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秦子霆此刻很緊張,他原以爲回到歸元劍派,那位前輩有所顧忌便不會輕易踏足要門之中,沒想到他剛離開掌劍峯不多時,就在每日返回訓劍峯途徑的後山荷花涼亭遇到了對方。
那人披着一身連帽的黑色衣袍,擋住了面孔,露出線條優美的下巴,身體大半依舊籠罩在沉重的黑色霧氣中看不真切,渾身充滿了詭譎的妖魔之氣。
看到他後,那人測了側臉,便問:“把東西交給我吧。”
秦子霆心裏一個咯噔,杵在原地半天打不出一個屁來,能怎麼交,還能怎麼交!當時爲求保命,早把血瓶給扔了,“前輩,小子本已拿到血瓶,但周圍覬覦之人委實太多,便……”
一陣沉默。黑袍男人突的低沉笑出聲來,重疊的男女之聲,聽在耳力極其毛骨悚然,任憑秦子霆再三催眠自己要冷靜鎮定,卻依然控制不了暴露他的顫抖的雙手。
“爾此話意爲爾爲保全自身,遂將血瓶棄之了?”男人頓了頓,目光觸及他捏得死緊的雙拳,“怎的?很害怕?呵呵,別害怕嘛,本君又沒說,完不成任務就得殺了你不是?”
此話一出,秦子霆整個人都快虛脫的放鬆下來,他倒不擔心其他,就怕惹怒了對方,這顆項上人頭就不保了,暗忖對方是不是算準了,正好在師尊和首席大師兄離開歸元劍派後來找他。
——當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之後,男人的確沒有對秦子霆不利,反倒很和藹的表示,只要幫他做好幾件事,便同樣可以將剩下的血煉之法傳授給他。
秦子霆道是哪幾件事,他當然要問清楚,以他現如今的修爲,如果對方要他去殺仇家,那肯定是自找死路啊……他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惜命得緊。
最後得到任務並不難完成,且是針對最近傳得很瘋的上古蕭家最後血脈的蕭業,秦子霆就更不會放過此等好機會,有眼前看不出修爲的黑袍男子在背後支持,又拜了一個似乎知道很多祕辛的師尊,如今的他,可比上一世□□高多了。
就這樣,他不相信還不能將蕭業踩在腳底下!
見秦子霆毫不猶豫的同意下來,黑袍男子愉悅的勾起脣角,手臂一呼,騰騰黑霧便卷着他如水汽瀰漫一樣散開在空氣中。
秦子霆輕聲呼喚了幾次,始終沒有得到迴應,暗忖對方是真的離開的,此時,他才真的如釋重負,抹去額角驚出的冷汗,眼眸爆射出一道堅定的精光。
蕭業,此番定讓你身敗名裂。
“蕭業,你怎麼了?”明夏捧着一堆的文獻朝那個又在發呆的人走去,視線一轉,看到蕭業手中拿着一張殘頁,上面的字已被腐蝕得快看不清,頁面殘存着一絲絲所剩不多的魂力,或許就是因爲這樣,殘頁才能保存至今。
但看蕭業的樣子,好像是發現了什麼?
石戰見兩人湊到一堆也不幫忙找東西,撓着腦袋來到兩人跟前,探頭探腦的往殘頁上一看,驚訝出聲:“嗯?上古一戰……龍魔弒百城蕭城…主?然後秦仙家,夙昂雨鳶合璧雙劍……龍魔洞……神龍血……遺憾戰敗……這是什麼東西,完全看不清楚?”
蕭業不敢隨意翻動它,輕手輕腳的將其放在書盒中,“……我也不知,是從這本書中掉出來的。”拿起擱置一旁的黃皮書,上面寫着《上古野史》,翻開正頁便寫着是作者爲補遺憾,結合有限資料和想象推測編纂出來的,還有一行批註:
僅供參考,萬莫當真。
石戰道:“你們說,那龍魔弒百城蕭城主和最近流傳的上古傳承世家蕭家有什麼關係?”
