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她强忍着心裡的抗拒和恐惧走了過去,她伸手去触碰赵珣的肩,却是赵珣吓到一般,极快地往后避让了一下。
赵蘅玉缓缓松口气,不知是不是心底藏了事,方才迎着赵珣的目光,赵蘅玉很难像从前一般随意对待他。
“阿姐莫不是怀疑我了?”
赵珣再度开口问。
赵蘅玉当然是怀疑了赵珣,她甚至疑心赵珣此番就是来帮皇后等人查看嘉贵人怀的是男是女。
這样似乎又太看低了赵珣,然而赵蘅玉已经看不明白赵珣的为人,自然不会对他的品性寄予太多希望。
赵蘅玉飞快思索,要怎样将赵珣糊弄過去。
她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赵珣眉头更深,隐约有股暴戾。
赵蘅玉咬唇,眼尾似乎沾染着雾气:“我担心阿珣为难。”
赵珣怔忪。
赵蘅玉說:“你见了母妃,皇后的人询问你,你该怎么說?這些时候,你不该来的,我知道,你在皇后那边太苦了,当初、若是当初你能一直留在长春宫……”
话沒說完,赵蘅玉已经有些哽咽了。
赵珣望着赵蘅玉哭泣,又一次失控的感觉奔袭而来,他分不清是厌恶還是怜惜。他安慰人的本领竟一下子忘了個干净,他干巴巴地說道:“别哭了。”
赵蘅玉却像是有了說不尽的委屈,用帕子捂着脸,边哭边走了。
赵珣站了好久,沒有上前也沒有离开。
转眼大半年過去,嘉贵人临盆在即,长春宫宫人都紧张不已,偏偏這個时候,皇帝病了。
皇帝這一病,更为长春宫添上几许惶恐。长春宫人期待着嘉贵人的這一胎,盼望着一個皇子给他们带来好前程,可若皇帝一旦无常,這皇子就是长春宫的催命符。
皇后一族地位稳固,太子正当壮年,可想而知,得罪了皇后的长春宫将来会是什么光景。
隐隐约约的,赵蘅玉都发现,宫裡的人对她的态度,似乎沒有从前那般热络。
這日,皇后以为皇帝祈福为名,携宫妃前往护国寺祈福,身怀六甲的嘉贵人也赫然在名册裡。
赵蘅玉便明白,皇后仍旧沒有准备放過她们母女。
只是如今形势逼人,嘉贵人和赵蘅玉不得不从。
赵蘅玉随嘉贵人一行来到护国寺,安顿好住处,赵蘅玉带着花钿往這清幽梵刹裡转了一圈,花钿說道:“公主,奴婢听說护国寺裡有一個少年和尚,卦象算得很准,公主若碰见了,可让他算一算公主的姻缘。”
赵蘅玉笑道:“什么少年和尚,說得不伦不类的,你是說小沙弥?”
花钿思索了一下:“应当是吧,听人說他法号觉慧。”
主仆两人沒走多久,果真看见一個小少年支着摊子在寺外给人算卦,花钿合掌,问道:“师父就是觉慧大师?”
少年撩起眼皮望了她们二人一眼:“算姻缘?”
花钿望了赵蘅玉一眼,眼中带着惊喜:“正是正是。”
少年掐算一会儿,說道:“這位施主身份贵重,却似无根之木,于姻缘上,夫君强势,旁人看是风光无限,实则心中凄苦,须知柔能克刚、遇强易折,如此,才能得见另一番天地。”
赵蘅玉听了,心中一惊,這觉慧說的人,怎么半点都不像斐文若?
花钿忍不住问了:“风光无限?难道能比我家小姐现在更好?”
少年說:“凤命,贵不可言。”
赵蘅玉面色一变,打断了他:“荒谬!”
花钿也道:“胡說八道,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谁?”
赵蘅玉已经不想在這听這少年胡言乱语,只是心底有些不安,她问道:“你知道我要嫁入谁家?”
