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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作者:西菁
“你将棺椁打开。”

  苏皎的声音轻若不闻,谢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打开。”

  她方才试着推了一下,可棺盖实在太重,她浑身沒一丝力气。

  谢宴将苏皎往后拉了拉,手中凝起气劲,刹那便将那棺盖打开。

  苏皎推开他疾步奔了過去,看到苏母的刹那眼中又要落下泪来。

  她颤着手往下一探,碰到苏母冰凉的身子,又往下,顺着她的身子摸向脊背。

  片刻后,她的手碰到了一片干涩。

  她将手抽回一看,果然在上面看见一丝几乎已干涸的血。

  苏皎的脸色在长明灯下骤然变得惨白。

  這血果然是……从棺椁内浸出去的。

  棺椁是哥哥亲自命人送来的,必定是新木,那這血只能是……

  苏皎想去碰那衣裳摸一摸她,才低下头,便在她手腕处看到了些细小的伤。

  苏惟說苏母坠崖而死,身上难免有些伤口。

  苏皎看着那丝血迹和身上的伤,眼眶又一热。

  她不敢想她娘跌落山崖的时候是有多疼。

  可是心绞……

  苏皎不信。

  她压根不信她娘是心绞突发坠的崖。

  “护国寺……”

  苏皎喃喃了一句,蓦然转過身就要往外奔去。

  “苏皎。”

  谢宴拽住她的手腕。

  “去哪?”

  苏皎蠕动了一下唇,对上他的视线。

  “沒什……”

  话說到一半对上他的视线止住,谢宴静静地看着她,无声间全是博弈。

  她莫名将下半句咽回去。

  握住她的手收紧又收紧,她在那双浅眸注视下,下意识开了口。

  “护国寺。”

  寂静的屋内只有他们两人站在长明灯下,一同窥视這棺椁下的蹊跷,品尝无言的悲恸。

  一辆马车在夜色下出了苏府,一路奔向护国寺。

  漆黑厚重的门被敲开,苏皎一路奔向了苏母的院落。

  她的院落和离开前并沒什么不同,苏皎将整個院子翻了個遍,也沒发现有什么不对。

  苏皎转身往苏惟的院子去。

  她娘是個极少话安静的女人,平素很少与手帕交来往,来了這除了礼佛便是与她說话,要么就是去看望這個在御前忙碌的儿子。

  她此次坠崖,正好坠在了苏惟院子后面,那护国寺的后山上。

  她一路奔向苏惟的院子,喘着气推开了门。

  苏惟的院子更为干净,似乎已在临行前全清理了一遍,物件摆放的很是整齐,苏皎同样将院落翻了個遍,急促的呼吸使得她头晕目眩,越出裡屋门槛的刹那踉跄了一下。

  “小心。”

  苏皎下意识扶住了门槛,站稳松开的刹那,她却有如感受到什么似的低下头。

  “点灯来。”

  她发颤的声音也让谢宴意识到了什么,不出片刻从桌边引来一盏灯。

  昏黄的灯盏照出了门槛上那深深浅浅的,染着血迹的抓痕。

  苏皎探手摸了一下。

  “是近日的血……”

  哥哥的院子怎么会死了人?

  是刺客嗎?

  苏皎眼神变了又变,转身往外——

  “走這边。”

  谢宴抓住了她的手腕反进了屋,一路到了窗子前。

  苏惟住的院子已是最西边,窗子之外便是后山的地方。

  苏皎在這裡再次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微弱的灯照着两人的身影在后山,可院落往外的后山似乎也被刻意清理過一般,连地上的枯叶都少的可怜。

  任凭苏皎看的再仔细,也沒再发现丝毫端倪,甚至她娘坠下去的地方都沒有丝毫不对。

  可那两道血痕总让她心中不安,也许是血脉相连,她总觉得在娘的院子裡還能发现什么。

  心中越想越急,从后山再回来,春夜下她额上竟泛出薄薄的汗,苏皎偏過身子,抬手推开了窗子,往外去瞧那一轮皎月。

  這是苏皎从小到大的习惯,小时候她在家中遇着什么难解决的事情,她娘便教她。

  “窗子外的月亮是最亮的,皎皎多看一看,看多了,心便也亮堂了。”

  苏皎忍不住仰头看過去,手下扣在窗台前。

  “嘶……”

  窗台的倒刺勾得她指腹一痛,继而冒出血珠,苏皎捏着帕子去擦的刹那,眼神却顿住了。

  窗台下怎么会有倒刺?