蕭業蹙眉,“莫亂猜,我們已經在此地逗留許久,還是趕緊把東西收起來,離開爲好。”
石戰癟癟嘴,倒不再胡思亂想,和明夏一起將這兒的文獻全部收入芥子袋,存放不進的便放在蕭業的儲物戒指當中。
他們現在所在的是中州某城中的教化書院,這座城池經濟並不繁榮,但是大家學識和見識都比旁人出衆,幾乎連不能修魂的普通孩子也知道很多魂修的理論基礎,甚至能做到舉一反三,而這裏的大人,更是學識淵博,足不出戶卻彷彿知曉天下事。
最終,蕭業他們幾個盯上了教化書院。
教化書院是個魂修與普通人一起上課的學堂,分兩個部,但圖書閣卻是所有人都可以進入閱覽的,只要有書院的院牌,借閱時登記一下身份就可以,而重要的文獻是拿不走的,它們都刻在石碑上,而石碑篆刻了陣法,蠻力破壞只會招來教化書院的大家。
他們個個都是出口成章,大學士的一身凜然正氣,就算是蕭業他們幾個都受不了,何況他們本身就是做了虧心事,畢竟這座教化書院並沒有惹到他們,只是這座城的城主卻也是那麼一些貪婪之輩,得知蕭業他們的下落,便帶人前來圍堵。
走投無路之下,幾人這才轉戰□□主都不能隨意踏入的教化書院!
不過蕭業他們做不到斷人傳承的事兒,所以搬運的大多都是可以借閱的文獻,這類東西的原件都保存在教化書院院長手中,就算拿走也不壞事,而石碑所刻之物,在蕭業的破妄之眼下,直接將其拓印成圖封在腦海,以便以後觀瀾。
恐怕這也是教化書院等人所料不及的事情。
之後,他們很幸運的在圖書閣的頂層找到了傳送法陣。
三人欣喜交加,萬沒想到在一個小小的教化書院,居然會有一些三流門派都不曾有的傳送法陣,但同時,蕭業眼底露出謹慎。
“此事有蹊蹺,我們一路無阻的進入圖書閣也就算了,但頂層居然沒有禁止和看守人未免太奇怪,我們最好還是別用傳送法陣。”
石戰前腳差點就踏了進去,一聽蕭業的話,頓覺眼前的傳送法陣是洪荒猛獸,“幸好幸好……”
明夏皺着眉頭,“現在教化書院外面肯定都被城主包圍了,教化書院的學士們都是些頑固分子,覺得不會有人能闖進書院重地,一點兒都不退縮,但只要我們出現,戰事恐怕難以避免。”
蕭業眯起眼,“你也說了,他們十分信任書院重地的防禦,可你看我我們通往這裏,何曾遇到過很強勁的防禦。”就算有他的破妄之眼能看出陣法薄弱處,但就因爲看到的那塊薄弱處太薄弱了,只要他輕輕一根指頭都能點破。
明夏嘆氣,“我來看看。”
兩人一同看他,意思不言而喻——你有辦法?
明夏猶豫着點點了頭,“我曾在……咳……學過一些陣法的佈置。”不多時,明夏累出了一身汗,回過身,面露古怪。
蕭業着急道:“怎麼了?”他以爲是明夏受到了什麼傷害。
見蕭業一臉毫不隱藏的擔憂,明夏垂下眼,眸底閃過一道複雜的光,“沒什麼,陣法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蕭業琢磨半響也無法猜到其中深意,轉而拿出一顆石頭,將自己的精神力附在上面,然後把石頭扔進了傳送陣,一陣光亮後,石頭不見了,他細細感受了一下精神力的波動,並沒有發現異樣,但也不能斷定對面就沒有埋伏,或許是佈置了陷阱什麼的,總還是要提防一下。“我們先離開吧,出陣時大家小心。”
幾人一起進入傳送陣,眼前的光景一片扭曲後,等意識回籠再睜開眼,視野一片寬闊,附近幾乎沒什麼可以做埋伏的地方,想來教化書院的傳送法陣只爲私人轉移或者逃命之用。
遠遠看過去能看到一座城池的輪廓,他們被送到城外了。
就算一個小小的教化書院怎麼有傳送法陣,原來只是短距離傳送,如此一來,傳送法陣的用途恐怕就只是爲了以防萬一逃命用的吧……
正在此時,一道紅光突然而至,懸浮在蕭業眼前,是傳訊符。
發現蕭業臉色不好,明夏問道:“上面說什麼了?”
“沒什麼,侯雨澤找到他們了。”
“謝傑他們?”謝傑便是九個小弟中的領頭小弟。
石戰不喜道:“侯雨澤那個僞君子?嘖,謝傑怎麼遇到他了?”
