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处境堪忧 作者:未知 “公子,绿萼先走一步了,下辈子继续伺候公子。”李云天刚才差点沒被秦公子闷死,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不等他喘上一口气,猛然听见绿萼說道,语气中似乎有着一丝不舍。 “下辈子?”他一時間沒明白绿萼的意思。 “不要!”秦公子高声喊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李云天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好像是重物撞击墙壁后发出的声响,随后他就猜到了怎么回事――绿萼撞墙了! 這使得他大为震惊,万万想不到绿萼的性子竟然如此之烈,宁死也不愿意受辱。 秦公子见事情闹大了,跌跌撞撞跑出了房间,由于太過惊慌中途的时候甚至绊倒了一张凳子,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此时此刻,气势嚣张的秦公子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的悲剧命运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虽然李云天非常关心绿萼的伤势,可他现在无能为力,只能在那裡暗自着急上火。 “不好了,绿萼姑娘给大人殉节了!”莫约過了五六分钟的样子,一個人急匆匆跑了进来,随后又冲了出去,站在门口高声大喊道。 “殉节?”听到這两個字,李云天的心中冷冷一笑,很显然這個家伙是秦公子的人,故意扰乱视听,企图掩盖绿萼撞墙的真正原因。 不久后,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几個人进入了房间。 “头儿,還有气,送医吧。”很快,一個人沉声請示,好像查看了绿萼的伤势。 “你看仔细了,究竟還有沒有气儿?”李云天闻言不由得感到一丝欣慰,不成想下一刻,一個阴森的声音传来。 “沒气儿了,属下刚才看错了。”先前說话的人慌忙改口,对那個“头儿”好像十分敬畏。 “抬到后堂大厅去,用白布盖了,等明天仵作来了验尸。绿萼姑娘能为大人以身殉节,也是咱们县裡的一桩美谈。”那個头儿冷哼了一声,起身离开。 屋子裡的人随后抬走了绿萼,既然那個头儿已经下了结论,那么绿萼以身殉节的事情无疑已经板上钉钉。 “混……混蛋!”李云天万万沒想到那些人竟然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绿萼死,心中顿时无比愤怒。 在愤怒之余,他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糟糕的处境,虽然贵为堂堂的一县之尊但却无法掌控住县裡的局势,不仅那個秦公子敢明目张胆地来他的房间凌辱绿萼,而且身边的人也沒有站在他的一边,对受伤的绿萼袖手旁观。 “绿萼,我一定要救你,我要让他们为今天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愤怒之余,李云天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暗暗发誓。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绿萼当成了家人,或许绿萼本来就是他的家人,只不過现在還沒有想起来罢了,既然有人想要致他的家人于死地,那么当然就要做好承受他熊熊怒火的准备。 可是,他现在自身难保,如何才能救绿萼呢? 就在李云天心急如焚的时候,眼前忽然传来了一丝光亮,接着缓缓睁开了双目,由于受到刚才事情的刺激他从沉睡中苏醒了過来。 因为昏睡了许久的缘故,外界的亮光使得李云天觉得异常刺眼,旋即又把眼睛闭上,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了外面的光亮。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在一個古香古色的房间,环境清幽,布局考究,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他先前看见的亮光就是那盏油灯的灯芯发出来的。 注意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忠君报国”的條幅时,他猛然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了,這個房间是他在湖口县县衙后宅的卧房,而墙上的那幅字是他来湖口县后写的,以示自勉。 這时,他脑海中的那两段本已经平静下来记忆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又激烈地缠斗在了一起,使得他头疼欲裂,万分痛苦。 不過与先前不同的是,那两段记忆较量了一番后并沒有休战,而是缓缓融合在了一起,不仅使得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变得完整了起来,也使得他思绪随之豁然明朗,终于想起了绿萼是谁。 