  她照着灯盏看去,木窗下,一行歪扭又格外潦草的话映入眼帘。

  短短五個字。

  “皎皎,勿出宫。”

  這是……她娘的字!

  苏皎呼吸刹那急促起来,她举着灯盏的手忍不住发颤。

  “苏皎。”

  谢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皎连忙抹了一把眼泪,脑中却将那字记了個清楚。

  那是她娘的字,错不了。

  她娘为什么在哥哥的院子裡留下這样一句话,门口的血痕是她的嗎?

  为何是在……哥哥的院子?

  “天要亮了。”

  谢宴走进来。

  “该回去了。”

  苏皎不语,又照着灯盏将屋内所有的窗子都看過一遍,再沒发现什么端倪之后,她才松了手中的灯盏,似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回。”

  两道血痕,和那莫名的字,让她彻底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坠崖一事另有原因,心绞必然也是假的。

  马车一路疾驰往苏府的方向去,而此时苏府院内,下人为难地看着苏惟。

  “小姐不知去哪了還沒回来,不如等小姐回来再盖棺……”

  苏惟冷淡瞥去一眼,语气不容置喙。

  “就现在。”

  苏皎抬手推开门,第一颗钉子正好将要被敲进去。

  “住手——”

  苏皎厉声喊了一句,疾步往前跑。

  苏惟目光在看到她与谢宴的刹那蒙上阴霾,又转而变成了沉痛的模样。

  “皎皎。”

  “不要盖棺。”

  她到了跟前,气還沒喘匀,已急促道。

  “为何?”

  “按着规矩娘的尸首要停灵三日才下葬,为何這般急切?”

  苏惟抿唇。

  “娘坠崖而死,一切事宜太過仓促,我已与父亲商议,今日定棺下葬。”

  今日?

  “哥哥为何這般急迫?”

  苏皎看着他,那抹奇怪再度升起来。

  “娘亲走的突然,爹与我商议了請护国寺的大师前来超度,大师已定好了日子,說今日下葬最为适宜。”

  苏惟的面上挑不出丝毫不对,他身后不远处亦站着那位护国寺名扬天下的住持大师。

  “阿弥陀佛,苏施主,老衲已择好日子,今日下葬,苏夫人方能在另一個世界安享荣华。”

  身为儿女,在爹娘身后盼的无非也就是這些,若换了平日苏皎便应了,可今日……

  “娘已過世,我想将這些办的漂漂亮亮的,哪怕只是礼节,還望住持体谅。”

  苏皎略一弯腰,那住持退到苏惟身后,不再言语。

  “皎皎……”

  “哥,按着规矩本就是停灵三日,三日后未必沒有好日子,如今尚是春日,娘她……”

  苏皎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看向苏惟。

  她很想知道,为何她的哥哥便這般急着入殓。

  苏惟望进她眼底,就在苏皎以为還要大费口舌的时候,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

  “我想在此,独自陪陪娘。”

  昨儿来的亲眷早已来罢了,一家人商议此事从简,今日便只剩下苏府至亲在。

  苏皎如是說,苏惟眼神淡淡一扫,剩下的人尽数退了出去。

  “哥。”

  她看向苏惟。

  “我也出去?”

  苏惟显然诧异。

  苏皎抿唇不语。

  目光对视,他定定看了一眼苏皎,转身离开。

  灵堂内剩下她確認堂中无人后,苏皎咬牙推开了棺椁。

  苏母已去,到了此时连衣裳都已换好了,只剩盖棺下葬,身为女儿,若在她死后再开棺,实在是太不孝。

  可从护国寺回来這一遭,却让她知道,必须要开。

  棺椁打开,苏母的身子早已冰凉僵硬,苏皎颤着手,从未有這么一刻地,艰难地抚上她的手指。

  可她手指上并无過分的伤痕,仵作也已检查罢了,說的确是坠崖而死,這些伤与她预想的全然不一样,似乎真的只是苏惟口中所言。

  “娘心绞发作从崖边跌落,手上落了些伤口。”

  凭這些细小的伤口,与护国寺的血痕全然对不上。

  难道她猜错了,那些并不是娘留下的?

