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7:廉价的欣赏
……
孙无二也在追。
他盯着前方的那人,心裡实在好奇的紧,好奇李暮蝉究竟会用什么办法来避過此劫,撑過此劫。
李暮蝉的野心很大,這是他一开始就看见也知道的,大龙首同样知道,而且必然早有提防,绝不会容忍這個人的野心膨胀,势必要降服其心,收为己用。
两個对彼此心思都心知肚明的人,又该是一场怎样的较量?
“嗯?”
孙无二突然顿了顿步调,挑了挑眉,却见前面那人忽的掠进一條窄巷,一條又窄又长的巷子,两面高墙,青砖碧瓦,宽不過四尺,窄极了。
這可对他有些不利啊。
但眼看对方即将在月光下隐沒身形,孙无二還是提着天机棒自房顶跃了进去。
可這一跳进去,他身形一震,本是随意的模样已惊诧起来,脸色也冷了下来,而后呲牙森然一笑:“好胆!”
原来,那墙角的阴影中早已猫着一排黑衣黑裤,黑鞋黑袜的人,穿着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在等着他。
孙无二目露厉色,之前沒能棒杀李曼青,他那一肚子火气還沒处撒呢,此刻竟然有人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他整個人已开始狂躁起来,眼中杀意如火炽盛:“找死!”
杀心一起,他挥棒抡砸,但手中无往不利的“天机棒”竟然在這個时候卡住了,或者說是被两边的高墙限制住了。
這個窄巷,当然就是替他准备的。
孙无二也瞬间明白過来,长棍一撤,面露冷笑,双手将天机棒棒身一拧一转,這长棒赫然已变成两截短棒。
但棍势又缓。
高墙两边,一副副飞爪钩索“嗖嗖”破空,电光火石间便将他的“天机棒”勾了個正着,缠了個结实,随着一條條铁链绷紧,月色下只似牵起一张巨大的蛛網。
几番角力,任凭孙无二棒法惊天,内力雄厚,可双拳难敌四手,一時間也难以摆脱。
“杀!”
眼看兵器受制,身旁還有伏兵,孙无二面容已变得阴狠起来,他双手一放,任由天机棒离手,两掌运劲,那双生铁一般,不见掌纹,满布硬茧的大手顷刻宛如膨胀了一圈,变得似是烧红的烙铁,大如蒲扇,掌劲勃发,人已在长啸中飞扑向那些埋伏的人,窄巷中登时飞沙卷尘,好不惊人。
但一瞬间,這狂暴的掌劲又都偃旗息鼓了下来。
孙无二须发激荡,双眼陡张,定睛瞧去,只见他的掌下多了两面圆盾,那圆盾两面精钢内夹数层铜板,竟然生生扛下了他這一掌。
不只是两面。
那些早已埋伏的人,人人左手持盾,右手持短刀,快步贴了過来,立盾成墙,似是打算将他挤在其中。
孙无二眼皮一跳,忙撤掌蹬地,正待腾空,头顶又有一张大網罩下,還有暗器来袭,无奈只得落了回去。
這张網不但罩住了他,更连那几名埋伏的人也罩在其中。
一瞬间,孙无二既有惊怒,更有震怖,這一环接着一环的杀机陷阱,简直就是为他准备的一样。
然发系千钧之际,他双眼圆瞪,体内内力尽数强提,双掌通红似火,已在低吼中再次劈向面前的盾牌。
果然厉害。
霸道无匹的掌劲之下,那持盾之人已被劲力活活震死当场,七窍喷血,盾面更加留下一個触目惊心的骇人掌印。
可他来不及喜悦,只因为两侧的墙壁上突然被人取下一块块活砖,露出一個個窟窿,一杆杆精钢铁棒像是经历過无数次的演练,在他遍体生寒的注视下,在一個呼吸间就围成了一個巨大的牢笼,钢铁囚笼。
不光是他,那些埋伏的人也被困了进去,但這些人眼中浑然不见半点将死之意,而是狰狞的快意,手中尖刀不断落下,用身体死死抵着盾牌,限制着孙无二的行动。
孙无二只在眨眼间身上已中数刀,他脸色更狠,眼神更恶,双目赤红,然语气却很平静:“是谁?”
有人厉声笑道:“嘿嘿嘿,多亏了幽灵公子,吾等才能大仇得报。”
“李暮蝉,”孙无二倒吸了一口气啊,“当初就该杀了你!”
他浑身浴血,掌下连连劈出,已将身边埋伏的几人掌毙当场。
掌势一落,孙无二转身推掌,磅礴掌势宛如排山倒海般倾泻在一侧的墙壁上。
“轰!”