蕭業搖頭,“上面沒說,此傳訊符應該是侯雨澤監督着寫的。”
兩人覺得也是,謝傑就是個腦殘粉,自從幾人分開之後,謝潔會將每天發生的事情報備一遍,哪一次不是傳訊符寫得滿滿當當,全是狗屁廢話的,獨獨這一次,上面只有一句話。
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明夏焦慮道:“現在我們要去和他們匯合麼?我怕謝傑在侯雨澤他們手裏不好過。”
蕭業笑道:“侯雨澤爲什麼不自己發傳訊符,他這是在跟我挑釁呢……你們也不用太擔心,侯雨澤既然出現在此,那歸元劍派應該得知我等消息,既知我等困境,豈會讓侯雨澤一人前來,他與我師尊的間隙日漸加深,掌教恐放心不下,他現在也怕是捉襟見肘,不足爲懼。匯合之後,自當小心謹慎一些就可……”
兩人豁然開朗,石戰拍了拍蕭業的肩膀,欲言又止,最後只道:“真有你的!”
蕭業但笑不語,暗忖這侯雨澤怕是不會着急與他們相間。
或許對方巴不得他們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從某種程度來上看,侯雨澤某些不戰而敗敵的手段和他們家團長有些如出一轍呢,不過,段數上相去甚遠……
謝傑發完了傳訊符,怒瞪眼前藍色道袍的男子,“我們什麼時候過去,現在老大有危險。”
見周圍沒人,侯雨澤臉色鐵青,“你是這麼和本長老說話的?豈不知歸元劍派上下除了蕭業,還有衆多長老,更有掌教爲尊,你這是以下犯上懂麼?”
謝傑暗恨,卻不敢明面上和侯長老發生爭執,他不是個愚鈍的人,算了,忍讓一時又不會掉塊肉下來,老大在前線拼命,他可不能在後路上出岔子,“是我不對,還望侯長老念我年紀小不懂事,莫要放在心上。”
侯雨澤冷着臉,嚴肅道:“罷了,你且下去。”
謝潔一愣,“那老大他們……”
“本長老讓你先行離開,你是想違抗命令嗎?蕭業的事,自然由本長老思量一番再做打算。”侯雨澤拂袖,眼底淬着凌厲的光。
謝潔咬着脣瓣,跺了跺腳,不甘心的跑出門外。
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擡起頭一看,看到一張放大的俊臉,謝傑嚇了一跳,忙後退了好幾步,見對方因此蹙起眉頭,又往前走了一兩步,畢恭畢敬道:“大師叔。”
遊明軒眉頭鬆開,“毛毛躁躁的做什麼?讓你發的消息發了麼?”
謝傑連連點頭,“發了發了,但是……”
“但是什麼?”
“侯長老說要思量一番佈署,現在還不能立馬去接人。”說到這個就來氣,謝潔毫不掩飾自己的怒火和焦躁,“遊師叔你說,老大現在還在逃命,多一分時間就就多一分危險,侯長老怎麼就不懂呢!再遲些,老大就……”
這還是遊明軒頭一次看到有人公然反抗長老,不免有些見獵心起,“彆着急,蕭業既能周旋這般久,他是個有真本事的人,你們不用太擔心,我且和侯長老說道說道。”
謝傑瞬間眼淚汪汪的盯着他,大好人啊!他還以爲和侯雨澤一起來的都是一路貨色,沒想到這位遊師叔是個這麼溫柔的人!
遊明軒渾身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搖搖頭,“你先下去。”
謝傑一走,遊明軒便敲了敲門進屋。
侯雨澤冷冷看他一眼,“你也是來勸我的?”
遊明軒臉上的溫柔消失殆盡,“我帶掌門之令,與侯長老一同接本派弟子蕭業回派,此番路上與侯長老同等權益,何來的勸字一說?既然侯長老思慮衆多,便由我先行一步,也好護他們周全,等侯長老做足準備,到那時也不遲,侯長老意下如何?”
……
謝傑其實並沒有走,而是躲在院門外的一座假山石後。
他就看到遊明軒進去不到一會兒就出來了,而後者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也不知道說通了沒有,謝潔躊躇着不敢上前詢問,倒是遊明軒用餘光看到一個黑乎乎的腦袋,眼底劃過一絲笑意。
頭頂出現一片陰影,謝傑心裏一咯噔,索性起身滿臉認真問道:“遊師叔,如何?”
遊明軒道:“叫上衆位師兄弟,即刻啓程。”
謝傑指了指房間的方向。
遊明軒搖頭,“侯長老行事穩妥,輕易不動搖,但救人如水火,我們先行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