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個包装很精美的小盒子。
应颜的表情有些意外,瞄了张迎华好几眼才接過盒子,打开。
裡面是一個條项链,璀璨炫目,光影流动,美得令人屏息心醉,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這是?”
应颜昂着脑袋瞅着张迎华,表情不解。
张迎华现在对应颜的态度十分温和:“這是我无意中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的,送给你。”
应颜看着盒子裡那华丽璀璨、闪亮刺眼的项链,又低头看了看自已带着褶皱的白大褂,觉得张迎华這句“挺适合你”有些不太合适。
应颜一把将东西递了出去,侧勾着头,洁白的脸庞泛着圣洁的光芒:“无功不受禄,這個东西我不能收。”
她是一個有着高尚的职业道德、一身正气、清风亮节的小中医。
张迎华又把东西推了回去:“你让我弟弟现在愿意接受治疗了,這就是‘功’,很大的‘功’,這是你应该得的。”
应颜再次把东西递了過去,义正词严道:“我是個医生,這都是我应该做的,這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那小下巴,昂得极其凛然不可犯。
“嗯......那就不作为感谢的礼物,而是当成我們的见面礼吧。”
张迎华看着应颜,意味深长道:“你不是喜歡我弟弟嘛,說不定以后.......”张迎华的尾音变缓拖长,留下让人无限想象的空间。
应颜的眼神立马飘了飘,還真联想了下,不過很快便回過神,小脸一板:“我們现在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
昨晚刚做了“亏心事”的应颜,說的脸不红心不跳。
张迎华沒在意应颜的否定,突然說道:“我弟弟对你不同。”
“虽然他的身体受伤很严重,但是刚开始进医院的时候依旧有不少女人向他示好,想接近他,照顾他,尤其是医院裡的那些小护士,热情又执着。”
张迎华看着应颜一下子就变得警惕的杏眼,眼裡闪過一丝笑意。
“不過迎康很生气抗拒,发了很大的火,好几個小姑娘都被他骂哭了,后来他便再也不允许女人来照顾他,他可能是嫌麻烦多事,也可能......是心裡厌恶。”
他這种身体情况,那些女人要么是看中他的身份,要么就是一种病态的喜歡。
“所以,他既然能让你靠近他,即使他现在還沒有喜歡你,那肯定也不会讨厌你。”
只要不讨厌,一切就都有可能。
应颜心裡阳光灿烂,面上却纹丝不动,她当然不会跟张迎华說,她是如何用她的独一无二的人格魅力让张迎康去信任、接受她的。
“因为我是一個有职业道德、一心专注于治疗他身体的医生,我虽然......”
应颜垂下眼,轻轻掀动着卷翘的长睫毛:“我虽然确实对他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但是我在工作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对我的病人产生任何不道德的心思的。”
嗯,绝对不会。
张迎华有些失笑,知道应该是套不出东西了,转而又认真地问道:“我弟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好转了嗎?”
這是所有病人家属的通病,都急迫地立马想要看到成果,沒有丝毫理智可言。
而复健,真的是個痛苦而又漫长的過程,每天重复着同样的锻炼,時間漫长无尽头,很多病人承受着痛苦又看不到希望,便很容易自我放弃,变得消极、抗拒,也有一部分病人充满信心,理智冷静,但是最后依旧在這個漫长的過程中逐渐崩溃。
時間最无情,能够打破你所有的幻想、希望。
所以心理护理是高位截瘫护理中必不可少的一项。
现在看来,不仅病人需要,病人的家属也同样需要。
应颜严肃着脸,很认真道:“我不是神医,即使真正的神医也不可能让一個躺了几年的高位截瘫患者在几天内身体就有改变,我之前就跟你說過,要有心理准备,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抱着過于大的期望。”
何况张迎康现在虽然看似在配合做复健,但是所做的所有锻炼都是被动性的。
他的配合反而更像是一种敷衍。
张迎华垂着眉眼,很久沒說话,之后终于点点头,表示接受。
最后,张迎华送的那份贵重的礼物,应颜還是坚决地拒绝收下。
她,绝不能让她跟他之间的感情沾染上任何的金钱的味道,去玷污了那份神圣。
即使,她拿着他们家开的巨额工资。
——
又是一天下午。
病房裡很安静,空调调到了最适宜的温度。
护工帮助张迎康脱了衣服,只在他的腰下处盖了一條毛毯。
今天要进行针灸。
张迎康趴在床上,苍白瘦弱的身体暴露在灯光下。
应颜拿出布袋子的针灸包,平摊开来,手指点過裡面的一根根银针,看着张迎康温声道:“放轻松,不要紧张,一点都不痛的。”
张迎康淡淡地看了应颜一眼,头侧向一边,目光看向昏暗的窗户。
应颜捻起一根头针,突然瞅着张迎康开口:“你是不是经常头疼?”
