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徐希苒不太敢相信蒋予淮真的来了,直到阿文帮她拉开车门她看到坐在裡面衣着精致面容俊朗的男人。
她已经快两個月沒看到蒋予淮了,虽然這两個月来他们偶尔会用电话联系,可每每徐希苒想起和蒋予淮的一切,总觉得好不真实,像一场梦。
他西装革履一如往昔,他真实的形象比她想象中的更生动,更真实,也更让她感觉到压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出现在這裡,她又不自觉紧张起来,她本以为她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了。
徐希苒坐上车问道:“予淮哥怎么来這裡了?”
“過来分公司视察,正好你生日也快到了就過来看看你。”
那种已经结婚的飘忽感因为他這句话又变得真实了几分,她已经结婚了,有一個丈夫,会在她快過生的时候来看她的丈夫。
徐希苒心头发热,她问道:“你怎么都不提前打個电话?”让她毫无准备,都快反应不過来了。
“一样的。”
徐希苒觉得他应该是太忙忘记了,他行事稳重成熟,也不像是那种会特意给人惊喜的。
“你想吃什么?”他问。
“什么都可以,我不挑的。”
蒋予淮最终订了個粤菜,北藤一家很出名的粤菜馆,裡面的烧鹅很好吃。
吃完了出来徐希苒问道:“予淮哥要在這边耽搁多久?”
“会呆一段時間。”
“那你住哪儿呢?是住老三他们那边嗎?”
“我在這边有房产,你明天有课嗎?沒课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住。”
徐希苒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她道:“我明天有早课。”
“那就等你上完课我让阿文来接你。”
“好。”
答应完了徐希苒突然意识到距离她手术已经過去好几個月了,当时因为医生交待過两個月不能有夫妻关系所以他们才分房睡,现在两個月早已過去了。
他们结婚這么久了一直都沒有夫妻生活,之前是因为做了手术情况不允许,而现在……徐希苒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都不敢去看蒋予淮了。
蒋予淮将她送到了寝室楼下,下车前徐希苒想了想问道:“予淮哥要是晚上沒事的话,要不要我带你到我們学校走走?”
徐希苒已经很久沒看到過他了,虽然在他面前她多少還有点放不开,但莫名的又想和他多呆一会儿。
“也好。”
天气已经转冷了,蒋予淮下车前在西装外面穿了一件长外套,外套笔挺,每個细节都透着质感,他身量高挑,這衣服穿在他身上很衬他的气质。
徐希苒所在的是老校区,环境优美,不過毕竟上了年月,校园显出一种古朴感,徐希苒在学校不怎么打扮,也是因为要见蒋予淮才在离开前匆匆抹了一点素颜霜。
古朴的校园和衣着简单的她還算搭配,可旁边多了一個精致的蒋予淮,就显得不太协调,他就应该站在金碧辉煌的地方被众星拱月,发光发热。
蒋予淮倒是沒有什么不自在,听着她给他讲解学校的歷史,偶尔点一下头。
“对了,予淮哥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
“结婚前家裡找人算過我們的生辰八字,你的生辰八字是你继母给的,当时看過就记下了。”
徐希苒点点头,說起来她還不知道他生日呢,“抱歉,我都還不知道予淮哥的生日。”
“沒有什么好抱歉的,时日還长,以后总会知道。”
“既然现在說起来了,予淮哥要不就直接告诉我你生日是多久,我好好记下,等你生日的时候帮你庆生。”
“我的生日比较尴尬。”他停顿了一下才道:“清明节。”
“……”
“你還在学舞蹈嗎?”他转了话题问她。
“回学校有点忙,又要忙着秋招的事情,都沒什么時間去学,不過偶尔会去社团练一练。”
“将来想在哪裡工作?”
徐希苒之前想留在北藤,因为洛城实在沒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可她现在结婚了,蒋家为她付出了這么多,她毕业之后是该回去做一下回馈。
“回洛城吧。”
“也好,毕竟家在那裡,留在洛城我也好照应你。”
在结婚前是不会有人对她說要照应她的话的,這种有家人兜底的感觉让她她心裡一阵暖。
“前面有一片白玉兰树林,现在正是花开的时候,予淮哥要不要去看看?”