一声炸响,顿见砖石爆碎,屋瓦齐震,地面都似抖了三抖。
可孙无二的脸色却苍白了起来,前所未有的苍白。
因为砖墙后面是一堵厚重的钢板,钢板上面還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孔洞,随着一枚枚闪烁着寒光的锋利箭簇冒出来,孙无二瞳孔骤缩,遍体生寒。
当真步步杀机。
……
长街热闹。
大宴之下,這金陵城已是灯火彻夜。
而那手持长生剑的落魄剑客,则是罕见的笑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很走运,而且是走了大运,能在那么多的分身障眼法中找寻到了唯一的真身,本尊。
“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带伱走?”他看着李暮蝉轻声道。
李暮蝉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仿若闲庭信步般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市上,听着两侧酒楼裡豪饮放歌,斗酒划拳的吵闹声,他悠然问道:“尊驾如何称呼啊?”
只這句话一出口,落魄剑客已皱起了眉。
原来不是他走运,而是這人主动找上他的。
落魄剑客同样漫步而行,二人只似结伴赏景游玩的年轻游侠儿,一個提剑,一個挎刀,一個白衣,一個黑袍,并肩而行。
“白!”
“白?”李暮蝉蹙眉沉思,双眼却像是在欣赏着夜景,看着月色,走了沒几步,他突然眼神一亮,“白玉京的白?”
落魄剑客并未回应,而是好奇道:“你在看什么?如今大半個金陵城的人只怕都在找你。那人說過,他很欣赏你,只要你息了野心,弃了野望,从今往后,你在‘青龙会’大可一手遮天,他只要你的忠心。”
“只手遮天啊,呵呵呵,”李暮蝉轻叹着摇头,笑了笑:“欣赏?在我眼裡,這两個字已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褒奖,尽管是赞美之词,但太廉价了,還不如街边的一根骨头……谁要只手遮天啊,我想要的,是唤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已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野望,或者应该說是扶摇直上九霄青天任翱翔的雄心壮志。
說罢,他忽然停下脚步,停在了一家最大,也最热闹的酒楼前。
“不介意我請你喝一杯吧?”李暮蝉温和笑道。
落魄剑客也笑了:“我倒想看看你還有什么样的把戏。”
李暮蝉做了個請的手势,二人旋即齐齐步入。
這酒楼也是他的产业之一,尤其是酒,几蒸几酿都有說道,经過他的几番改良,总共酿出了七种风靡金陵的美酒。
有的酒烈色如琥珀,饮如火烧,醇香浓厚,为江湖豪杰所推崇;也有的酒,色泽桃红,温甜如蜜,老少皆宜;還有清冽之酒,初饮苦涩,再饮回甘,荡人心脾,曾在秦淮河为那些风尘女子所钟爱。
可惜,李暮蝉自己却沒怎么喝過酒。
如今他却想饮一杯。
在這一天,這一夜,這大宴金陵的日子,他确实该喝酒庆祝一下。
酒楼裡,聚集了不少江湖中人,而且多是恶徒凶人,邪道高手,以及江洋大盗。
這些人口中骂娘,桌上则是摆着不少刻有“锁骨销魂天佛卷”的木匣,但皆已被打开,裡面空空如也。
一群人凶神恶煞,穿着打扮也都千奇百怪,有的面白如涂墙灰,阴狠冷厉,有的青面赤发,耳坠铜环,還有人個矮体胖,明明成年人的相貌,却穿着肚兜,扎着童髻,手裡拿着拨浪鼓,又蹦又跳。
相比之下,反倒是李暮蝉与那落魄剑客显得有些怪异,像是两個异类,不太合群。
二人找了张桌子坐下。
李暮蝉已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不善眼神。
有人還看上了他手裡的刀。
這大夏龙雀精致绝伦,更是古之利器,有识货之人一眼便认了出来,目露贪婪。
趁着酒菜上桌,李暮蝉忽然看着对面的落魄剑客笑问:“我若想請动诸位杀一個人要多少钱啊:”
他问的是满座的江湖人。
落魄剑客失笑:“這就是你想的法子?”
李暮蝉已端着酒杯,笑吟吟的轻抿了一口:“财可通神,兄台,你太低估人心欲望了。”
然后他慢條斯理的伸手从袖子裡,裤腿中,以及衣襟裡,在那些江湖人逐渐瞪大双眼的注视下,凝固的表情中,取出一沓沓的银票,放在了桌面上。
李暮蝉慢悠悠地品着酒,把玩着酒盅,语气丝毫不见半点戾气地柔声道:“這裡有九万两银票,還有三万两金票,谁若杀了他,這钱就是谁的。”
整個酒楼霎时一寂。
李暮蝉淡淡一笑,将杯裡的酒仰喉一饮而尽,起身便朝着酒楼的后门走去。
“再会!”
那落魄剑客跟着起身,可随即皱眉,却见一抹剑光迎面而来,其后更有数十道各类兵器所散发的寒芒,還有暗箭。
“诸位,宰了這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