  苏皎沉默地将苏母的棺木盖上,余下再无言。

  她守在灵堂又待了将近一日,苏府众人到了下半日也纷纷前来守灵。

  直到暮色四合。

  苏皎到底松了口,在第三日下葬。

  苏府忙着剩下的事宜,她总算被谢宴和苏惟劝着去睡了片刻。

  屋内安安静静的,苏皎倚在床边,不出片刻,觉得面前站了個身影。

  她睁眼,面前的苏惟长身玉立,双目通红,温柔地看着她。

  “皎皎受累了。”

  苏皎刚要摇头,她手心被塞进来一個瓶子。

  苏惟压低了声音。

  “娘亲死前還念着你這桩亲事,皎皎既然不愿多在宫中待,哥哥已准备好了退路。

  娘亲骤然去世,你在灵堂守了多日天下皆知,這是一颗……使人吃下便毫无察觉的假死药……

  皎皎,你……”

  苏皎握着那瓷瓶,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她从沒想過苏惟說的方法竟然是假死。

  “你吃下,便由苏府入殓,哪怕葬在皇陵,哥哥也有办法,皎皎,你信我么?”

  看出她的不语,苏惟攥着她的手腕,语气难得带了激烈。

  “哥哥哪有這样的本事入皇陵呢?”

  苏皎觉得奇怪。

  苏惟默了默。

  “为你,就算沒有办法,哥哥也会想的,你忘了么,你說過你在皇宫過得不痛快,在他身边无非为周折,娘也早早盼着你出来……皎皎,出来吧,哥哥也很想你。”

  他一声声說着,可苏皎心中昨日那般强烈出宫的念头到了此刻竟开始踌躇。

  苏惟院中的血痕,信誓旦旦說娘是心绞而死,窗前凌乱的血迹,娘怎么知道她要出宫?

  還有……她的哥哥,实在太奇怪了。

  两世数十年的信任到了此刻竟使得她犹豫不前,为她自己便是前世死在皇宫也不会对苏惟生疑,可娘亲的事。

  “皎皎。”

  手心一痛,苏惟攥紧她。

  “如何?”

  她望入他眼底,面前摆着的是盼了两世的自由,和也许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可背后是她娘留在窗台的字迹,還有……她血浓于水的直觉。

  沉默,越发沉默。

  “皎皎?”

  苏惟心中开始有些慌乱。

  “你不是回门那日還与哥哥說一定要出宫嗎?”

  手心被他攥得冒了汗,苏皎心乱地阖上眼。

  “哥哥,你容我想想。”

  一墙之隔,谢宴端着一碗安神汤,骤然停下了步子。

  廊下是一盆长势正好的花草,他攥着汤匙,手下越发用力直到将那汤匙掰碎。

  碎片染上他的掌心,刺得鲜血淋漓。

  “我既嫁与殿下,殿下在哪我就在哪。

  我們要做一辈子的夫妻。

  和离不過是口不择言的话,我怎么舍得夫君呢?”

  “夫君。

  夫君。”

  一道道甜言蜜语缠在他耳侧,轻软的身子在他怀裡笑眯眯地言說着,将他重生时那些刁难的想法尽数敲碎。

  他知晓這個女人,她也许满口谎言,假意顺从,一切为了荣华富贵,可无妨,只要他登最高位,他是世间最尊贵的人。

  她要的一切只有他能予。

  可……

  “你早做好了离宫的准备不是嗎?

  皎皎,你說你在皇宫不痛快。

  回门那日,你让哥哥想办法……”

  “你不愿在宫中多待,這是一颗假死药。”

  “哥哥,你容我想一想。”

  那道轻软的声音落在耳边,与說甜言蜜语时的腔调沒有丝毫不同,却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欲要戳碎一切的美梦,残忍踩着他所有的沉溺和幻想,再告诉他——

  我是骗你的,我早就想离开了。

  “骗我……”

  滚烫的汤汁浇在他手上,碎片一点一点被他攥紧,攥到血肉模糊。

  阳光照在那俊美的面容上,他眸光阴郁冷鸷,眼中落了几分疯狂和幽暗。

  說的甜言蜜语是假的,荣华富贵也不要只想离开却是真的。

  她骗他,她竟从重生那日,就是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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