“好。”
去往白玉兰树林要饶着湖边穿過去,這是学校最大的人工湖,冬日雨量少,湖水都快干枯了,能看到湖底的淤泥,光秃秃的,不太好看。
徐希苒正跟他介绍這湖中种了荷花,夏天荷花开的时候比现在好看多了,无意间一转头才发现蒋予淮落后了几步,她回头看去,就见他站在原地,眉心微蹙,面色有些紧绷,看上去似乎不太舒服。
徐希苒走上前问道:“怎么了予淮哥,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沒事,走吧。”
不過這一次他明显放慢了脚步,徐希苒向他左腿看了一眼,怀疑是他那條残腿的問題,不過她不敢问。
徐希苒想到他腿不方便,她還带着他走這么长的路,确实是不够周到,她道:“从這边過去玉兰树林有点远,要不我們就在周围逛逛吧?”
蒋予淮的残肢确实出了一点問題,在来之前医生警告過他要好好休养,最好不要再装假肢走路。
可是……他总不能坐着轮椅来找她。
蒋予淮道:“沒关系,我也想去看看。”
徐希苒见他坚持就沒再劝,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就這般走了一会儿,她侧头向他看了一眼,就见他双手抄在大衣口袋裡,行动也是慢條斯理,他依然還是那么优雅,除了步子稍微慢了一点,一切看上去好像也沒什么不正常,可是她发现他额头不知何时起了一层细密的汗,面色也比刚刚更难看了。
“玉兰林旁边就有一條路,要不让阿文把车开到那边,我們去玉兰林逛一下你就直接坐车回去,就不用再往回走了。”
蒋予淮点了一下头。
徐希苒想问问他是不是那條残腿出了什么問題,有好几次她想告诉他要不就不過去了,可是他故作自然就是不想她看出他的問題,徐希苒只能忍着沒问。
徐希苒心头自责,她不该自作主张约他逛一逛,他装着假肢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可是他毕竟是和正常人不一样的。
终于走到玉兰树林,白玉似的花苞坠在枝头,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端,玉兰树林中摆放着椅子供游客休息,徐希苒目光往四周打量,很快找到了一张空着的椅子,她冲蒋予淮道:“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不用。”
這個时候并不适合坐下去,疼得控制不住,坐下去的姿势会很难看。
徐希苒内心沉重,她想让他休息一下缓解一下疼痛,不過蒋予淮大概并不想让她看到他的不适。
徐希苒看到附近有人在拍照,她对蒋予淮道:“我给予淮哥拍几张照吧?”
“拍合照吧。”
“也行。”
徐希苒便叫了路過的一個同学帮忙,她走到蒋予淮身边,两人正好站在一株玉兰树下。
“二位的表情有点僵硬啊,来对着镜头笑一笑。”
徐希苒一脸担忧向蒋予淮看去,她看到他紧绷的表情放缓,对着前方勾了勾嘴角,心弦像是一下子被触动了,徐希苒有种想哭的感觉,她很快深吸一口气,捧着脸对着镜头灿烂笑了笑。
拍照的同学很满意,“很好,二位看上去好般配啊。”
般配嗎?徐希苒总觉得她得是一身华丽的礼服站在蒋予淮身边才是般配吧?她接過手机看了一眼,那位同学很会找角度,這照片拍得很唯美,镜头中的两人状态也很好。蒋予淮对着镜头微微勾着嘴角,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徐希苒对着镜头笑容灿烂掩盖内心的担忧。她的笑容让她這张脸透出一种美艳感,即便身上穿着简单,跟蒋予淮那精致的一身很不搭,可是她的美艳恰到好处的装点,站在他身边并沒有什么不协调,确实有那么几分般配。
徐希苒对這张照片很满意。
“一会儿把照片发给我。”蒋予淮冲她說道。
“好。”徐希苒担心他,她看到阿文已经把车开到路边了,又道:“现在時間也不早了,要不予淮哥先回去休息吧?”
這一次蒋予淮沒有再坚持,“好,你明天上完了课我让阿文来接你。”
徐希苒见他上了车,這才松了一口气。
徐希苒只有上午有课,临近中午的时候她接到阿文打来的电话,阿文是来接她的,這一次是阿文自己来的,蒋予淮要开会忙不开。
开会?徐希苒想着昨天蒋予淮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她问道:“阿文,我很久沒和予淮哥见面了,他最近還好嗎?有沒有什么不舒服嗎?”
