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见他如此,安陵容收手。
安陵尘把捡来的纸塞进衣襟,才转過头来,“姨娘不让我读這些,她知道這件事,会伤心。”
他垂着眉眼,好像失去所有色彩。
安陵容還是头一次见他如此脆弱,這小孩性格别扭,总是板着脸,很臭屁。
臭屁的小孩从来不叫姐姐,总是一口一個病猫子的喊。
“长姐,可以帮我瞒着么?”安陵尘的声音很低,低得快要消失。
方姨娘的本家是书香人家,那家人被问斩,罪名是文字狱,全家只剩下方姨娘一個,那时她两岁,被削为奴籍,畅春园的妈妈将她养大,教她唱戏。
安比槐年少风流,和方姨娘春宵一度就有了尘哥儿。
方姨娘用自己唱戏的钱为自己赎身,抱着尘哥儿来找安比槐,那时安家還沒有男孩,林氏做主纳进方姨娘。
安比槐介意方姨娘的戏子身份,对他们母子不好,尘哥儿三岁才进安家族谱,有了名字,名字還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尘”。
尘哥儿的存在,像在提醒安比槐年轻时都做過什么,安比槐不喜歡他。
前世尘哥儿夭折,方姨娘难過得丢了半條命,安比槐不去看尘哥儿最后一眼,只让人给方姨娘带了個陶罐。
方姨娘的运气从家裡人被下文字狱开始就一直不好,她讨厌读书,更讨厌读书人,也一直不让尘哥儿读书。
安陵尘低着头,倘若地上有缝,他已经钻进去了。
安陵容知他心裡难受,也不說什么,只是默默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等他站直才轻声說,“你若想学,我帮你。”
安陵尘瞪大双眼,他沒听错吧,這個說话不敢高声,总是小猫呜咽一般的姐姐,說要帮他进学?
“你不相信?我可以帮你說服父亲,至于姨娘那边…让父亲去說。”安陵容看這孩子呆呆的,勾唇笑笑,“你在這儿藏好,我去去就回。”
她說着,大摇大摆去敲书房的门,“父亲,几日未见,女儿很想你。”
六岁女孩的声音甜甜糯糯,安比槐听着,连日对林氏不让他去看女孩的怨气通通消散。
他打开书房大门,就看到一個粉妆玉砌的小女孩站在那裡,她大病初愈,穿着雪白的兔毛斗篷,毛绒绒一团。
安比槐的心立刻软成水,直接将她抱起来揽进怀裡,“我們容儿怎么自己過来了?你娘呢?”
“我馋糖人了,叫娘亲给我做。”安陵容小手环住安比槐的脖子,“我在屋中待不住,就来找父亲,父亲和容儿一起吃糖人。”
“父亲不吃糖人,容儿可以叫你弟弟们一起吃。”安比槐笑道。
“父亲为何不吃?”
“男子当立业,顶天立地,小小糖人,不必吃的。”
“那爹爹是男子,弟弟们也是男子,要顶天立地,弟弟们也不能吃糖人啦。可是弟弟们天天就知道争猫逗狗,他们何以立业?”
安比槐一怔,听這好笑的孩子话,恍惚记起,他的两個儿子,安陵尘和安陵远都已经四岁了,是该启蒙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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