少年微微阖眼:“东直门北街的侯府。”
赵蘅玉紧绷的肩松懈下来,這少年說的依旧是永安侯府。
花钿察觉到少年话中的相悖之处,她低声道:“你這小沙弥好大的胆子,你又說我家小姐有凤命,又說她要嫁侯府,你……”
那少年顿时惊慌失措:“我可沒那样說,那侯府公子怎么可能做皇……”
花钿不依不饶:“你明明這样說了。”
赵蘅玉被吵得脑瓜子疼,她叹口气,說道:“花钿,走吧。”
花钿只得作罢。
赵蘅玉才转身,却见赵珣竟然站在不远处,他倚着树望向這边,似乎停了很久。
赵蘅玉心中一紧,她知道赵珣从来不是无聊之人,无用的事他从不做,现在他在边上听了這许久是在做什么?
当真对她的姻缘感兴趣?還是在憋着要使什么坏?
见赵蘅玉看了過来,赵珣走到摊子前,往桌上抛了一块银锭,他道:“继续說,我阿姐的命定之人。”
少年笑嘻嘻将银锭子咬了咬,說道:“這位女施主的命定之人会从黄河中浮出来,怀抱河图洛书,此乃圣人显灵……”
越說越离谱了,赵蘅玉无奈地和花钿对望一眼,赵珣也脸色一沉,似乎因为他付钱问了少年,這让他看起来很傻。
几步之隔,有僧人走了過来,他慈眉善目,望着少年:“你又在招摇撞骗。”
少年极快地将摊子收了:“觉慧大师,我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一溜烟地跑了。
真正的觉慧看起来有二十来岁,他道一声阿弥陀佛,說道:“施主,出家之人不算卦,你们被他骗了。”
赵蘅玉偷偷望了一眼赵珣,总觉得他面色更黑了。
赵蘅玉回到嘉贵人身边,母女两人一同往佛殿上香。
佛香袅袅,赵蘅玉从佛殿出来,只觉衣袖都沾染着丝丝缕缕的檀香,她扶嘉贵人跨過门槛时,发觉对面有人在瞧她。
男子红衣革带,腰间佩刀,面容算得上英武,却有种暴戾淫邪之色萦绕眉间,他望着赵蘅玉眯了眯眼。
赵蘅玉不由得往后避了一避,她皱眉,扶着嘉贵人快步离开。
若沒猜错,大胆出入皇室女眷禅院的武官,只有陈宴之一人了。
他是羽林卫中郎将,更是皇后内侄,出身显赫。
陈宴之望着女子从袅袅青烟中缓步而出,她低垂着头,却掩不住倾国之色。
陈宴之用手摩挲着佩刀,等赵蘅玉走远,他還在驻足望着。
陈宴之猜出了赵蘅玉的身份。
這是他第一次回见到赵蘅玉,他曾嫌弃万分的可能的未婚妻。
竟沒想到,是這样的绝色美人。
陈宴之感到一丝失悔,他向来是尽收美人的,這般美人他原本可得到,如今却得不到,让他心裡痒得发慌。
思及家中的那個容貌平平的徐月盈,陈宴之悔不当初。
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哥哥!”
陈宴之转头,看到了陈敏敏。
陈敏敏微微噘着嘴,满脸不高兴道:“你看到了吧?那就是三公主,我被她可害惨了,就连皇后娘娘都差点着了道。”
陈宴之笑着,若有所思道:“若寻着机会,哥哥一定为你和我們魏国公府报上這個仇。”
赵蘅玉回到禅房的路上,被一個鲁莽的姑娘差点撞到了。
那姑娘看起来惊惶失措,赵蘅玉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是哪個宫的?从前并沒有见過你?”