阿文道:“蒋总一直都很好啊。”
很好嗎?可是看他昨天的模样明显不是很好,還是說阿文故意对她有所隐瞒?
蒋予淮在北藤的房产和老三家离得不远,都在天行分公司附近。徐希苒带了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虽然东西不多但阿文還是帮她拿到了楼上,一梯一户的平层,指纹锁,阿文帮忙将她的指纹录入了才离开。
房间很大,不過大概不经常居住,裡面只放了些必备的家具,整個房子显得空荡荡的,装修得挺不错的,就是太干净了,干净得沒有一点烟火气,连冰箱裡也是空空的。
徐希苒来时注意到附近有個超市,她打算去买点东西回来把冰箱填一下,路過一家花店,她进去买了些花和几株绿色植物。
徐希苒回到家,先将食物放进冰箱,而后把花拿到阳台,稍微修剪了一下,装在瓶子裡,又将几株绿色植物摆在附近,多了些有花花草草,家裡看上去也热闹了一些。
刚做完就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徐希苒猜想应该是蒋予淮回来了,徐希苒从阳台出来,果然看到门口蒋予淮的身影。
不過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蒋予淮走路的姿势很奇怪,那條左腿似乎变得很沉重,每抬一步都很艰难,他走到沙发上坐下,坐下的动作也格外吃力,一手撑着沙发靠背,一手扶着左腿,而后一点点往下坐,嘴裡還发出一阵轻微的闷哼,好似很难受。
徐希苒走上前,她发现蒋予淮的脸色不太好,他眉峰蹙紧,双唇紧紧抿在一起,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好像比昨天看到的還要严重,徐希苒问道:“予淮哥,你究竟怎么了?”
蒋予淮看了她一眼沒說话,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不知是不是在缓解难受。他知道她在這裡,他已经尽量忍耐,可是那残肢实在难受得让他维持不下去了。
徐希苒看了一眼他僵硬着伸直的左腿,看样子他這條腿确实出了問題。徐希苒心下担忧,她放软了声音问:“需不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徐希苒见他眉峰拧得更紧,隔了好一会儿才說道:“最裡边有個储物间,储物间墙上的柜子裡有一個药箱,你帮我拿出来。”
徐希苒急忙照做,她将药箱拿出来放到他旁边的沙发上,他却沒动作,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予淮哥還有什么吩咐嗎?”
“你去阳台。”
徐希苒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么情况,她猜测应该是他那條残腿出了什么問題,他现在要处理一下,但不想让她看见。
徐希苒走了几步停下,就见他打开药箱拿出裡面的药,意识到她還沒离开,他停了动作向她看過来,又道:“怎么還不走?”
徐希苒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走過来蹲在他面前冲他道:“我帮你。”
“不用。”
“我知道予淮哥有顾忌,可是……我們不是夫妻嗎?我……不能知道嗎?”
蒋予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深,他大概也在考虑,徐希苒继续道:“予淮哥,让我帮你好嗎?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蒋予淮沒說话,徐希苒大着胆子,试着将他的裤腿一点点往上卷,不過才刚动作她的手腕就被握住,他的指节长而有力,掌心有着滚烫的热度。
徐希苒看向他,他就只是拽着她的手沒說话,他眉心蹙得紧紧的,不知道是难受得說不出话来還是說他也在纠结着该不该让她看到。
“就让我帮你好不好?”徐希苒放软了声音,像是在哀求。
那捏着她手腕的手指渐渐松了,他将后背往沙发上重重一靠,轻呼一口气,似妥协一般。沒有了阻碍,徐希苒一点点将他的裤腿往上卷。
他的假肢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看上像真的腿,但是触感明显跟真腿不一样,冰凉凉的沒有任何温度。
徐希苒一直将他的裤腿卷到了膝盖才看到假肢的接口,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也沒看出来该怎么拆,蒋予淮一直静静的看着她,本来不想說话的,但她实在笨得他看不下去,他提醒道:“左侧有個负压阀门,把阀门打开。”
徐希苒果然顺着找了一下,照着他的话将阀门打开,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声响,连接处便松开了。
徐希苒小心翼翼将那一截假肢取下放在一边,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蒋予淮的那條残腿,从膝盖以下的地方完全截掉。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這條完全沒有小腿和脚掌的残肢徐希苒還是怔住了,一直以来蒋予淮都表现得和正常人无二,甚至有时候他会比正常人更为优秀,他的形象总是那么完美,可是现在看着這條残腿,她才知道他并不是完美无缺,他也有着他的脆弱和难堪。
甚至在看到這條残缺的腿时,她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她不敢相信,为什么他這样的人会是残缺不全的,她为他不甘心,她难受得想落泪。
残肢上還套了棉套,徐希苒将棉套取下,看到露出的那节肿胀青紫的残肢她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难受了。
徐希苒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问他:“为什么会這样?”
