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正为伊人空惆怅
除夕夜的那场火牵连甚广。
柳香环被杖责二十罚去守皇陵。
麻姑姑就算是疯了也被打得血肉模糊拖去了浣衣局。
沒過半個月就死在了那裡。
此外,一干巡更上夜的宫女太监都被株连,免职的免职,罚奉的罚奉。
其中八局副总管吕双喜被免职,成了宫裡的低等杂役。
总管太监周泓,因他资历老,又有人维护,所以只是挨了顿申饬罚奉一年。
针工局這边大换血,监工和管事的都换了人。
但依旧有空缺,毕竟此时各处都忙乱不堪,一时难以把人配齐。
管绣坊的人暂时還沒到,众人也不敢闲谈议论,只是安守本分,老老实实做自己手裡的活。
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众人心中都不免一凛,因为那脚步格外匆忙急切。
往常在宫中各处行走,人人都要小步徐趋,不可急奔,不可左顾右盼,這是规矩。
除非有什么紧急事。
在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候,這脚步声来得如此惶急,不免让人心惊。
不少人朝门外望去,看见来的人是玉孤明后,忙都起身行礼。
玉孤明的目光焦灼急切,在人群中逡巡。
直到看见了最裡侧的薛姮照。
薛姮照也已经站起了身,二人的目光甫一相遇,玉孤明便大踏步直奔而来。
他如此举动吓得一干人呆若木鸡,直到他拉住薛姮照的手,并将她带出门去,众人都還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薛姮照有些跟不上玉孤明,他的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世子自重。”薛姮照极力甩脱玉孤明的手,面色绯红。
玉孤明站住了脚,反過身来仔细地打量薛姮照。
這一次薛姮照沒有和他对视,而是将脸轻轻撇向了一边。
“你……你還好?”玉孤明问,“沒受伤?”
薛姮照立即会意,他必然是听說了针工局库房失火的事。
“多谢世子关心,我什么事也沒有。”薛姮照說。
“真的?”玉孤明似乎還不放心。
他除了担心薛姮照受伤,還担心她被连累受责罚。
“比真金還真。”薛姮照說着笑了。
她看到玉孤明握紧的拳头,還有额角渗出的细汗,猜到他必然是在进宫赴宴时听說了昨夜失火的事。
等不及宴席结束就跑到這裡来。
玉孤明早被她一笑迷了心,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那张吹弹可破的芙蓉面,双颊也不由自主地涨红了。
“世子不该到這裡来,”薛姮照抬脚就走,“奴婢回去赶工了。”
玉孤明心裡发急嘴又笨,情急之下快步拦在薛姮照身前。
薛姮照煞不住脚,额头撞在他的胸口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玉孤明想去扶她,又觉得不妥,扎煞着两只手,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迭起来了。
薛姮照捂着额头仰脸看他,玉孤明的眼睛是她见過最美的一双,那裡头倒映着一個小小的自己。
“对不住。”玉孤明看到了薛姮照光洁粉白的额头一片红痕,知道撞狠了。
在他眼裡,薛姮照是那般柔弱,总担心风大些都会把她吹走。
弱不禁风四個字全然是为她造出来的。
“世子若是還不叫奴婢回去,那我可就要受罚了。”薛姮照并不怪他,只是语气裡有些许无奈。
玉孤明的薄唇抿了又抿,最后還是挪动双腿让开了。
他从未如此恨過自己嘴笨,心裡满是话要对她說,到了跟前却一個字也吐不出来。
才刚過午,薛姮照等人吃了饭进绣坊做活儿。
才坐下沒一会儿,就過来了两個太监,其中一個姓东,原本在酒醋面局那边管事。
因這边人手不够,便把他调了過来。
這一半天都是他在這边照看。
另一個就是周泓的徒弟刘权。
东公公說道:“针工局的事现交给刘公公管,我不過是打個下手。
把手裡的活儿先都停一停,听刘公公训话。”
众人便把手裡的活儿都停下了。
刘权生了张娃娃脸,又像他师父一样,能笑的时候就绝不绷着脸,因此总是让人觉得他心慈面软好相与。
刘权忙說道:“现有东公公在這裡,我可不敢训话。
不過眼下活计重催得急,因为有事情耽搁,本就有些不足了,因此就得劳烦各位,再辛苦辛苦,好歹把差事完結了。
如此一来,对咱们都好。我也知道各位辛苦,我這個人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为难谁。
所以在這裡给各位行個礼,算我拜托众位了。”
說完還真是行了個礼。
众人忙都站起了身,不敢受他的礼。
到了午饭的时候,众人出去吃饭,见多了两道肉菜。
放饭的太监說道:“這是刘权刘公公用自己的钱贴给你们的,說你们都辛苦了。”
“這刘公公還真是個心善的。”
“可不么,周公公素来被称为笑面佛,刘公公是他徒弟,自然也差不多。”
“言语上和蔼虽难得,也有做假的。可如今拿真金白银给咱们添菜,足见得刘公公是真慈善。”
众人七言八语,都在說刘权的好话。
薛姮照默默不语,一门心思吃饭。
池素悄声问她:“你也觉得這個刘权和别的管事不同么?”
“你說呢?”薛姮照笑着反问。
“我哪能下定论?”池素翻了翻眼睛,“不過眼下瞧着到不像是歹毒的。”
“那就看眼下吧!”薛姮照绝不多說。
“不明白你们這些聪明人,”池素三分自嘲七分玩笑地說,“话从不肯說透。”
薛姮照但笑不语,只是又喝了一口汤。
初二一早,刘权又過来。
众人都停下手裡的活儿,向他道谢。
刘权依旧脸上堆着笑,說道:“咱们都是一样的,我不過多管些事罢了,万不要如此客气。”
又說:“這边還得有人随时监工,别处来的人不够,再說一时也通不上手去。
因此我想着就从你们当中选出個人来做管事。”
他這句话在众人心中不免激起涟漪,但谁都沒說话。
刘权笑眯眯走到薛姮照跟前說:“姮照,這件差事就交由你吧!你最是個聪明不過的,必然能料理得开。”
他称呼得如此亲切,让人不由得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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