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我不忍心(四) 作者:未知 這几句话竟說得颇有痛苦之意,许寻笙的心中却像有什么猛然塌掉,巨大的悲痛从心底升起。她想,自己曾经那么怨,那么伤心,那么自责,却也无能为力。现在终于摆脱了很长時間,可是就因为他說的這些话,他的举动,那些感觉又回来了。 可是岑野,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又想抓着我不放?可是如果,下次我們再离心再分手,那你還要我如何自处?那你還要我今后的人生怎么過! 她在心裡声声尖锐地喊着,却說不出口。想要挣扎,他嘴裡說着软话,却抱着不肯放。像是知道一放她就会跑。過去的痞气固执,倒是恢复了個十成十。 她气急了,也慌极了,這一幕实在似曾相识,她心裡也有一股泠冽气息涌起,带着某种决绝的勇气。她抬起手,一個巴掌,带着自己都沒有预料到的力道,“啪”一声甩在了他的脸上。 岑野整個人都是一顿。 她吼了出来:“岑野你疯了嗎?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早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了!” 他人還沒动,依然保持紧紧抱着她。视线却终于聚焦在她脸上。這一巴掌力气不小,那白皙的精心保养的脸颊上,瞬间多了几道红指印。许寻笙打完后,心裡也是一片疼痛,還有荒凉。 岑野的手臂终于缓缓松开,不再搂着她的腰,却依然按在树干上,围困着她。整個人仿佛也刚刚从一场错乱的迷梦中清醒過来。他忽的笑了,說:“我這辈子沒被别人扇過耳光,只有你。许寻笙,這是你给我的第几個?” 许寻笙心裡“噔”地一下,完全沒想到他会這么說。只觉得周围的暮色竟像面深潭,就快要把两個人都给淹沒进去了。 “第四個。”岑野涩涩地說,“每個巴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還记得嗎?” 许寻笙的眼眶一热,倔强的說:“不记得。”转身想走,哪知即使挨了一巴掌,他也沒松手,又把她按了回来。 两人都低着头。 她看着地面,他的头微微靠在她的发梢,却也不敢真的靠近了。 然后就听到他低声說:“這些,我都认。以后别打我了,成不成?” 他为什么要這么說话? 许寻笙的眼泪掉下来,刚想抬手擦掉,一只手比她更快,轻轻捏着她的脸,然后用指腹抹去眼泪。 他的嗓音更低:“你别哭。” 许寻笙說:“沒人想打你。是你每次都逼我。” 岑野却用额头抵在她的脸颊上,静了一会儿,說:“对不起。只要你别走,我們好好說话。我們俩這些天,還沒有好好說過我們的事。 以前的事,我想過很多很多次。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把我們俩的感情搞砸了。那时候我脾气太冲了,明明心裡在意你在意得不得了,却不肯低头。 其实這两年我想過很多次来找你,就怕你像现在這样,不肯理我。所以直到现在,我觉得自己变得更好了,可以对你更好了,才尝试着靠近你。 笙笙,我想的从来沒有变過,這两年也从来沒有過别人。我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能不能给我一個机会,我們试着重新开始?” 许寻笙真的一個字也說不出来。 重新开始……真的,還可以嗎? 他的话语,仿佛蛊人的魔咒般,开始在她心中徘徊。她险些又再次掉下泪来。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一片巨大的无法预知的甜蜜和酸楚,在诱惑着她。她若真真正正上了心,就一定会沦陷下去。 可那是她這两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早已绝望了的事啊!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岑野脸上,看清了他现在是谁。她也想起了两人现在的生活、身份的差距。想起曾经那些在背地裡阻挠的人。那些仿佛千重万重山,和他的许诺一起,站在他的身后,等着她。她曾经跌倒在那上面,這一次,那些山更高了,难道他们又能跃過去? 那一片沒有把握她完全不熟知的未来,想想就令她心中发寒。 回不去的,有個声音,在她心底說。 …… 這么想着,心渐渐地冷下来。忽然间心口狠狠一疼,可是她刻意忽略掉。 她定了定神,說:“你不是问我,昨天想和你說什么嗎?” 岑野盯着她。 她說:“我是有话对你說: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 他围困着她的手臂,不知何时放了下来。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得轻飘飘的,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某种熟悉的感觉,来自眼前的男人,慢慢袭向许寻笙。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段時間,她和他分手前夕。那個固执的、冰冷的岑野,那個让她把握不住也控制不住的岑野,仿佛终于回来了。 這些天他平和又温柔,耐心又圆滑,仿佛真的像個成熟男人了。可现在当她說出拒绝的话,他那仿佛长了刚刺的一面,终于又暴露出来了,准备刺向她。带着他的痛苦也刺向她了。 许寻笙慢慢呼吸着,這样仿佛就能把内心的疼痛和犹疑压制下去,她說:“因为我对你已经沒有感觉了。” 他沒动,也沒什么表情,然后,她听到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說:“不可能。” 许寻笙仿佛一口气都被他堵在心口裡,脱口而出:“怎么不可能?” 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也不知是否看出裡头的慌乱和躲避,出乎她的意料,他沒有像当年那样,用浑身的刺去反击她,而是静了一会儿,平平实实地說:“因为你說過,会一直喜歡我。你发過誓,我全都记得。” 许寻笙的呼吸一滞,哑声說:“那怎么能算?岑野,难道世界上每对恋人好的时候說的话,都能一直算数?” 岑野說:“为什么不能算数?在我這裡,一辈子就你一個人,永远算数。” 许寻笙差点哽咽,慌忙抬腿想走,却听他又說道:“就算你真的沒有感觉,那我們就不說从前,只說现在,重新开始。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條件也不错,不比你身边任何男人差。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可他不說现在還好,一說许寻笙的心又直直跌落下去,脱口而出:“岑野,难道你不知道,我們现在是两個世界的人?你看看自己周围,你现在是個什么样的人,過着什么样的生活?我又過着什么样的生活,是個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在一起,更别說今后如何一起生活。我們不可能的岑野,会有很多很多問題,根本解决不了,到最后又是散……我們不如就這样好聚好散,不要再纠缠,放過你自己,也放過我,不好嗎?” 话一讲完,仿佛一片刀片,掠過心口。只是无人知晓。 然后她就看着,岑野的那双眼,终于渐渐冷下来。 而這双眼,在她们刚踏上這片山丘时,分明還闪动着期盼的执着的光。 而许寻笙只感觉到心也跟眼前景色似的,模糊寂静一片。仿佛刚刚說出那番话的,是另一個人,不是自己。 就在這时,远处传来人声:“金鱼老师……岑老师……”隐约听着有人找上来了。 许寻笙抬腿就朝来人处走去。听着身后一直寂静,他沒动。她有些迟疑,却不敢回头。 過了一会儿,却传来动静,是他步子很快,追了上来。 经過她身边时,听到他的嗓音几乎沙哑如尘埃:“原来你真的忍心。” 许寻笙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抬起头,却见他的脸上沒有半点表情,率先走向保镖,戴好墨镜口罩,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