他面无表情,只简单回答,“发炎了。”
徐希苒想到她昨天還带他走了那么长的路,她道:“既然发炎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昨天還逛了那么久。”
“我以为逛一逛不会有太大問題。”
他說得一脸无所谓,可徐希苒却越发内疚。
要涂抹的药他已经拿出来了,徐希苒忍着要流泪的冲动,她将药膏拧开,小心翼翼抹在那一截残肢上。
他全程一动不动,表情都沒变一下,徐希苒還是关切问了一句,“痛嗎?”
他沒回答,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却渐渐深邃起来。徐希苒尽量放轻动作,把药膏涂完之后,她又轻轻按摩了一下周围,好让药膏更好的吸收。
她的手很软,患处很痛,可是被她的手碰到却有一种更清晰的酥麻感,這种酥麻感甚至能掩盖疼痛,一下下往他身体裡钻。
尤其是给他按摩的时候,她的手指捏着他的腿,神情专注,动作温柔,此时她就蹲在他脚边,俯身轻按他的腿,给他一种他這條废腿让她无比珍视的感觉。
他的残缺如此可怖丑陋,她竟也丝毫不害怕,還如此温柔对待。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害怕嗎?”
她抬头问他:“害怕什么?”
“這腿這么丑陋,你看着不觉得恶心害怕嗎?”
徐希苒冲他笑了笑,“有什么好怕的啊?予淮哥那么好,就那一点缺点根本掩盖不了你的好。”
她笑容明媚,像三月温暖的太阳,有着柔和的温度,让人觉得很舒服。
“好?你觉得我好?”
“当然。”
蒋予淮沉默下来沒再說话。
徐希苒看過药膏說明书,要抹两次,她按摩了一下让药膏吸收之后又抹了第二次,這一次她动作更轻柔了一些,将药膏抹上去用指尖涂抹开,有一块抹得太厚了一些,她轻轻吹了一下。
她凑得那么近,口中的热气往他残肢上吹,热气从那处蔓延开,钻到他的四肢百骸。
“有什么好怕的呢?”
“予淮哥那么好,就那一点缺点根本掩盖不了你的好。”
他的内心渐渐灼热起来。
徐希苒按了一会儿抬头问他,“好些了嗎?”
這一抬头才发现蒋予淮正盯着她看,而且他的眼神很奇怪,有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情绪蕴藏在眼底,像是幽深的泛着雾气的深渊,危险冰冷,可偏偏有一点温热在裡面,那一股温热像是能透過深深的眸底灼烧在人身上。
徐希苒被他這眼神给震住了。
她一脸局促站起身,“我……”
刚开了個口手腕就突然被他拽住,他猛然将她往前一拉,徐希苒毫无防备,往前踉跄了两步,他动作如此突然,她无法控制重心,就這么猝不及防地一下坐在他的大腿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起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却骤然从身后搂上来,他揽着她的腰将她往身上一抱,徐希苒瞬间就撞上了他的胸膛。
徐希苒慌乱的眼神落入他那一双沉沉的眸子裡,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身体渐渐僵硬下来,心跳却不受控制开始加快。
贴得這么近,他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脸上,粗重,泛着滚烫的气息,他偏了一下头,呼吸渐渐转到了她的耳侧,那股热热的气息喷在她耳根处的时候,徐希苒感觉心跳快到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别勾我。”他贴在她耳边,用一种变调的嗓音对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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