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又是好大一個瓜
再后,由府中专事解押人员从高到低按名次列出中选试卷,再按编号找出原试卷,拆开糊盖的姓名,登记张榜公布。
自实行科举制起,做弊便应运而生,两宋之交时朝廷尚且自顾不暇,但又要招揽人才,致使建炎初年的几场科举弊事横生,为广大士子所诟病,直到议和后,朝廷才有精力下大力气整治科举舞弊,安维轩這一届考生可以說是己经相当公正了。
考完之后,安维轩彻底放松下来,事实上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一百五十四取一,考中举人的机会還渺茫的,虽說自我感觉题答的不错,但强中更有强中手,有些人虽未必有什么真本事大能耐,却天生是为了考试而生的。
事实上這样的人并不是少数,细数和历代,科举取士甚多,能安邦治国者不多,反倒是祸乱朝纲者不知多少。
不止是安维轩忐忑,所有士子也是心中惴惴,解试干系到個人前程,又有哪個人能够淡定,除非是那些自知无望,又被家裡逼着前来考试之人。
安维轩心中忐忑的不止是自己解试的成绩,更還有自己之前的谋划算计,二者的成败都在今日,心中难免不会有些压力。
九月六日,对于平江府治下的士子来說注定是個不平常的日子。
安维轩、唐练五人坐于贡街路旁的茶铺裡,這座位還是今早开门时几個下人抢先一步占下的,今日是放榜之日,眼看着天近午时到了吃饭的时候,吩咐下人去买些吃食過来,五人皆不敢离开座位,今天贡院外人山人海,只怕是刚刚离了位置,座位便被人家抢去了。
考完试之后,一众人便食不甘味,今日出榜在即,又有哪個有味口,都只是說随便应付了事,弄的下人们不知如何置办吃食。
安维轩一边朝贡院方向望着,目光又不时向另一处望着,不时双眼微眯,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见安维轩這般模样,唐练几当是放榜在即,安维轩心中紧张而己。而唐练自己心也己如此,从十七岁开始,自己前事己经考了九年,现下己经二十六岁,若再不得举,還要等下一個三年。
“出来了,出来了……”
就在這时,贡街上忽有人高叫道。
這一声呼唤,贡院外的整條街道上立时如同热油裡泼了水一般沸腾起来,人流如潮向那贡院的彩亭奔去。
“這人……太多了,我等還是在這裡原地等待罢!”看着那奔腾的人潮,唐秀才摇了摇头。
依照规矩,解试榜填好之后要放入贡院彩亭的照壁上公布。彩亭前上己准备完毕,照壁下方围着一圈栅栏,還有官军严密把守,以防止有人靠的太近而毁坏榜单。
此刻贡院放榜的照壁前己经是裡三层外三层被围的水泄不通,于万众瞩目中,几個吏员抬出解试榜,小心翼翼的张贴在了照壁上。
随着榜单放开,人声鼎沸,那照壁前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所有人都睁大着眼睛去榜上仔细寻找,生怕漏掉了什么。
两千士子参考,难免不会有同名同姓之人,放榜时自会注意這些,会在名字旁边注上籍贯与地址還有年纪,以免混淆。
两千应试学子,一百五十四取一,榜单上总共才十三個人名。每個字都有碗口般大小,字体也端正的很,寻常人不用靠的太近也能看的清楚。
“三年复三年,我从志学考到了不惑……”看到榜单,有個士子长叹,声音裡是极度的失落。
“我中了,中了……”有人榜上有名,一時間手舞足蹈疯狂大笑,不知所以。
“高兄,那是长洲县的高长林……”有人在旁边說道。
瞬间,那方才還喊高中之人,立时如同霜打一般蔫了下来。
“今岁我虽未高中,他年必榜上有名!”還有不第之人放下豪言。
……
這就是人世百态,高兴有之失落有之,愤怒有之,伤心有之……
大红榜单上仅仅十三個人名,为了看清這十三個人裡面有沒有自己,一批又一批的学子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向着那榜单前赴后继,随之伴来的绝大部分是失落与失意,還有对他人的羡慕,鲜有得志者。
“中了,中了,官人中了……”
這时,那被唐练吩咐前去查看榜单的书僮奔了回来,一脸喜色上气不接下气的禀道。
“我中了……”唐练大喜,一时忘乎所以。零零书屋茶铺裡一众人纷纷向唐练投以或是羡慕或是妒忌的目光,那机灵的店小二急忙上前道喜,讨個赏钱。
那唐家书僮顿了顿,又向安维轩拜道:“恭喜安先生,安先生今次解试得了榜首……”
话音落下,茶铺裡哗然声四起。
“恭喜安贤弟!”刚刚小小的兴奋了一番,谁知自家面前還坐着榜首,唐秀才忙收住颜色,向安维轩抱拳道喜,又向自家那书僮训斥道:“你這厮,不知道先向安贤弟报喜么?”
