回去了。 楚剑怜似乎沒有放弃,看着茶爷的眼睛說道:“你应该明白,這天下习武之人第一目标皆是强己身,然后是安天下,你为别人学剑,是对剑道的也是对你自己的不尊重,若你能改变态度为自己学剑,這破甲我便送你了......你,为谁学剑?” 茶爷回答:“为冷子。” 然后茶爷转身看向沈先生:“咱们走嗎?” 沈先生笑着点头:“走。” 嗖的一声那剑匣飞了過来,沈先生一把接住看向已经往屋子裡走的楚剑怜:“這是为何?” 楚剑怜一边走一边回答:“学剑只要执念就够了,不管是为自己還是为别人,我连问她三次她都不改初衷,這很好,非常好,沈小松......我对你服气的唯有這执念两字,你教的很好。” 沈先生看着手裡的剑匣,沉默片刻,朝着屋子那边俯身一拜:“多谢!” 楚剑怜:“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又少了两罐好茶。” 沈先生笑起来,眼睛微红。 茶爷却转身跪下郑重一拜,起身后把剑匣接過来绑在自己后背上:“楚先生放心,我不会辱沒了這把剑。” 屋子裡传来楚剑怜的声音:“回头有空了带那個家伙過来让我看一眼,我教了你半個月,不管你自己认不认我已经是你的师父,若他配不上你,我就亲手把他杀了,不能乱你学剑之心。” 茶爷拍了拍背后剑匣:“我的破甲不答应。” 楚剑怜微微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格外畅然。 院子外面,半路上买的那头毛驴還在吃草,沈先生把木车套好挥鞭驱车下山,茶爷盘膝坐在车上抱着剑匣,嘴角带笑。 “冷子会不会比咱们先到安阳郡?” “不会,南下抢求立人的船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哪有那么快的,不過我尽量把车赶快些就是了。” “冷子会不会受伤?” “不会,前几年该受的伤基本上都受了,哪有那么容易再受伤的。” “我听說南边的女孩子個個婉约秀美,冷子会不会喜歡?” “冷子若是那样的冷子,還是冷子嗎?” 茶爷笑起来,笑容明媚。 “对了先生,之前楚先生說他有三把剑,年少时用破甲,后来用承天,還有一把剑却不肯告诉我名字,是什么?” “不是他不肯告诉你,而是他自己都不想提。” 沈先生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楚剑怜隐居的地方,看到了那白衣如雪的剑客在高处负手而立,应是在目送他们离开。 “孤独。” 沈先生自言自语了两個字。 茶爷微微一怔:“剑名孤独?” “不是,我說的是楚剑怜太孤独,他不想被自己的家族摆布命运,又怕对不起父母亲人,所以只能自己一個人隐居在這算是逃避,所以他孤独......他那把剑,叫帝运,是当初大楚皇帝的佩剑。” 茶爷心裡一震,喃喃自语:“帝运......” 楚已经亡了数百年,這数百年来楚国皇族的人依然不肯放弃那白日梦,大宁之强,纵然楚最强时候也不及宁之一半,现在人心归服,四海承平,那复国梦怕是只能存在他们自己的脑子裡了。 楚剑怜是一個和命运抗争的人,可是却摆不脱。 沈先生啪的一声甩了一下鞭子,毛驴却依然不紧不慢,他似乎有些无奈,驴這种东西倔强起来,你鞭子甩的再响亮它也不屑一顾。 茶爷将剑匣打开,把破甲剑从裡面取出来,仿若有一道精光,林间小路上的气温都低了些似的。 茶爷的手指在剑身上轻轻滑過,自言自语的說道:“若是用這破甲杀驴,应该不算辱沒了剑吧。” 毛驴忽然跑了起来,看的沈先生一愣。 茶爷将剑放回剑匣裡,嘴角微扬:“還想着回去吃几顿驴肉火烧,谁想你這么怂?” 驴仰头叫了几声,跑的更快了。 沈先生笑道:“這個好,再配上一碗驴肉汤......驴肉汤就是用驴肉炖成的汤,在驴肉饭店裡,所有的驴肉汤都是当天的新鲜肉一天一炖,沒有老汤......” 茶爷:“你再吓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