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張院長臉上的表情也有一瞬的凝滯，但很快就恢復了平常：“大部分的孩子應該都還不懂。”
“但我覺得這樣或許更好，他們不會捨不得也不會太難過，他們只是單純地祝福離開的人可以在另一個世界快樂，幸福。”張院長笑着說，“只有活着的人沒有了執念，離開的人才能真正安息，神會保佑他們的。”
在院長的口中，死亡變得輕盈了，祝福也變得純粹，記憶不會消失，所以墳墓永遠不會缺少鮮花。
沈夏深低下頭，聽着教堂裏傳來混沌的禱告聲，他朝着張院長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又是想到了身邊的秦程，許多話也就沒有說出口。
見他們沒有其他的問題要問，張院長也走近屋子，加入了孩子們的隊伍，而沈夏深在門口佇立良久，最後沒等他們結束便先行離開了，秦程原本想要跟上來，但他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只好匆匆按下接聽鍵，壓低了聲音朝角落走去。
夜涼如水，夏風陣陣，卻刮不動玉蘭樹厚重的葉子，沈夏深一人坐在院子裏看繁星發呆，結束晚禱的小關坐到他身邊，用手機打字給他看：“心情不好？”
“爲什麼這麼問？”
小關想了想還是老實交待：“老闆說的。”
沈夏深皺了皺眉，以爲秦程正躲在暗處觀察他的舉動，警惕地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秦程的身影。
“他去車裏拿東西了。”小關寫道。
沈夏深這才安下心來，小關又問：“爲什麼不開心？”
沈夏深笑了笑：“那你先告訴我，你爲什麼辭職。”
小關撇了撇嘴，收回了手機，搖了搖頭。
“是齊遠那天跟你說了什麼，是嗎？”
小關瞬間露出驚恐的表情，好像在問：“你怎麼知道的。”
“你老闆說的。”
真奇怪，他們明明都無意牽扯秦程，但秦程卻意外成爲了他們之間過渡的臺階。
見小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沈夏深旋趁熱打鐵：“你老闆跟我說，齊遠那天去店裏找過你之後你就辭職了，所以他跟你說了什麼？”
小關猶豫地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有點動搖，但最後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這個是祕密，真的不能說。”
沈夏深不免有點失望，聳了聳肩說：“好吧。”
小關連忙解釋：“是他的祕密，所以我不能說。”“但你卻因爲他的祕密離開了G市。”
小關低下頭笑了笑，沒有回答。
其實沈夏深也並不是真的想要逼問小關什麼，他更多的是心疼和理解小關。若真如秦程所言，齊遠已將所有真相都告知小關，那般錯綜複雜的故事，換作是他，他肯定也難以啓齒，與一個外人訴說。
但沈夏深又不禁懷疑，如果小關已經知道他是齊思明的弟弟，是齊家的棄子，他真的會這麼冷靜嗎？
又或者齊遠沒有說出真相，說的是其他的祕密？不會讓小關那麼傷心卻可以讓他心甘情願離開的祕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秦程又一次對他撒了謊。
不過此刻糾結這些也沒有什麼用意義，他並不關心齊遠的祕密是什麼，他只關心小關的心情和想法。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連咖啡師也不做了？”
“要做的。”小關在手機上快速打着字，“會在N市找新的工作，院長媽媽說我可以先住在這裏。”
“不回去了？”
小關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
“你決定了就好。”
小關比他想象得要堅定，也很清楚自己的路要怎麼走，可能是他多慮了，小關並不需要他的安慰。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一起看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沈夏深感覺到小關戳了戳他，然後就看到了遞過來的手機。
“沈大哥，我發現我還是有點難過。”
“我明明知道這麼做纔是對的。可是我好像沒辦法控制自己不難過。”
小關始終沒有明確表達過自己對齊思明的感情，但當他說出這句話時，沈夏深已經可以確定，小關對齊思明多少是習慣的。
面對如此棘手的感情，沈夏深也束手無策，他更不知道該如何指點迷津，但小關用一雙清澈的眸子盯着他，期望他說出些什麼時，他又覺得自己走在他前面，理應說出些符合這個年紀的，被稱爲生命經驗的東西。
可他不過凡夫俗子，所有的經驗歸結起來無非就是“接納”二字。接納悲傷，接納離別，接納死亡。最窩囊的活法。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感性和理性無非是人性的兩極，沒有規定誰比誰高級，也沒規定誰一定對誰一定錯，你可以依靠理智做決定，也可以時時刻刻被情感動搖。”沈夏深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溫柔得讓人想要流淚，他說，“都沒關係，都是可以的。”
小關似懂非懂的點頭，他的年紀或許還不足以支撐他理解沈夏深到底在說什麼，但再多的沈夏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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