“轩哥儿,轩哥儿……”
就在這时,有人狂奔而来,跑到安维轩面前焦急的叫道:“轩哥儿啊,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快些回家看看罢……”
一众人正在向這榜首道贺,忽见得有這么号人過来似乎是向這位榜首报忧,将茶铺裡的一众人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在家来這做甚?”看来人是水牛,安维轩急连问道:“家中发生了何事?”
“轩哥儿,快回家看看罢!”茶铺裡的人只看着這唤水牛少年叫道:“谭家小娘子,就是轩哥儿你那未過门的媳妇要嫁人了?”
听言,众人只见安维轩笑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快活不過如此!”
只听得水牛大叫道:“轩哥儿,你搞错了,你那未婚妻谭家小娘子要嫁的人不是你,是本县的李巡检李老爷……”
众吃瓜人只见本府新鲜出炉的解试案首面有不信之色,抓着那唤估水牛的少年摇晃道:“什么?你再說一遍!”
“那谭家小娘子前日将婚书退了回来,說是要嫁与本县的巡检老爷,還說是为救自家父亲不得以而为之,要轩哥儿你莫要记恨!”水牛声音大的仿佛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一般。
未婚妻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其中有些隐情還有待考究,但一個很浅显且很八卦且又很悲催的事实,一众吃瓜者却還是抓的住的。
“她为何要嫁那人,为何嫁的不是我?”安维轩几近失控的吼道,双手抓住水牛的肩膀,叫嚷道:“那谭家小娘子与我有婚约在前,据听說本县那李巡检李老爷的差不多有四十岁了,谭小娘子不過十六七岁,正是如花年纪,不嫁与我,为何要嫁与那個足可以当他父亲的老菜帮子?”
十六七岁妙龄少女嫁与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這其中必有内情……听得安维轩叫嚷,一众吃瓜群众又抓住了個重点,心中立时又自行脑补了一番。
今天這個瓜够大啊,本府案首,且是個年纪不過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還生的很俊俏,在中举当日却被人抢了未婚妻子,這么狗血剧情发生在本府案首的身上,轰动性可想而知。
顾不得被安维轩抓痛的臂膀,水牛认真的說道:“轩哥儿,那谭小娘子家今日开始张灯结彩,說是明日便要出嫁,轩哥儿现下回去還来得及!”
“水牛,与我回去抢亲去!”安维轩怒道,又向唐练拱了拱手:“唐兄,小弟有事在身,不能与唐兄庆贺了,且先走一步!”
說罢,又向谢础几人与一众茶客拱手道别。
唐练倒也仗义,說道:“安贤弟且慢,为兄陪你一同前往,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有仇不报岂是大丈夫所为!”
那谢础几人虽未及第,但安维轩能够中本府案首,按惯制過会试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問題,将来定会做官,现下正是结交的好时机,自然也是跟在后面愿意一同前往。
……
中了案首,這有些出乎自己之前的意料啊!
船头上,安维轩目视着远方,心中难免不会小小的得意了一把,但安维轩知道,现下不是得意的时候,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要自己来做。
今天這出戏码,安维轩在心底早己演练了许多遍,本以为演出個落第士子被歹人抢夺未婚妻子的戏码,以博得广大吃瓜群众的同情,营造舆论的优势,现下成了解试榜首被人抢了未婚妻子的年度吃瓜大戏,营造的舆论效果比之前大了十倍都不止。
嗯,瓜越大,自己越有优势,這些安维轩反倒不在了。
“回到吴中,安贤弟打算如何处置家事?”唐练在旁边问道。
“自是抢亲,先将那谭小娘子抢到家裡再說!”安维轩很是霸气的答道。
唐练眼中尽是敬佩之色:“贤弟果然有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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