姑娘道:“小女子姓穆,家裡人叫做七娘,客居魏国公府,此番是同魏国公夫人来的。”
听到這女子說她来自魏国公府,赵蘅玉更加仔细望了她一眼,细看之下,赵蘅玉觉得她莫名眼熟,沒让她看個明白,那七娘就慌裡慌张地退下了。
等七娘走后,赵蘅玉才想起来,這七娘竟是与香消玉殒的穆美人有四五分相似。
七娘匆匆离开,她走到大桂树荫下,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她从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紧紧握着,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猛地站了起来。
天色已晚,赵蘅玉回到禅房,昏昏倦倦。禅房裡只有她一人,她睡眠浅,夜裡不习惯有人在屋裡,禅房实在太小,连個隔间也沒有,赵蘅玉便将燕支和花钿都打发出去了。
豆大的灯火摇曳着,赵蘅玉懒懒地睡下。
迷迷糊糊地,她忽然惊醒了。
有人走了過来,口中喊着:“七娘——七娘——”
赵蘅玉想要叫人,却发不出声音来,她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
昏黄灯光之下,她赫然看到了陈宴之。
陈宴之慢慢靠近了她,赵蘅玉感到浑身冰冷,仿佛有游蛇爬到了她的身上。
不知是哪裡生出的力气,她趁着陈宴之沒有防备,猛地推开了他,慌不择路逃了出去。
所幸门沒有锁。
四面禅房都是黑黢黢的,只有一间点着暖黄的灯,赵蘅玉毫不费力就认出那是赵珣的住处,赵蘅玉暂且不去理会之前的所有隔阂,她在這露气深重的夜裡,敲开了赵珣的门。
赵珣披着外衣,乌发散乱,他诧异看着赵蘅玉:“阿姐?”
赵蘅玉眼尾发红,她手指用力攥紧衣襟,柔弱得瑟瑟发抖,她问:“我可以进去嗎?”
赵珣让了她一條路。
赵珣跟着她走了過去,坐下,他拧着眉,几度准备开口。
“咔哒”一声,门从外面锁住了。
不知何时,有人从纸窗破损处,吹进了满室的迷乱香气。
赵珣面色铁青,正要唤人,衣角被赵蘅玉无力地抓住了。
赵蘅玉半倚在榻上,她的发丝落在赵珣的膝上,赵珣觉得她仿若一只水妖,要拽着他深入幽深的湖底。
赵蘅玉声音有些低哑,带着莫名的娇媚:“不能大喊大叫,我這样子……不行!”
赵珣敛眉,心底在冷笑。
她是在怕因這事让婚事节外生枝吧。
赵蘅玉咬着唇,檀唇上现出冶丽的红:“外面的人想坏了我身子,但她算盘落了空,她不知道屋内竟然是你。我們安然无恙,她要锁便锁着吧。”
她媚眼如丝,說出的话却天真如稚子。
她难道沒想到,他也能伤害到她嗎?
赵珣从未想過,他会因赵蘅玉对他毫无防备而感到不快。
但很快這丝不快被另一种不容忽视的冲动挤开。
赵珣居高临下望着赵蘅玉弥漫着水汽的眸子,她因药物被生生逼出了泪,挂在雪腮上,将滴未滴。
赵珣脑子有一瞬间的迷蒙,那吹进来的迷烟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倏然一惊,猛地从赵蘅玉手中抽出了衣角。
赵珣想要装作镇定,但心中的躁动让他如坐针毡,他望着赵蘅玉白生生下巴上的微汗,說道:“這点迷药不至于如此,你還吃了什么?”
赵蘅玉含着泪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道:“不要看着我。”
赵蘅玉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太過难堪、太過狼狈。原以为在弟弟身边她不会在意的,可赵珣的目光让她十分窘迫。
她翻身過去,背对着赵珣。
赵珣不自觉将目光划過赵蘅玉玲珑起伏的身躯,她的腰处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块,细得让人愕然。
他缓缓收回目光。
赵珣似笑非笑:“阿姐可真是……信赖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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