应颜說着放下针,倾過身体,伸出手在他的头顶百会穴轻轻地按摩着。
张迎康的眼裡波动了一下,眼尾张开,看向上方的应颜。
纤细洁白的脖颈,在灯光下,细小的绒毛发着一层白光。
年轻、健康。
应颜察觉到了张迎康的视线,低头对上张迎康的双眼,那双在光线折射下显得波光粼粼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清冽了。
应颜脸不红心不跳,看着张迎康郑重其事道:“不要否认,每一個医生都会对她的病人观察入微。”
张迎康不置可否地垂下眼。
应颜又按摩了几下便收回手,抽出一根细银针,“一会如果如裡有不舒服的感觉要跟我說。”
之后,应颜便凝神静气地把银针扎入他头顶的百会穴,并且认真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应颜觉得让他主动开口告知感受应该会很难,只能靠自己细心观察了。
“我记得小时候看爷爷给别人施针,觉得特别神奇。”
应颜突然跟张迎康聊起天,手上动作却不停。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好奇,便偷偷地拿了一根爷爷的银针,然后拽着黑兔,哦,忘了說,‘黑兔’可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只黑色的小狼狗,它特别的沒出息,每次一犯错,沒等爷爷训它立马跪下两條前腿求饶,耳朵還竖起来一颤一颤的。”
应颜忍不住弯了下嘴角:“我把黑兔拖到后院,特别开心地想要试一试扎针,结果還沒等我把针扎下去了,它便缩着尾巴一动不动地嚎叫了起来,那声音,要多凄厉有多凄厉,竟然连眼泪都嚎出来........”
应颜一边讲着以前的趣事,一边眼神定定地施着针。
从风池、神庭到曲池、合谷再到涌泉
针灸這些穴位可以达到活血化瘀、舒筋通络以及壮筋健骨,但是像他這种情况,短時間内并不期望能看到多大效果。
全部扎好针,应颜坐在床边看着张迎康,饶有兴致地问道:“诶,你小时候有沒有什么趣事?男孩子肯定更调皮捣蛋吧。”
应颜說這话的时候盯着张迎迎康的表情,心裡打起小鼓。
這些天虽然他们的配合密切,但是关系依旧不冷不热,沒有任何进展,這句话应该也算是一個迫不及待的试探。
结果,张迎康的表情却沒有多大变化,掀起眼皮淡淡地看着应颜:“花钱,跟别人比赛谁能第一個把家裡的钱花光。”
应颜:“.......”
一股暗暗的打击怎么回事?真是沒法聊天了!
第一次针灸,应颜大概留针了一刻钟的位置,便开始取针。
取完针,应颜便关上灯让张迎康休息一会。
应颜洗好手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坐到桌前,翻开一個崭新厚重的笔记本。
应颜每天都会记录张迎康的复健情况、情绪变化、以及每一天的身体状态。
观察多了,应颜便知道了张迎康身上的很多小细节。
唇线平直、表情冷硬便是在克制忍耐,眉心不展、脸部线條绷紧多是身体哪裡不舒服,如果神情淡淡的、手指還在微微颤动,就是心情還不错。
最后一個细节,应颜很难得的发现了两次。
刚刚就是其中一次。
日出日落,风起云涌,西边的山头霞光漫天,云彩分层。
晚饭是男护工喂的,可能是沒什么胃口,张迎康吃的很慢。
应颜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目光似不经意般地扫了扫他手腕上的疤痕。
结痂刚褪,伤口处透着淡粉色。
依旧可以看出伤口不浅。
估计.......他当时真的是拼尽全力了。
吃完饭,收拾好后,应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张迎康:“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說完,沒等张迎康拒绝便又继续道:“我发现了一個好地方,我保证你会喜歡的。”
上次张迎康刚到园林便要回去,应颜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是肯定跟那儿的环境离不开关系。
久病、身体不便的人,内心大都会变得很敏感,别人的一個眼神,无意中的一句话,都可能让他们的情绪突然变化。
“我发誓,如果你不喜歡我們立刻就回来,好不好?”
张迎康不回应,应颜也不放弃,她能不依不饶地跟他磨半個钟头。
“好不好,拜托了。”应颜把脸凑近张迎康,双眼充满期待。
“就一会会儿。”
“都一整天沒出去了,我們就去放放风好不好?”
“好。”
张迎康皱着眉头,终于忍受不了了。
应颜立刻露出得逞的笑容:“好的,那我现在就给你换衣服。”說着,应颜弯腰就要去解张迎康的衬衫纽扣。
张迎康的眉心直跳:“让他来。”
他說的是男护工。
应颜小脸一板,开始倒背如流地吧吧個不停:“病人你不能這样,我是医生,你要相信我的人格,相信我是一個有职业道德的医生,我是不可能——”
张迎康冷着脸直接打断:“我不相信。”
应颜:“......”
伤心,她的人格竟然被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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