绿萼比他小两岁,是他的贴身侍女,十岁时因为家贫被卖进了李家,签了卖身的死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给他端茶研墨,整理房间和书籍,虽說是贴身侍女但其实也是半個书童。 迄今为止两人已经共同生活了七年,今年上半年,也就是大明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他高中辛丑科殿试二甲进士后家裡催着他纳绿萼为妾,给李家开枝散叶。 由于当时忙着准备庶吉士的考试,他沒有顾上這件事情,后来又因为未能进入翰林院意志有些消沉,紧接着补缺了湖口县,一番忙碌下来纳妾的事情也就耽搁了。 与娶妻不同,纳妾非常简单,既不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需要三媒六聘,只要男方到官府的户房报备一下就可以了,明媒正娶是只有正妻才能享受的荣誉和礼仪 如果他沒有记错的话,去年他考上举人的时候家裡就给他定了一门亲,是当地的一個大族之后,与李家门当户对,等他弱冠后就娶对方過门。 至于這门亲事他知道得并不多,一是他当时忙着准备会试的事情,心无旁骛,二来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容得上他插嘴。 不仅绿萼,其他的事情李云天也都想了起来,他的祖籍在山东济南府石门县李家庄,家裡是石门大族李氏一個旁支的长房。 自大明立朝以来,李氏一族已经出了三個举人,是济南府有名的书香门第。 补缺湖口县后,意气风发的他想在湖口县一施所学,轰轰烈烈地干出一番事业,可谁成想到任不久就遇到了迎头一棒。 俗话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自然也不例外,第一把火烧在了县衙的那些胥吏身上。 县衙的各项事务都需要胥吏来执行,可谓县衙运作的根本,故而他对胥吏进行了考核,择优录取。 考核的结果非常不理想,三分之二的胥吏都沒有达到要求,被他给革了职,随后他在县裡贴出了招募告示,准备任命一批新的胥吏。 在他看来,告示一出应该响者云集才对,再怎么說胥吏也是一份体面的差事,属于官府的在编人员,吃的是官饭,同时這也是一個为国效命的机会。 可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整整半個月沒有一個人来县衙应募,這使得县衙的运作处于了瘫痪状态,无法处理日常事务。 尤为关键的是,秋税的時間日益临近。 税收乃立国之本,如果秋税收不上来事情可就闹大了,這不单单是他今年的考政绩评要被记为差等,搞不好還要被上司革职查办。 县衙管税收的户房除了司吏张有德外,两名负责日常事务的典吏由于考核未過被革职,两人走后湖口县各乡镇的税收通通乱了套,别說秋税了就是平常的税都无法征收,使得他十分被动。 他沒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這個地步,万般无奈下在张司吏的劝說中妥协,让张司吏把那些被革职的胥吏都重新招回来重新任用,县衙這才恢复了运作。 這件事情使得他深受打击,在县衙更是威信扫地,于是以巡视地方事务为由,租了一叶扁舟,领着绿萼跑去了鄱阳湖上泛舟散心。 由于心情郁闷,他在船上喝了不少酒,结果晚上小解的时候失足掉进了湖裡。他是北方人不习水性,如果不是船夫抢救及时的话就被淹死了。 其实,歷史上他已经死于那场落水事故,现在身体裡的灵魂是六百多年后的那個李云天,只不過两人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這才使得他觉得自己沒死罢了。 一幕幕往事在李云天的头脑中像放电影一样闪過,他发现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太幼稚了,完全就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初来乍到就想对县衙的胥吏下手,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有句老话說的好,“铁打的胥吏流水的知县”,胥吏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知县干上一两任就要调离,而胥吏很多都能在县衙裡干上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有些還父子相承,可谓是官场上多年的老油條,在县裡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 因此,那些新任知县到任后通常都会善待胥吏,因为他们要依靠胥吏来办事。 有手段的县太爷往往恩威并施,对胥吏既拉拢又打压,掌控县衙的大局;而沒手段的县太爷则与胥吏和平共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落個宾主尽欢。 而他一上任就拿胥吏开刀,這无疑得罪了整個胥吏团体,自然也就要受到那些胥吏的反抗,结果吃了一個闷亏,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李云天现在沒心情理会那些联合起来刁难他的胥吏,也顾不上去找秦公子和那几個见死不救的家伙算帐。 他并不是以前的那個屁事不懂的书呆子,理智告诉他這個时候千万不能冲动,以他目前的处境根本就沒有跟人算帐的资本,搞不好還会送了小命。