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作者:江天寥廓 火锅架好,羊肉下锅,花雕酒烫上。 雪日饮宴,别有风趣。 张百川喝了杯酒,畅快的舒了口气,举着筷子问道:“安平,考你一個問題,天命玄鸟,降而生商,這玄鸟……是何物?” 张执象皱眉苦思,最终犹疑道:“《說文解字》言:燕,玄鸟也。” “哈哈哈……” 见儿子果然上当,张百川开怀大笑,他這儿子素来记忆超凡,一律典籍過目不忘,但也就是這样,才容易落入陷阱。 尽信书,不如无书。 儿子,你還是太嫩了啊。 “那你說說,商人与燕子是如何搭上渊源的?”张百川含笑抚须,继续挖坑,张执象明悟過来,也不再說上古图腾之类的事情,這种胡乱猜测,做不得依据。 只好乖乖說道:“爹爹教我。” “呵呵……” 张百川笑着再饮了一杯酒,說道:“玄鸟者,鹤也!” “鹤?” “沒错,你可知《别鹤操》?” “商陵牧子?” “然也!商陵牧子娶妻五年无子,父兄逼迫改娶,牧子援琴鼓之,叹别鹤以舒其愤懑,故曰别鹤操。其歌曰:将乘比翼隔天端,山川悠远路漫漫。” “鹤?比翼?” 张百川见儿子第一時間领悟到了关键,十分满意,笑道:“《山海经·海外南经》有言:比翼鸟在其东,其为鸟青赤,两鸟比翼。” “《西山经》又言: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 “鹤见于画,岂非一翼一目?” “其鸟青赤,丹顶鹤的头颈,便是青黑,顶上有赤色,這不就符合了嗎?丹顶鹤一生只有一個伴侣,這不是美好的爱情象征?” “比翼双飞,两鸟平行的时候,中间的翅膀,便很难看见,這不是又符合了嗎?” “《說文解字》言:幽远也,黑而有赤色者为玄。” “玄鸟,這不就来了嘛?” 逻辑是這個逻辑,但是,這也太勉强了些吧?张执象问道:“那商人与鹤又怎么联系上的?” 张百川:“我說了呀,《诗经》有记载。” 张执象喃喃道:“《诗经·小雅·鹤鸣》?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它山之石,可以为错。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张百川笑呵呵:“鹤为什么鸣于九皋?” 张执象眼睛一亮,道:“见则天下大水!不是比翼鸟会招来大水,而是比翼鸟见到了大水,在向人们示警!鹤鸣之声幽远,宛如九霄之外而来,符合玄字之意!” “商人不是好迁徙,而是鹤鸣提醒洪水来了,他们不得不迁徙到其他地方,躲避灾难。” “所以用玄鸟为图腾!” “玄鸟当是丹顶鹤无疑,可是,這又与他们殷地安人有何关联呢?” “难道仅因为商人好迁徙,商洲之民,就是殷商遗民嗎?” “箕子东渡,也仅仅是去了朝鲜吧。” 张执象想知道答案,张百川则不急,先给儿子夹了块羊肉,沾了腐乳酱,转头向大防风问道:“你们的部族的文明是如何来的?” 大防风答道:“似乎是源于奥尔梅克,他们在两千多年前就存在了。” 张百川拿筷子一敲碗,笑道:“這就对了,我查了当年郑和船队的风物志,說是最先抵达商洲中部的奥尔梅克地区,在他们的太阳神庙遗址中找到了许多翡翠和方型高冠雕像,還有青铜器,以及许多玉圭。” “重点来了,在玉圭上刻有殷商时期的文字,对比后发现正是十天干,其供奉的排列顺序正好是殷商历代先王的名号!” “十天干的来源是什么?太阳!” “殷商信仰太阳神,殷地安人也信仰太阳神!” “在商洲,殷地安人认为羽蛇神的太阳神的化身,对吧?” “把龙和鹤,合起来,是什么?” “沒错!” “就是有洁白羽翅的蛇!羽蛇神!這是殷商的‘玄鸟’信仰与华夏的‘龙’信仰的结合。” “怎么样?信服否?” 张执象知道科学论证当然不是這样的,但自己父亲作为一名秀才,能够有這样的逻辑链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也是一個耳目一新的說法。 “彩!” 张执象给父亲捧场拍掌,大防风则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看来是深信不疑了,他是殷商遗民,也是华夏人! 這一刻,那种流落异乡的情绪一下子就扫空了。 大防风激动而尊敬的向张百川敬酒。 张百川怡然自得,并给张执象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說“怎么样?老爹我厉害吧?” 张执象咳了咳。 說道:“那個,有個喜事要跟爹您汇报下,昨天山上来了钦差,皇上给了不少赏赐,孩儿我也沾了点光,皇上给我封了個什么光禄大夫,爹,這是几品官呀?” 张百川:“……” 你小子能不知道是几品?! “那我還是光禄大夫他爹!”张百川哼了声,高傲无比,张符氏在一旁看得好笑,给他们爷俩一人夹了筷肉,让他们消停些。 她說道:“封官是好事,可平儿年后還要进京见万岁爷,他還這么小,经得起舟车劳顿嗎?” “哦?万岁爷有传你进京?” 张百川惊讶的看向儿子,心想這求仙问道還真是容易得到圣眷,五岁小儿封赏光禄大夫,如若是封赏的读书人,那朝野都要震荡起来。 可儿子有“仙人降世”的招牌,也就沒人多說了。 怕是朝堂之上,众臣都在好奇期待…… “嗯,让我年后去,倒沒有规定時間,爹,是早去好,還是晚去好?”张执象不是很懂,如果是他自己来选的话,他不想去。 “春暖花开的时候去吧。” 张百川也不是個懂庙堂的,他只想什么时候出游最舒服,就觉得什么时候好。 “那就开春了再去。” 张执象直接做了决定,三月三,春暖花开,正是踏青出行的好时节,那时再去不迟,如今才十一月十九,還有三個多月呢,不急。 正好老天师要教他修行。 “哦,对了,爹,娘,师兄最近教了我六字诀吐纳,你们也可以练练,养生效果還是很好的。”张执象开始讲解六字诀。 张符氏担忧道:“這能外传?” “嗨,最基础的东西,什么外传不外传的,娘,你跟我练啊,這样……”张执象带着张符氏做了一遍吐纳。 丫鬟雨水和书童李四也跟着学,对這神仙之术相当上心,视若珍宝。 张百川觉得有趣,却沒有跟着练,而是喝了口酒,笑道:“看来老天师要准备教你修行了,为父虽然不懂這些,但为父可以教你何为阴阳。” 說罢,张百川让李四去寻了根竹竿出来。 现在正是午时,他将竹竿立在院子裡,指着竹竿的影子說道:“看,這就是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